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宇身高一米九十三,高得顶天立地;赵尚志身高一米六二,浓缩的都是精华。
杨靖宇牺牲八年后头颅在长春发现,十年后被安葬。而赵尚志遗体被投进松花江,2004年头骨失踪63年后在长春被发现,2008年10月隆重安葬。
杨靖宇将军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共中央为个人举行公祭大会的第一位革命烈士。1958年2月23日,各界代表九千余人参加,毛泽东献了花圈,是为国葬!2008年10月25日,辽宁省主办赵尚志百年诞辰和颅骨安葬仪式,省委书记讲话,属于“省葬”。无论是敬献花圈,还是出席讲话的领导人级别,都远远不能同杨靖宇相比。两位将军同样功高日月、彪炳史册,同样为祖国独立、民族解放而献身,但是历史境遇和公祭仪式却天壤之别,这种强烈的落差凸显了赵尚志的悲壮色彩。
据有关人士透露,赵尚志百年诞辰和颅骨安葬仪式之所以级别过低,是基层有些部门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一活动的重要性,把赵尚志百年诞辰和颅骨安葬仪式误以为是“单纯的百年纪念”上报中央有关部门,结果中央批示参照杨靖宇百年诞辰纪念规格,而没有参照杨靖宇安葬规格。其实主办方等有关部门忽略了赵尚志颅骨安葬仪式才是活动的重中之重,因此弄巧成拙,造成了赵尚志百年诞辰和颅骨安葬仪式级别过低。
杨靖宇、赵尚志、汪雅臣、陈翰章牺牲后,敌人残忍地割下他们的头颅。抗联十军军长汪雅臣、抗联一路军三方面军总指挥陈翰章的头颅至今还在药水瓶之中。陈翰章身首异地,身体于1940年冬埋葬在家乡吉林敦化,头颅找到后于1955年保存在哈尔滨,不能合葬。
这不符合中国人的传统,也让亲人和家乡敦化人在感情上无法接受,不忍心看着将军身首分离,时刻惦记让遗首归乡、魂归故里、身首合一。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敦化政府和陈翰章的家人多次前去哈尔滨索要,均无功而返。据悉,陈翰章头颅是国家一级文物。根据文物保护法相关规定,相关事宜须报有关部门备案、审批、决定。不过经过努力,国家有关部门依据《烈士褒奖条例》,倾听各界意愿,已经决定让陈翰章身首合葬。在2013年陈翰章诞辰百年之时,这个愿望将会得到实现。
青山有幸埋忠骨,战地黄花分外香。有名的将军都有重要地位,忠骨会被隆重安葬,可是那些无名烈士谁愿问津?
据说,平型关大捷的许多八路军烈士忠骨也在荒郊野外。
我曾看到吉林某烈士陵园展室里空空荡荡,墙上介绍抗日英雄的事迹,图片上覆盖着参差不齐的塑料布,确实寒酸一些。工作人员都很热情,领我参观。说本来烈士陵园在市中心挺好,但是地方被法院占了,只好迁出。我听说迁陵时损失一些遗骨,他们证实“拉了一大半截子卡车,多少糟尽点”。还说缺乏经费、资料,没办法。
抗战烈士站起来是一片天,倒下时是一座山。在我穿越过的兴安岭和长白山,他们化为腐殖质、有机物,悄无声息地滋润着这片大森林;他们也化成了红松,化成了美人松。英雄的名字无人知晓,英雄的故事成为传说。日本人都说:“侵略者再英勇也只是短暂的英勇,保国者英勇才具有永恒的意义。”
从关注有名的牺牲者到关注无名的战死者,更体现了一个民族和国家的细致入微的人道精神和生命理念。
美国经常在全世界寻找战死者尸骨,《拯救大兵瑞恩》更是体现了美国人的生命价值观和理念。日本也是尽可能地详细记载士兵阵亡的时间地点经过。比如1934年日军战死名册《满州事变关东军纪念写真帖》中记载:“步兵第七十六联队陆军步兵营长清水口松二,昭和8年6月3日,吉林省德惠乡骑涉场战死。”时间地点人物交代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对于大规模战役造成的群死群伤,日本长年累月进行调查和统计,并就收敛遗骸与美国政府交换情报,并听取遗骸家属的意见。据悉,约有21900名日本士兵战死在硫磺岛。日本政府于1952年启动遗骸收敛工作,至今找到了1万多具遗骸。为推进搜寻工作的开展,就在战争结束65年后,日本还成立专门机构“特命队”,由首相菅直人下令设立,内阁官房、外务、厚生劳动、防卫等各省负责人组成。首相菅直人亲自出席会议,在致辞中表示,“收敛完每具遗骸是国家的责任,希望今后能将遗骸收敛的范围能扩大到国外。”
靖国神社是日本人和中国人心中永远的痛,只是痛的感觉和原因不同。
靖国神社是日本祭祀明治维新以来历次战争中死亡军人的场所,供奉包括东条英机在内的14名甲级战犯和1000多名乙级、丙级战犯亡灵,不断有首相、大臣和侵华老兵前来为在侵略战争中死去的战争罪犯们顶礼膜拜,招魂扬幡。2001年小泉纯一郎任首相后,6次参拜靖国神社,推动日本走军事大国道路,修改日本和平宪法等一系列做法,客观上助长了右翼政治势力的气焰,中日关系受到严重损害,导致了中日高层互访中断多年。
笔者去过两次日本靖国神社附近的千鸟渊公墓,发现日本在几十年时间里,不惜工本,将海外发现的35万具无名日军遗骸都收葬于此,每年都有首相和其他皇室成员、政府高官前来祭奠。国人只注意到靖国神社问题的存在,却往往忽视日本首相每年8月15日战败日必去祭奠千鸟渊公墓无名战死者。
这里摆放鲜艳的黄色白色菊花,和战死者灵魂相伴。我静静地倾听树叶声刷刷,心里暗骂:让战争见鬼去吧!无论是靖国神社还是千鸟渊公墓,显然日本战死的侵略者还享受无限荣光,这无疑淡化甚至抹煞日本侵略的实质,我坚信谴责和抗议日本要员参拜靖国神社行为的正义性。
我在2011年4月去了一次日本群马县,这里给伤残军人和战马立碑,许多战马战死在中国东北。
由于国共两党缺乏战死战伤者名单的详细记录和统计,以至于大多数抗战烈士身份成迷。其中大多数在关内战场牺牲,其次是东北战场,再其次是远征缅甸等东南亚国家的中国远征军,还有少量分布在俄罗斯和日本境内。原因是战时没有仔细精心安葬,没有详细的名单统计和记载。而抗战结束后国共处于内战期间,更是无暇进行抗战牺牲者详细统计工作,以至于而今很难有机会补救,导致上百万烈士身份成迷。他们或是仅有名单或是仅有尸骨,还有许多牺牲者名单和尸骨都没有留下,宛如一缕青烟消泯在历史风云深处。被国民党认定的百万抗战烈士在新中国是不能享有烈士待遇和抚恤的,也就无从知道他们的身世来历甚至名字,遗存的公墓大都在文革期间惨遭破坏。
如果说战争索赔问题能否解决主要取决于日本方面的反省和忏悔意识的话,那么抗战烈士遗骨的寻找和名单认定完全是我们自身的任务。前者关系到对于战争伤害者及其遗属的心灵和物质的抚慰,后者关乎牺牲者的尊严和肯定,更是一项惠及全民精神品格的一件大事。我们看到,越是发达的国家的战死者身份越是清晰。即使找不到尸骨,名字是存在的;即使没有名字,尸骨是被妥善安置的。
“马革裹尸还”、有名有姓有归宿,是百万烈士的生前梦想。在巍巍兴安岭,在茫茫长白山,有我们无数的抗联好兄弟,他们无名、无地点、无标记。遗憾的是,没有多少人关心他们。
抗联史专家史义军、安然、侯昕等都多次呼吁关注抗联基层指战员的去向。
1942年1月的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第三支队的成员他们都在哪里?
通过排除抗战胜利后健在的抗联老战士外,发现其中有100多人可能是牺牲的抗日烈士。这里之所以说“可能”,是因为国家有关部门并没有重视,才造成具体情况无从知晓。
据查,1941年夏秋之际,在大兴安岭的地区的林场工人,有几十人参加抗联三支队。他们大多数是劳工,其中还有个别的新四军、八路军对日作战的战俘。他们参加抗联后,在以后的对日作战中,有的牺牲了,有的下落不明。
为了寻找他们的亲属和后人,进一步了解他们的身世和经历,以便把他们的名字永远铭刻在历史纪念碑上,同时办理烈士证明等事宜,安然、侯昕等希望他们的亲属以及知情者联系。
为此,提供名单86人。分三种情况:一是1942年去苏联的东北抗联教导旅了,其后下落不详,推测是牺牲了(16人)。二是有资料确认已经牺牲了(9人)。三是1942年没有去苏联,推测可能在作战中牺牲了(61人)。
比如蔡成林:家住山东省汶上县高路桥村,父亲蔡广田,母亲牛氏。1941年3月18日在黑龙江省逊克县辰清茅兰河参加东北抗联第三支队。1941年底札敦河战斗右胳膊负轻伤。参加抗联教导旅训练,后下落不详。
一个民族的希望不单纯是对于“大人物”生命的重视,还在于对每个普通生命的重视。这才是最美好的人道境界。
但是有一点必须注意,任何标榜还是不需标榜的事关抗战纪念的举动和工程,切忌铺张浪费,切忌过于宏大奢华,切忌糜费大量社会财富。
一块朴素的纪念碑,一块不需要太大的地方,我们同样可以献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