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锐扶了扶眼睛,像是要仔细确认似的又把庄雅书看了一遍,看的她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看的没错,就是我,庄雅书。冯锐,你今天没有班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手里应该有两个重患吧?”r
“我今天查完房才开车来这里的,那两个重患的病情很稳定。”冯锐说,然后他摊了摊手:“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庄雅书,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看见你,在我的感觉中,你一直是那种很理性的女人,怎么会……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里是寺庙,以为是佛教博物馆。”r
“废话,我是三岁小孩子吗?”看见是冯锐,庄雅书松了口气,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对冯锐这么放心,无奈的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庙门,她耸耸肩膀道:“这话把你自己也给绕进去了知不知道?难道你不是理性的男人啊,还不是照样到寺庙里来,你也别告诉我你是穿越过来的,哦,不对,刚刚你已经说过了,是开车过来的。”r
冯锐哈哈笑了起来,对她道:“我是陪舅妈过来的。”他看看左右没有熟悉的人,便凑近庄雅书的耳边:“我告诉你啊,我舅妈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每逢菩萨的生日什么的都要到这里来,我舅舅家里没有人喜欢她这样,不过也阻止不了,昨天晚上我舅舅就把我诓到他们家去了,我本来挺美的,以为这回又能蹭上一顿饭,而且那小魔头上学,根本不用我带他玩,谁知道他们竟然仍是居心叵测,把这样高难度的差事交给我,庄雅书,我真是冤死了,你说有这样陷害外甥的舅舅吗?唉,摊上他们家这样的亲戚,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楣……”r
庄雅书忍不住又笑起来,冯锐似乎总是在她心情紧张或者不好的时候喜欢来这一套,她彻底的放松了,冯锐就趁机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外面喝杯茶吧,我怕我这样的狂徒会冲撞了菩萨,让他怪罪于我给我降灾。”r
庄雅书眼看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的玉佩开光,于是也只好点点头,和冯锐一前一后的挤出了人群。正好这普济寺的外面就有两间茶馆,或许是佛教文化的基调关系,这周围大多都是传统的东西居多,而像西式的咖啡馆或者西点屋,却是根本看不到。r
两人来到一家茶馆坐下,等到服务生为他们拿来茶具和茶叶,冯锐就笑着道:“谢谢,让我自己来吧。”他刚说完,庄雅书就撇撇嘴:“不是吧?你竟然连这个都会?不是在美国留学的吗?我告诉你,虽然我不懂泡茶,但我知道泡茶可是一道精细的活儿,不是你随便把茶叶往茶壶里一放,倒点儿开水就能完事儿的。”r
“放心吧,我受我舅舅的影响,从小就喜欢茶道,知道吗?我们小时候学到的古诗,我唯一记得的一首就是白居易的那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所以泡茶这种工作我大概还能胜任。”他说完,那个很美丽的服务生也忍不住莞尔一笑,站起身出了屋子。r
“你到底怎么会来这里,我始终想不通,到底会有什么理由把你弄到这里来。”看来冯锐仍然不死心,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庄雅书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啊?这是我的秘密,你干什么非要弄明白,冯锐,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r
冯锐沉默,一言不发的向茶杯里倒水,过了半天才郑重道:“我不是好奇你的隐私,只是今天早上我去查房的时候,晓雨和我说你昨天在市场上看到你们家老太太与李玫在一起,当时你差点儿气的昏倒了,所以我有些担心,不知道你昨天回到家里后又怎么样,所以今天你一到这里来,我就忍不住开始胡猜一通,庄雅书,你不要误会,我回国后,除了旧时的那些朋友外,就和你还说得来,偏偏我那些朋友几乎都不在本市,所以我是真的关心你,并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或者介入你的家庭。”r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也没有看向庄雅书,倒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飞快的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不是朋友式的关心,难不成你还是想破坏我的家庭来追求我吗?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冯锐,你相信算命吗?我告诉你,我那天在天桥下看见了一个瞎子,他算的命太准了,我……我本来是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的,觉得那些人都是江湖骗子,但是那个瞎子,他竟然一下就说出我婚姻犯小人,还说这小人很漂亮,搅得我家无宁日,说如果不让她彻底离开我的家庭,迟早会让我离婚的,冯锐,他真的说的太准了,后来他给了我一个玉佩,让我来这里找高僧开光,回去后戴上,就能够让李玫无法靠近我们家了……”r
她一边说,冯锐的眼睛就越睁越大,最后他气的笑了,将茶杯里的第一道水倒出后,他使劲儿的摇头道:“庄雅书啊庄雅书,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相信那些江湖骗子的话,你……你真的是太……恩,叫人怎么说呢?不可思议,就是不可思议。”他倒完水,又往茶杯里续水,头还是在轻微的摇着,摇得庄雅书心情再度烦乱起来,气呼呼道:“我都告诉你了,我本来也是不信这些的,但是那个瞎子,他算的真的很准你知不知道?冯锐,要不然你和我说,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知道我婚姻里出现了小人,还知道这个小人很漂亮?还知道我们家已经被她搅得鸡犬不宁了呢?”r
“既然你问到我了,那好,我就给你上一课。”冯锐微微一笑,他的笑容看起来带了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却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他把茶壶放下,然后抬眼认真看着庄雅书:“那,我告诉你吧,这些所谓算命的人最会研究来算命的人的心理,你在去找他算命的时候,肯定是说要算婚姻之类的,之所以算婚姻,那肯定就说明你已经结婚了,不然没结婚的年轻女孩子只会说算姻缘之类,不可能是说算婚姻,你是不是这样说的?”r
“我……我的确是这样说的,但……但就凭这个,怎么可能算出后面那些。”庄雅书有些气短,但想想那个瞎子的“神奇”之处,又忍不住不服气的反驳,却听冯锐哂笑一声:“怎么不可能?婚姻和和美美的人能去想到算命吗?但凡是去算命的人,那都是心乱如麻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着去算的,而且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因为第三者引起的不幸,你是女人,所以百分之九十九你的情敌不可能是男人,那有资格做人家第三者的女人,大多都是有些姿色的吧,就算不漂亮,在你的潜意识内,也会觉得她漂亮,所以才能勾引你老公,这样一来,对你的那一套说词就都说出来了不是吗?”r
庄雅书张口结舌,想不到冯锐竟然会说出这样精辟的一套言论,她觉得嗓子干哑心里冒火,忍不住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听冯锐总结道:“所以我说,那些算命的,不过是揣摩着人的心理说话,而许多人往往在绝望之下,就相信了那些骗子的言词……”这一回他不等说完,庄雅书就飞快的打断他道:“不对,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骗子,他怎么就敢肯定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敢肯定我能相信,万一他信口开河说错了怎么办?”r
“说错了就说错了啊。”冯锐一摊手:“这就是骗子的高明之处,他说准了,你们就觉得他简直是神算,说错了,大不了被人说一句算的不准而已,或者有那种火气大的大汉踢了他面前的什么图纸之类的,何况你又是个女人,还会踢他摊子不成,自然天花乱坠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说你问的这个问题,十说九中,基本上就是这么回事,就算他倒霉遇见个不一样的,大不了担个算不准的罪名,反正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江湖骗子嘛。”r
“那……那这块玉佩怎么说?他如果是骗我,不如直接说这是个开光的玉佩,骗我多掏些钱买啊,他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么远的普济寺给玉佩开光。”庄雅书仿佛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又急又快的反驳,冯锐看见她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你啊,真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就往牛角尖里钻呢?你那块破玉佩,它不可能是玉的,或许就是一个地摊上买的塑料货,他之所以让你过来开光,是进一步的取信于你,如果他自己说这是开过光的玉佩,卖二百块钱,你老实说,你会乖乖的掏二百块钱给他吗?你就不会怀疑他是骗你?现在他这么一说,你不就是深信不疑了吗?我跟你说过,算命的就是玩个心理战……”r
“哐当”一声,茶桌上的茶杯被庄雅书抓翻,她死死的抓住自己的皮包,站起身慌乱得道:“冯医生,或许,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试一下,我……这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她说完不给冯锐说话的机会,就脚步不稳的冲出了茶室,在她的身后,是冯锐又疑惑又失望的目光,因为他实在是不能理解,像庄雅书这样的女人,在这种时候怎么也会这样的愚不可及。r
心情有些低落,以至于平时喜爱的普洱竟然也觉得满嘴苦涩,冯锐有些沮丧的走出茶室,看看天色,已经过午了,他觉得舅妈和那位高僧的谈禅只怕也应该完结,于是再度进了山门,果然,人群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拥挤了。r
冯锐想往偏殿去,但还是忍不住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然后他就看见庄雅书依然还等在那里,她倚着一根柱子,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口,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冯锐依然能够看清楚她的手真的握得很紧,他猜那里面一定就是那块破烂不堪的玉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