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见乔安歌似乎有些词穷,也举起了酒,痛饮了起来,然后跟着云飞羽和着。
“……连篇累句废书残简……”
乔安歌眼睛一瞪,只拿着树枝戳那火玩。
十五呵呵笑了:“王妃娘娘,咱家王爷,可是不世出的英雄。”
“他也算英雄。”乔安歌说道。
要是搁在别的时候,乔安歌这话说出来,十五一定反驳,但是,此时他只想自家王爷不要太难过,巴不得王爷与王妃两人不再置气,因此,他只是呵呵一笑。
“把酒坛给我。”乔安歌说道。
“不是要用酒坛砸我的头吧。”十五对乔安歌说道,随即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就算要砸我的头,酒也不能浪费了。”
乔安歌伸出手。
“……何处太液游……”
“……旧年梦里荒草皆锦绣,今朝空题知交尽皓首……”
乔安歌偏头:“这是一首什么歌?”
“江上归舟。是行军旅人都喜欢的一首歌,只为泯江是姖国最著名的江,到了泯江,就如同回了家一样。”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在这空寂的夜晚,显得很是突兀。
羽王府的暗卫警惕了起来,围上了云飞羽。
不多时,一个身着白大麾,脚踏无一丝杂毛白马的高大身影,当先出现,在夜色中尽显奢华与清贵。
白色的靴子似是飘在泥上,没有一丝泥垢。
高大身影后,又陆续出现了好几骑,等白色的高大身影落地后,才整齐化一的落地,将其环在中间。
十五惊诧的看着这一幕:“徐……徐……”
云飞羽与高大身影的目光在火光中交错,碰出了无形的火花。
“喔!真是阴魂不散啊,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云飞羽的面瘫脸冷冷一扯,弯起了一个冷冽的弧度。
“这里有酒,也有肉!有山,也有江,真是个好地方。”来人反客为主,率先在篝火边坐下,拿起一大坛酒,仰天痛饮起来。
“他…”十五才张口,云飞羽接过话头。
“给我一把刀。”云飞羽说道。
十五正好站起来,闻言毫不迟疑扬手就把自己的刀递给了云飞羽。
白色的高大身影扬了扬手,将试图围上来的手下制止住:“大好风景,打打杀杀的,多煞风景,不如喝酒。”他再次仰起脖子,灌下一大口酒。
云飞羽冷笑:“你这些手下,不淡定啊。”他抬起刀,反手用刀背敲在酒坛上,发出一声闷响。
夜鸟在山间飞扑而起。
云飞羽的刀背又接连敲下在不同地方,闷闷的酒坛传出一阵比一阵高亢的声音。
乔安歌咦了声,微微掀起大麾向云飞羽看去,一个豪迈的汉子,映入她的眼帘。
云飞羽手中的刀上下翻飞,时而击中身前的酒坛,时而抛向半空。左右手各一刀,一长一短,在火光中反射出清冷的寒光。
“彼时牵马相别歌腔远唱折杨柳,却在何人手……”云飞羽缓慢的唱道,尾音高耸入云,犹如一条抛物线般被抛到了夜星之上。
说是唱,不如说是吼,他的声音舒缓有度,却有种深沉的意味。
现场一片安静,连白色的高大身影都停了下来。
“或曰是年景催眉瘦!”两把刀再度抛向半空,再回落下来,击打着酒坛。
乔安歌心里渐起波澜,或者,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云飞羽的这一面。
这一刻间,云飞羽褪去了张扬,褪去了冷冽,只余下了一片清冷,于这天地间伫立。虽是众人景仰,却是无依无所。
“当时旧友,两处相休……”白色的高大身影,缓缓接了一句,似是无尽的哀伤,于这唱词中渲染。
云飞羽没有被他影响,而是重复了这一句:“当时旧友,两处相休!”他却是唱出了坚定与决裂。
“佩龙泉宝剑荐紫骝洛城曾走,从容东风阑珊灯花今在否!”
“自别来后,几分长夜几分昼,或道此处难留,或道此书难修,终是子虚乌有!”
只是白色的高大身影,也没有被云飞羽影响,云飞羽唱一句,他也唱一句,两人的声音渐渐重叠,又清晰的分离。
天地间,唯留此两人,唯留此两声音。
乔安歌低低的问着十五,生怕打扰了这两人:“他们之间……”
十五苦笑着:“一言难尽。王妃,你真的忘记了吗?”
乔安歌反问:“我应该记得吗?”
十五连声:“不,不。”
“江湖风雨从此看归舟,闲落几处飞花谁家楼!”
“江天万顷何苦徒然白骨作荒丘,休说青史几个能不朽!”
就在乔安歌与十五两人交谈的时间,云飞羽与那白色的高大身影的声音又是一变,从低沉变得激昂!
一声不输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两人同时用上了内力,让声音传得更远,抛得更高。
而听者,也被这份激昂感染,就连乔安歌的心神,也开始了激荡,她似是看到了万马奔腾,又似看到了千军怒吼。
“莫若对月斟却三千斗,闲时挂笔留我个名为就中王侯,逞一世风流……”
这一句,最后的尾巴拖得极长,两人的声音终于合到了一起。
或者,逞一世风流,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罢!乔安歌如是想着。
她原本的目光,一直在云飞羽的身上,此时,她无意中向着白色的高大身影一望。
“是你!”乔安歌顾不得掩饰,直奔向前:“帅哥,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呃,我是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乔安歌语无伦次,她伸出手去,扯住了高大身影的白色大麾:“上次,你将我从客栈里救出去,我还没好好的感谢的你呢。”
云飞羽皱起了眉,他望向十五,十五尴尬的一笑,双手一摊,表示他也很无奈。
确实,十五的本意,是在王爷与王妃之间,穿下针,引下线,谁能料到那位,能追到这里呢!
云飞羽与白色高大身影的目光,在空中一错。
白色高大身影低下头,微微一笑:“小姐,有缘自能再相见。客栈之事,举手之劳,不用挂念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