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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履薄冰下(定稿版)


宫锦感觉细风吹在脸上格外地紧,许是那泪痕风干的缘故吧。她放下窗,执住小棠:“小棠,公主以前在燊国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小棠碎碎地说了很多,宫锦在旁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插上几个问题,间接地问了皇上和潇妃。因小棠并不知这个中缘由,只知宫锦为了换素颜一个自由身甘愿为她留在洛嘉,所以小棠打心眼里感激这位主子。也当她是素颜一般好生伺候着。平日里宫锦的话语并不多,从王下了禁令不准颜妃踏出沁香宫后她变得越发沉默。然生活并不乏味。小棠总能看到她或临窗轻声吟唱,或挥袖曼妙舞姿。曲调清远,舞步柔韧。而沉浸其中的宫锦周身亦笼罩着一种独特的光晕,蛊人沦陷。

不是没有怨言的,对于这样的命运。自小在青楼长大,见着形形色色的欲望,未到及笄之龄便被老鸨强令接客。也曾幻想遇到良人,终究在老鸨的旁敲侧击下明白生活不是做梦,心强不过命。倘使这样混沌地过下去,倒也未尝不可。但宋煜偏把一切告诉了她。那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大抵就是这样的吧,做了多年风尘女子后突然被人告知你是公主,身份高贵……

呵。宫锦抖了抖嘴角终于扯出一抹笑。如何。公主又如何。这样的命运,这样不堪的身份……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

把她姐妹二人玩于股掌中的竟是原本应该称为父亲的祖父。

“娘娘。”小棠挥起手在宫锦面前晃了一晃,“您又想燊国了是吗?”

“没有。”宫锦摇头,看到小棠随着俯身动作而摆动起来的耳环,脱口赞道,“很漂亮。”

“什么?”小棠并未反应过来。“耳环很漂亮。”宫锦微笑。小棠顿时羞了脸,那副耳环是苏哈塔送的,在箱底压了太久,感情也尘封太久,现下想起竟已云淡风轻,瞧那耳环好看,便毫无他想地戴了起来。

“似出自男子的眼光。”宫锦无心地说了一句。小棠的头压得越发低。宫锦瞧着她那模样,心里陡然生出一些渴望。仿佛是要给压抑心底的感情一个突破口似的,开口道:“喜欢的男子?”

小棠摇头,声音虽闷,但也并不想着遮掩,如实说:“荒唐的事情。好在已经过去。”

宫锦拍拍床沿,示意小棠坐下说话。“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她问。

小棠绞着手里的绢子,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撇开右手去拉宫锦:“娘娘为难奴婢。”

“我哪里为难你,两情相悦怎就这般难以启齿?”言词间全是调侃的语调。小棠不依,反问:“娘娘为何不给奴婢讲讲您的故事。”这一问恰就戳到了宫锦的痛处。可是她不就是渴望得到这样一个倾诉的机会狠狠地去剜那脓包,直至清除瘀毒的吗。于是巧笑倩兮:“果真想听?”

“自然想听!主子从不给咱们讲自己的事情,奴才们知道的左右不过零星几件,心里早已好奇。”

宫锦笑着掖了掖散下的碎发:“我喜欢的那个男子,风流倜傥,羽冠伦巾,有着好看的眉眼和温存的手指。他的掌上生满茧,可是触及皮肤却格外轻柔。他待我总是彬彬有礼,刻意地保持距离。因为他心中想着别的女子。可是他愈这样,愈叫我着迷,放不下。心里仿佛生出巨大的海,里面全是他的点滴。”话至此,小棠懵懂中似乎听出几分端倪,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宫锦又笑:“就这些。换你讲了。”最后一句话教小棠顿时弯起了眉眼,这个娘娘真是她不曾遇见过的,七分妩媚,两分清冷,竟还有一分是天真。

说话间忽听人来报,王后凤驾到。

小棠忙规矩起身,站到一旁垂手候着。宫锦依旧坐在床沿,形色无异。

待宫女们把王后迎进来后宫锦**起身行了一礼。王后收了收下巴算是应了。“你这宫里到底还是冷清。”王后说。

宫锦环顾:“还好。我自幼不喜欢那些不真实的东西,这里虽冷清,到底还是舒坦些。”

王后蹙了眉微微表示不悦,但迅速便舒展开来,保持着一贯的亲和之风。遣退下人后,她**开口问:“妹妹可知宋世子的事情?”

“略知一二。”宫锦把玩着发丝,似是心不在焉。她本就不喜欢王后,加之陛下对她禁足时因气愤说过宫里的事与你无关,你的天地只沁香宫这般大。于是牢牢抓住这一点,竟存于宫中毫发无伤。只要乖乖待在这沁香宫,她便是最恣意最自由的人。

“王后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宫锦问。

王后笑:“妹妹知道的,我会不知,还要亲自问妹妹不成?”

宫锦揉着膀子并不看她。

“妹妹留在宫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希望换回素颜的自由吗?现在他们回来,素颜定是不赞同宋煜和洛嘉结盟,她必是要重回宫中,如此一来,你们的努力岂不白费?”

宫锦十指相扣,抑制不住地轻笑:“王后究竟害怕什么?怕素颜和你争宠吗?”

见王后脸色难堪,她仍是不肯打住,好语安慰:“素颜哪里能斗得过王后,您大可不必这样忧心。”

王后猛地站起身,想着离开,又觉不妥,立在原地没有动:“这宫里年年都有和亲来的公主,可我知道陛下,他真正上心的只有凌素颜。你说我自私也好,阴险也罢,我都认了。这世间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像我这样渴望得到那个男人的真心眷顾的?只是彼此的手法不同而已。”

宫锦仰起脸看王后,觉得十分不爽,于是也站起身和她对话:“若真喜欢他,就在他身上下功夫,你们在这里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没准哪一天还惹他嫌弃,觉得聒噪。至于王后方才说的上心一事我倒不那么认为。你说王只对素颜上心,那玉妃呢?王后不会不知王对玉妃的情谊吧。就算没有凌素颜,没有盈玉,也总会出现别的女子来打动他,令他倾心。君王的爱,王后难道还真的期盼什么唯一不成?你我这样的年纪再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惹人耻笑?算计来算计去,也熬不过他的多情和博爱。”宫锦说着就朝那摆了白茶花的小桌走去,轻轻从花瓶中摘出一朵,悠然自得地说:“这个男人,王后服侍了那么多年,他的脾性难道还要我来点破吗?”

“你对陛下并不了解。”王后终于决定离开。对于宫锦的定论她并未表现出太大的认同或否定只淡淡留下那么一句话便举步。走到门口时又折回,道:“妹妹你自己定夺。如果没有把握,当初又何苦带她离开,教她见识了幸福的模样,如今又逼她亲手打破。”

宫锦掐着花瓣,头也没抬。等王后离开后,她才发现脚下落了一地的白色花瓣。茶花淡淡的香绕在身边,让她有些失神。

是呀。最痛的莫过于给了希望再教她绝望。那种感觉她太清楚了,所以不想姐姐也遭遇那样椎心的痛。一定会有法子劝说她的。宫锦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