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今天你要做什么?”r
这家伙,明知故问,病人被侍卫阻拦无法进来,芳菲只能去采草药。r
罗迦看她拿着篮子,兴致勃勃:“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r
这次轮到芳菲惊愕,半晌才说:“你要去么?那你必须得给我背篮子。”r
“我的芳菲,你还学会了讨价还价?”他眼角满是笑意,“哦,不对,你早就学会了,你,一直是个叛逆的,恶魔一样的小鬼。”r
可是,自己给她背篮子,又有什么不好呢?r
自己生平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呢。r
一路上,她抿着嘴巴不说话,只是将摘好的草药扔在他的篮子里。他不停地逗弄她说话,她却始终紧紧闭着嘴巴,就是不回答。r
他惊叹,这小人儿,还一直赌气呢。在宫廷里,哪个妃子不是一直巴结,着意讨好?就算是女儿们,也都恭顺孝敬。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走在身边的少女,带着青春的光彩,少艾的娇嗔,既不是嫔妃,也不是姐妹,甚至不是姐妹——他不知道她算什么!到底属于自己的什么人。r
“我的芳菲,这是什么草药?”r
“……”r
“我的芳菲,这个又是什么?”r
“……”r
他不停地东问西问,正是她都擅长的领域,便兴致勃勃,不厌其烦地给他讲解,各种药效,用途……有时,他不能理解,她甚至会白他一眼:“你真笨。”r
也许是长期在神殿,没有那么深刻的礼仪,她仿佛忘记了他是“皇帝”,忘了自己应该对他毕恭毕敬,就如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他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像跟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相处——彼此之间没有君臣的距离,没有宫廷的隔阂。r
他因之感到新奇,又轻松。不是帝王的身份,原来更加有趣。r
“芳菲,今晚我们吃什么?”r
“你想吃呀,先把草药给我分好类。”r
“你敢命令朕?”r
“每一个人都要靠劳力吃饭。”r
“好啊。我做还不行啊?”r
他从未在女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过——不是,不是低声下气,而是殷勤地,希望她开心,就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拼命地要让一个女孩子微笑,却又不得要领。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少年!这种年轻的心态,是他平生也不曾有过的。他还以为,自己早就老了,从登基那天起,就老了。r
却也不以为意,置身于这样的大自然里,仿佛整个人,整个心境都在慢慢改变,自己,竟然变成了另一个人。r
“芳菲,我的病,能治好么?”r
他问的是他的风寒症。r
芳菲低头继续清点草药,装着没听见。r
他失笑:“小东西,是要我求你么?你如果肯诊治,我也会付你诊金。”r
她伸出手去“拿来。”r
“什么?”r
“你不是要付我诊金么?”r
“难道不是先治病后付钱?哪有先收钱的道理?”r
“我这是订金。”r
“其他人为什么不收?”r
“因为规矩是我定的,我想收谁的就收谁的。”r
罗迦哈哈大笑,嘴角笑得一直往上翘,放下草药,靠在椅背上,他的腿又长又结实,此时轻轻摇晃一下,神态十分悠闲:“小东西,你说我这病到底能不能根治?”r
她想起他每次发作,都如疯魔一般抱住自己,便警惕地悄然后退一步,衡量着,他现在尚未发病,但是,救不救他呢?她这些日子,许多次想起罗迦的寒症,也寻找过许多方法,那并非出于想念他,而是作为一个医生的本能,想尽力找到解决之道。她迟疑着:“你这病能治。”r
“怎么治?”r
她盯着他,又微微咬着嘴唇。罗迦知道这种表情,每当她有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表示,这个小人儿要提条件了。r
可是,他向来不想让她轻易就得偿所愿,就是喜欢逗弄着她,但又不想太过吓着她。这是他的一个秘密,也是他的乐趣。r
“小东西,还是要朕放了你?”r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生活。”r
“一辈子?”r
“嗯。”r
他环顾四周,此地那么美丽,风景那么独特,她隐姓埋名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此地毕竟清寒,看她的样子,就算是吃一点腊肉,也算是平时很好的生活了。这样的一个少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难道不会辛苦么?r
“陛下,你到底答不答应?”r
“再说吧。小东西,得看你的医术了。”r
可恶,他就是这样,从来不肯吃半点的亏。她无法,只好放下草药,走进屋子,不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炙条。r
“这是什么?”r
“熏炙。”r
“怎么用?”r
“你若想我治疗你,就不要多问。”r
他只好住口不语,按照她的吩咐,闭上眼睛,半躺在外面的长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