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南极山,将近子时,夜风习习,月明星稀,不时有寒鸦咕鸣。
临江之上回廊交接之处,有一座亭子,唤作风波亭,亭中有一男子,凭栏观月,是叶尘。
感觉到身后有熟悉的真气出现,叶尘叹了口气,喃喃道:“缺月笼纱,朦胧了世间多少悲苦,皎洁月华,又牵扯了多少羁绊,呵呵,也只有这夜风知道吧……”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一到声音响起,是宁枫的。
“是啊,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叶尘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好看的,我看的,是曾经。”
“曾经?”宁枫似乎想起了什么,片刻,说道:“曾经又有什么好看的。”
叶尘没有回答,因为宁枫话中,漏了一丝冷,他知道,宁枫不喜欢月亮,甚至,讨厌月亮!
叶尘回头看了看宁枫,又转过了头去,言道:“我只是突然生出些闲情雅趣,说了些感慨的话,到忘了你是讨厌月亮的了。”
宁枫没有说话。
如往常一样,宁枫穿着一身黑衣,披上了他的黑袍,表情,也掩藏在了黑色帽檐之下,一动不动的立在亭中,只有黑袍在夜风中轻舞。
叶尘见宁枫无话,抬头望向江畔的石阶,向上,石阶消失在了山林里,再往上,往日熟悉的楼阁,幽寂的耸立着轮廓,寂寂无声,了无灯火。
的确,喜欢看月亮的人,并不就是真的喜欢月亮,就像喜欢对着镜子的人,其实,并不是喜欢镜子,月亮就像镜子,不同的人,在镜子中看到的景象,是会不一样的。
山上一道黑影,顺着山阶掠了下来,停在了风波亭外,是张沭。
“找我来,什么事,说,我可先说好了,违背道义之事,我可不做。”张沭打量了亭中,也只有叶尘和宁枫两人。
叶尘见张沭也已到来,听到话语,笑了笑,起身回道:“你认为,苟且之事、我叶尘会去做吗?”
张沭耸了耸膀子,撇过头去,言道:“那哪个会知道?难不保有些事情,你不愿做,就设法找来我,要我去做,万一要是苟且之事,有人问起来,你也大可以到处宣扬,‘苟且之事不是我叶尘做的,是张沭做的!’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张沭此言一出,叶尘却是震住了,而后,无奈的笑了,说道:“你放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说完,又是无奈的笑了笑,言道:“我们出山吧。”话落便走。
“出山?师傅闭关前可是下了禁山令,你们……”张沭顿了顿,恍然明白过来,说道。
叶尘停下,开口回道:“我们要去调查一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相信师傅得知不会怪罪的,你若有胆,就来,具体事由,路上再讲给你。”说完,便不再停留。
宁枫不动声色的瞟了张沭一眼,也离去了。
张沭愣了愣神,望着两人背影,顿了顿,心底却是很不服气,也跟了上去。
……
远处,出现了顺河镇的轮廓来,在缺月下,好似一盘漆黑坚毅的石雕,只有娟娟自流的顺河、和那几朵朦胧的烛光,证明着些许的活力。
一路上听完叶尘讲诉,张沭心中也已了然,片刻,三人便顺着顺河、来到了那片乱坟岗中的道场之上。
张沭望了望四周,也如宁枫初来是一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语道:“果然有些古怪。”
正这时,自北边的山林之中,走出来两道身影,那两道人影隔了老远便传来声音道:“前面的,可是叶尘和宁枫两位小兄弟?”听声音认得,却是吴道子和他的徒弟李越丘。
叶尘当下回道:“正是!吴道子前辈、李家兄弟可好?”
吴道子听闻,笑道:“呵呵,好,好。”这才走进前来,见到叶尘身边比昨晚多了名陌生少年,便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张沭。
叶尘见状,便向两方引荐了一番,待得两相答礼,便算过了礼数。
且听吴道子言道:“不知昨日回去,可想到探测之法?”
叶尘看了看张沭,说道:“呵呵,不瞒前辈,我昨日说的那人,便是我的这位张师弟了。”
吴道子显然吃了一惊,叶尘昨日口中的人,原以为是个古稀之年的高人,却不曾想,竟会是眼前这名看似普通的少年,不禁有些出乎意料,借着月光又打量了一番张沭,才疑惑的说道:“你是说,这位小兄弟有窃五行、观阴阳之术?”
叶尘,顿了顿,答道:“这我倒是真不太清楚,有没有那个本事,就要看他的了。”说完,目光直落在了张沭身上。
叶尘的话语似乎略带讥讽,听的张沭浑身的不舒服,便言道:“你这是在激将我吗?哼!你要是求我一声,我倒也是愿意乐于助人。”
叶尘笑了笑,回道:“我们可是有约在先的。”
张沭闻言,顿时又有些不悦,说道:“呵!也是,要你求人,除非是世上没一个人了,如若不然、若不然一句话便可办到的事,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来一次比武了。”话落,也是无奈,叹了口气。
叶尘听了张沭的话,也只是不可否认的笑了笑。
张沭不再多言语什么,向着坟地内走去,四处观望了一番,目光终落在了目的中央道场之上,转头言道:“喂,不知可否借法台一用?”
吴道子从张沭和叶尘言谈之中,察觉到了两人关系有些微妙。又听张沭话语轻浮无礼,不由得有些尴尬和不满,但尚不知张沭底细,也不好发作,万一他真的有那探测之法,也是算他真有些本事,想到此处,便说道:“但用无妨。”
张沭点了点头,言道:“我也只有一个办法,不曾用过,管不管用,就不好说了。”话落,便向着法台走去了。
到了发台之上,四处打量了一番,见那发台之上的物件儿一应俱全,想必很是满意。
待找来一盆清水和一直笔来,张沭出了法台,似乎在每座坟头之上都做了什么记号,这才回到法台之上,自把盆清水放在正中央,东踱三步,西踱三步,南踱三步,北也踱三步,而后,手决幻动,又祭出了随身法剑来,真气催动,剑芒四射,在这夜色中,显得光彩夺目。
张沭游身而走,挥剑又于法台之上一阵勾画,以水盆为中心,画出了个奇特的古篆出来,符纂投射着青光,与张沭法剑交相辉映。
待一切就绪,张沭盘腿坐在了那图纹之中,手决演变,那柄散射着青光的法剑凌空立在了眼前水盆之上。只见张沭摄来黄纸一张,飞速写下了什么,投入了水盆之中,手决不断变化,少顷,自那水盆之中竟投射出丈数丈幽蓝之光,直笼罩住了悬于其上的法剑,那法剑微微蝉鸣,竟也向着四面八方折射出了无数道幽蓝色的光束,那光束好似长了眼一般,直照在各个坟头、张沭做过了的那些个标记之上,先前的标记被这光照来,立刻便是熠熠生辉起来,却原来也是一枚枚小巧的符纂!
月夜里,光芒黯淡下来,在几个坟头之上,飘起三两幽蓝色火苗来——那幽蓝色火光于夜风中跳跃摇摆,如荒漠中一叶碧草飘摇,显得无比凄然、孤寂——那是鬼火!
所有的光消失了,只剩下了几朵幽蓝色火苗,依旧于夜风中飘摇,不愿散去,似乎,也只是在等待着,召唤他的最后一缕羁绊的出现。
世人有所少悲欢,多少留恋,死后,又化作了多少执意,多少痴念,到头来,又有谁懂得,和珍惜了最初的那份痴缘。
张沭收起了法剑,起身四下望了望那几朵孤寂的的火焰,不由的心底也是升起了一丝丝凄然凉意。
“你、你、你竟然召唤出了南冥鬼火!”吴道子有些不可思议的言道。
“南冥鬼火?”叶尘几人听到吴道子的话语,不由得一阵惊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