微微觉得喉咙里赌得慌。事实上,从善美说出那句“我不高兴我没胃口,我不喝”开始,她就觉得鼻子里酸得厉害——她羡慕善美,她羡慕善美能肆意朝善美父亲母亲耍小性子,她羡慕善美有一双包容善美、体谅善美、疼惜善美的父母亲。r
她冲着病房里的善美大声喊说:善美你别管我,我现在出去吃东西,然后回去睡觉。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r
病房里响起了善美父亲听似不怎么愉快的脚步声,门开之前,微微就跑了。她沿着医院的过道,顺着医院的楼梯间,撒着脚丫子蹬蹬蹬的跑得飞快,跑得像是在逃命。她不跑不行,她害怕自己不跑,包在眼眶里的泪花儿顷刻间就会洒满地。她不想让人瞅见自己的虚弱,她不想听到任何人说的,哪怕一丁点儿的同情她、可怜她的话语。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够难堪的了。r
她在街上拦了辆车,直奔那栋位处河边的吊脚楼;因为现在的她,真的无处可去。r
吊脚楼里,看上去一切如旧,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鉴于前车之鉴,她还是竭力稳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紧张兮兮的抄了柄扫帚,在吊脚楼里蹑手蹑脚的搜了一圈。她可一点儿也没忘记疤子上次给她的教训,她害怕疤子再如幽灵般的出现在她的家里。r
二十分钟以后,当她确定吊脚楼里只有她一人以后,她才关紧所有的门窗,烧水给自己泡了袋方便面。她和善美都没有生火做饭的习惯,不是不会,而是不擅长。吃方便面的时候,她忽尔又想起了秦武,她想起了秦武在缅甸纳岗县木材加工厂斜对面那个山洞里吃方便面时的场景——不禁悲从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碗里。跟着她又想起了顾恺,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说秦微微你以后都要恨这个男人,恨这个男人恨一辈子,是他一枪要了你二哥的命!r
这茬想法刚落,她却哭得更凶了——因为她发现要自己恨顾恺很难,她压根儿就恨不起来。r
末了,她哭着又去烧水煮面——已有三天三夜粒米未进的微微在这大年初一的晚上八点钟,一口气干掉了三袋泡面,外加一大瓶子的矿泉水。r
咱们也不知道她这是悲伤之极而导致的暴饮暴食,还是真的饿坏的,我个人的理解比较趋向于后者。r
这天夜里,微微睡得并不安稳,那些古怪纷乱的梦境,一个接一个的来叨扰她,纠缠她。一会儿是顾恺,一会儿是秦武,一会儿是疤子,一会儿又是老钟……简直是不胜其烦,让人心力憔悴。r
隔天一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东西,微微觉得受不了了,她再也不愿呆在这个让人夜夜做噩梦的鬼地方了。她要离开,去哪儿都好,北京上海广州,随便什么地儿。r
她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找出顾恺给她的那十万块钱,拎着残余不多的两件外套,打算到医院去跟善美说一声,那知刚出门,就撞见了洪那公安局的老马。老马身后跟着一人,居然是好久好久不见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