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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血羽叶孤天


春去秋来,相思引七弦,一曲忧伤两处演,一调一思念;

花落花开,幽幽洞萧喧,一种相思两处衔,一处一半缘。

这日,叶尘八岁了。

桃林中卷起的清风,吹进花圃,百花瑶瑶曳曳,落花纷纷洒洒。有幽幽箫声透过灵魂,带起莫名的黯然;铮铮琴音震荡心灵,激起无端的思绪;孤琴弹起,是一厢情怀装不下的相思惦念;琴箫和鸣,是一种相思舍不断的两处柔情。

婆婆弹七弦,叶尘奏萧鸣,琴箫合鸣,这才是完整的《轮回诉》。

两年多的时间随琴音消尽,叶尘收起萧音,不由彷徨了,回头看了看弹琴的婆婆,婆婆不知何时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心愿终于完成了,尽管不是与她思念的人一起奏的曲子,可是,已经不重要了,完整的曲子已经唱响在她的心中、她的回忆……

老婆子更显得苍老了。

她抬起双手摸向叶尘,叶尘也接过她干枯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任由他轻抚,把自己拉入怀中,许久,都没有放开。

叶尘很想叫老婆子搬到村里住,老婆子说,她更喜欢呆在这里。老婆子也很想知道叶尘为什么不和其他村里的小朋友玩,可叶尘说,他们怕他爹爹,他们爹娘都说叶尘的爹爹是个怪人。

天色渐晚,叶尘挥着他的桃木剑离开了。

叶尘的家在村中最边上的角落,离村户们都很远,平常没有人会来往,回到家中,也并不见他爹爹的身影。他看灶里有他爹爹留给他的食物,再看他爹爹的酒缸空了,便知道,他爹爹定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买酒喝了。

不知不觉,便是缺月当空时了,村中早已无灯火了。

晃荡的窗影在眼中摇曳着,没有父亲的床,似乎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叶尘孤独,叶尘失眠了。他出门坐在门口父亲经常坐的破椅子上,远处狰狞的树冠,身后涩涩的夜风,世界从没有过如此的空旷。他忽然想到了婆婆,想到婆婆一个人也很怕吧。

叶尘起身大着胆子向外走去,不知不觉穿过桃林,已经离村户有些距离了,婆婆的花圃还不曾出现。

忽然,他感觉到远处山野间有黑影一晃而过,吓的叶尘的心砰然一跳,他相信自己看的不错,只是不知道是山猫还是其他……果然又有黑影闪动,叶尘看清了,不是山猫,也不是其他动物,是人影,一群人影,叶尘慌忙蹲下,山野林间茂盛的草丛掩住了他弱小的身影。

远处,一个中年人夹着一个八、九岁年纪的男孩,慌不择路的逃窜着,后面悄无声息的追着一群人。中年人眼看后面人的逼近,已经无能为力了,便一把抛下了腋下夹带着的男孩,欲再次夺路而逃,可他发现,男孩依然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裤脚,眼睛直直的望着他,中年人心中抽搐了,压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猛然蹲下身来道:

“放手,三少爷,这里丛草茂盛,你快逃远些,我去把他们引开,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以后、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话落,中年人便欲走,可是男孩哪里肯放手,只是一双坚强的眼睛直直的瞪着中年人。中年人不忍心再看男孩直勾勾的双眼,再也不再留情,决然的扯开了男孩的手,起身一跃,便继续奔逃而去。

人影渐远,男孩依然没有动的意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惊恐的盯着前方。

男孩知道,中年人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男孩感觉有什么在拉自己的衣角,惊魂未定的男孩猛然转过身来跌坐在了地上,却看见了一个同自己一般大的男孩,这男孩正是叶尘。

叶尘也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男孩忽然扑上来捂住了叶尘的嘴,不一会,便见到七八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前面不远处草丛飞跃而过。

终于没有人影了,男孩松开了叶尘的嘴巴。

叶尘爬起来又拉了拉那男孩的衣角,向来时的路爬了回去,男孩跟着叶尘,只一会功夫,便没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一群黑衣人悄悄地聚集在了村外,他们是顺着草丛爬过的痕迹找到了一条小路,顺着小路穿过一片桃林,发现了村子。一个黑衣人随手丢下了肩上扛着的身影——那身体是先前逃走的中年人的。

黑衣人围作一个圈,似是在商量着什么。不一会,似是商量好了,便见一群人留下了一个人,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中年人,其余的人“刷刷刷”便进入了村子,几声鸡鸣犬吠后又安静了,黑衣人不一会功夫又回来了,纷纷摇头——他们搜查了整个村户房屋以外的每个地方。

又过了一会,先前留下的黑衣人似乎是下定了主意,一声吩咐,便见几人又进了村子。片刻,几根火把亮起,几声踹门声响起,又有几声惊呼声响起,几片血光溅起,几座房檐燃起……

他们搜查了每一间村户的房屋,但又不能留下任何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不一会,吵起的声音就又变得安静了。散进村子里的黑衣人都回来了,还带了村里的唯一活口——一个赤条条的女人,紧紧的扯着一床被子。

黑衣人头领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贴着地上的中年人问道:“见过他吗?”

那个女人早已经吓得失魂落魄,睁开眼来,映着火光便看到一张半死不活、丑陋无比的男人脸,更是惊得战战兢兢直往后退,摇了摇头直念叨:没见过、不认识。

忽然

夜色掩盖的世界有亮光闪过,悄无声息,黑衣人却可以肯定,一定有光闪过,就像雨夜里闪电割破的天幕,没留下任何痕迹,但却真的来过。那一刹那,黑衣人纷纷猝然抬起头来,看到的却只是一轮像被咬掉一块儿的缺月。

黑衣人头领忽然发觉有些不对,丢下了女人的头发。

猛然,他知道了哪里不对,说道:“我们少了一个人。”

黑衣人纷纷互看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我知道了,是老七,村子后面较远的角落里,有间房子,他过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去看看。”

“回来!”黑衣人正欲动身,却被黑衣人首领叫住了。

正在此时,自夜幕中走来一道人影,走进了,映着火光一看,正是不见了的黑衣人老七。但见那黑衣人老七神情恍惚,呆若木鸡,缓缓的走了上来。

方才说话正欲去寻找的黑衣人上前说道:“做什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说话间,手便搭上了黑衣人老七的肩膀,不料,手刚搭上他的肩膀,那老七便是浑身一抖,倒在了地上,瞪着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好似看见了天下最可怕的事物一般,使劲了最后力气从嘴中挤出两个字来,说道:“快——逃——”

缺月依旧朦胧,只是寂静的可怕。

黑衣人首领慌忙上前看了气绝身亡的老七——丹田气海破碎、经脉尽断、神魂具陨,五脏俱裂,又想起先前毫无征兆的亮光,立时脸色大变,喝道:“快走!”

话音刚落,突然间,阴云蔽月、狂风骤起,待黑衣人站稳身形时,却见到,好一堵飞沙卷起的流沙风墙,遮天蔽月的飓风旋窝,好似整个世界已经投入了灭世飓风的怀抱,黑衣人只觉的冷汗从头顶直窜到脚底板。

那村上唯一活着的女人早已被吓得麻木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中年人眼中却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恐惧,别人可能不知道,他却看的清楚,这不飓风,而是羽毛,漫天的血色羽毛在疯狂的旋转——这是领域!专属于一个人的领域——孤天域!

“死,你们、都要死……现在,开始慢慢享受死亡吧——你们可以尽情的叫喊——如果你们愿意!”

漠视一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啊——血羽!血羽!是血羽——”惨叫接连响起,可惜,没人知道是谁杀死他们了。一个个黑衣人被‘飞沙’从脚到头,慢慢的包裹、吞噬掉,片刻后,地上只剩下了黑衣人空空的皮囊,内在的灵魂、以及所有,都化作了飞灰、烟消云散了。

直到死的那一刻,他们才看清楚了,收割他们生命的是什么。他们也万万想不到,在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竟然藏着一个最可怕的恶魔。

风散了,死亡的阴影慢慢消退,缺月又回到夜空了,一切恢复如初后,显现出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背后一双偌大的翅膀在火光下,映射出夺目的血色。‘哗啦’一声、红光一闪,一双翅膀就消失在了那人的背部,他看了看痴呆的女人,缓缓的走到了地上半死不活的男子身前停了下来。

“……血羽,孤天域,你……你、是叶……叶孤天!”地上将死的中年男子迷离着睁开双眼,见到走上前来的人,无力的说道。

叶孤天恍若未闻,缓缓蹲下身来,见说话之人身上十来处贯穿的箭伤,认出是猎人领的弓术所致,箭伤处处都是致命的要害,只因为被人立刻强行封住了丹田气海,保住了最后一口气,方才残喘到现在,要想活命,却是痴心妄想了。

叶孤天从男人的伤势查清黑衣人的底细,便起身离开。那男子不管自己的死活,一把抓住了叶孤天的衣袍哀求道:“求、求求你,救、救我家三、公子……”

叶孤天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开口问道:“你家三公子,宁孝云的小儿子?”

地上那男子虚弱的回道:“是!是我家、三公子!我、我是、是家主的侍从,曾、随家主有、有幸见过大人、一面,宁、宁家大难,就、就我、我带着三公子逃了出来、救救他、救救他……”说着说着,便是没有了声音。

叶孤天终于想起了宁孝云那爽朗的笑声。

片刻,叶孤天望了望那远方的夜空,那边,有人今夜无眠,弹奏起了一首安魂曲,叶孤天自然知道是谁在弹奏,只说道:“村里的人全死了,不过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你家三公子没事,你安心的去吧。”说完,便走了。他点昏了一旁惊吓过度的女人,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一脚踏入黑暗之中不见了。

地上的中年人不知何时也已经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