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那个执事，回忆（2）
田中总管绝对不会记错那种神情。
十三年前，文森伯爵迎娶贵族小姐的当天夜里，当所有的宾客散去，佣人在辛勤的打扫之后都回房休息，田中总管从窗口无意中发现卡勒菲脸色苍白的站在府邸空旷的花园中。
“不去休息吗卡勒菲先生，已经很晚了，今天伯爵大婚，你要打理的事情很多，真是辛苦你了。”
田中总管走到花园，有些疑惑的望着卡勒菲，这个执事在伯爵身边已经两年身体一向健康，今天晚上的脸色已经差到令人担心的地步。
田中总管看着面前的执事嘴唇轻轻抖动着，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田中总管，”很久之后，卡勒菲终于艰难的发出声音，从外套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慢慢递给田中总管，“麻烦您将这封信转交给伯爵。”
声音中透着沙哑，田中总管接过信，卡勒菲用手遮住双眼转过身去，“我……必须离开凡多姆海恩家，来不及和伯爵道别，请原谅。”
田中总管急忙拽住卡勒菲的手臂，“卡勒菲先生，你要离开？！”
田中总管十分惊诧。
“是的，”卡勒菲没有回头，田中总管察觉卡勒菲被自己拽住的手臂竟然在颤抖。
“难道……”田中总管心里有些明白。
“……田中总管，看来，没能瞒过您啊……”卡勒菲的声音在田中总管听来极为哀伤，“我离开前已经在他们今夜的食物中放入了一些药粉。”
卡勒菲对自己的行为毫无隐瞒，“……等他们醒来……就不会再记得……出现过我这个人……”
田中总管看到卡勒菲转身面向自己，“如果，我是说如果，文森有天记起我……那么，就把这封信转交给他……不过，他……他应该不会再想起吧……”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大颗眼泪从卡勒菲眼中滴落。
“为什么他们不会记得你？”田中总管不知要如何安慰面前准备离去的执事，但是却从这句话中抓住了一丝无法解释的信息。
“因为……”卡勒菲双眼凝视着田中总管，原本深色的瞳孔竟然射出幽暗的光线，“那不是人类的药物……我也并不是，人类……”
“那么，”田中总管手中紧紧握着那封信，手中薄薄的信纸变得很沉重，“麻烦您了，我……我没有消去您的记忆……至少，至少还有您记得我曾经来过……就可以了……”
卡勒菲说完转身慢慢离去。田中总管望着黑夜中执事离开的身影，夜里的寒风猎猎作响将执事的身影显得十分单薄。
那夜过后……文森伯爵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再提起过那个离去的身影。那封未交付的信，十三年来一直夹在田中总管的记事本中。随着时间流逝，信封上的蜡封和签名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夏尔少爷生日的那一夜，文森伯爵和夫人顺从了女王暗中的指示，和凡多姆海恩府邸一起化为夜色中一片灼灼的火焰。
而现在……一切似乎重演……重建的府邸……年少的伯爵……
侍奉着伯爵的执事……用同样深沉而温柔的神色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夏尔书房）
用过下午茶的夏尔又投入了繁重的工作中，冬季的到来，意味着工厂又要在各种纷繁而至的节日中推出新的玩具，夏尔向办公桌对面正在收拾着红茶和餐盘的执事露出一个温暖明亮的笑容。看着执事走出书房关好房门，夏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明亮的色彩尽失，手中的笔也停了下来。
夏尔缓缓合上眼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两眼酸涩，不只是双眼，鼻尖，喉咙，胸口，都有着相同的感觉，夏尔抬起手揉着自己的胸口想要舒缓这种不适，很憋闷的感觉，很压抑……不能说出口……像是刚刚用过的美味蛋糕全都噎在小小的胸膛中，不上不下，阻碍着呼吸。
夏尔慢慢体味着自己的情绪，一丝苦涩的笑容浮现，很难不去回想那个人对自己的呵护……即使心里明知道那个人是在戏耍自己……即使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回忆……即使每次回想那些甜蜜心里都会狠狠的抽痛着……
不愿意……不愿意放弃……
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最后的胜利……这个世界不可能出现奇迹……
还是……不愿意就此挣开被那个人拥抱的温暖，不愿意就此错过被那个人凝视的温柔，不愿意就此拒绝被那个人亲吻的甜蜜……毒深入骨……
注定了是自己必败的结局……也要坚持到最后等待着骑士将利刃狠狠的****王的心脏，这一切才能真正的结束。
塞巴斯蒂安，塞巴斯酱，夏尔喃喃的念着，手中的笔无意识的在面前的文件上勾画着执事的名字。夏尔的心里有着深深的遗憾，甚至超过了在废墟时的感受，现在来自执事的每一次亲吻，夏尔都会在心底默数着，其实也暗中希冀着，希望这不是最后的亲吻；现在执事在每一夜为自己沐浴时，夏尔都会慢慢将身体向后靠去，靠在执事的怀中，不去看执事的眼睛，却想把那份温暖永远铭记……
夏尔已经在无意中养成了翻看日历的习惯，似乎是在提前计算着工厂的事务安排，其实，只有夏尔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在默数着塞巴斯酱还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时间。
自己还能得到塞巴斯酱的多少次拥抱，还有多少次能被塞巴斯酱亲吻，还有多少次能在塞巴斯酱的怀中入睡然后醒来，夏尔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塞巴斯占据，即便是在周围有别人的情况下，夏尔也不再回避自己望向执事的目光。
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夏末的那夜开始……现在已经是严寒的冬季了……塞巴斯酱对自己的兴趣还能持续多久……夏尔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走到结局的那一刻，所以现在的一切都要牢牢的记住，记住最后和塞巴斯酱自己的执事一起的每一分钟。然后……夏尔不愿意再去想之后的事情。
塞巴斯酱，只要在我有生之年，你都是我的执事就可以了……
夏尔抚上自己的眼罩，白皙的小手微微颤抖，塞巴斯蒂安，这是我们的契约，我们……如果能够……一直……都是我们……该有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