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仍是垂头微微一笑，一手抚弄着另一手袖口边的绣花纹路，“那不是毒药，只是蛊虫罢了。她会无法安然入睡，每日被自己的猜想和妒忌折磨得死去活来，听着浣墨楼东苑那此起彼伏的笑声和说话声。她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剪刀，一点点地把浓墨般的长发剪成细碎的渣渣。她本就是太过温软的人，一入侯门深似海，如果不是我帮她，在浣墨楼中她怕是连一日都无法忍耐。她自幼就在王爷府中，她的性子众人皆熟悉，可到了你那里却全然换了个模样，那蛊虫的确起了莫大的作用，本该是个在你身边安然度日的女子，却因蛊虫而洞悉了人世间的丑陋和不公。”r
司徒书鸾并非不知梨笑当时的状况，侯爷不会送善妒之人扰乱他的心思，而在梨笑入府之前，他在雀阁也与她见过几次面，确如云婵所言，是个温软如棉，笑容浅淡却醉人的女子，只是到了这雀阁却全然改换了性子，变得心机重重。他当时并不了解自己对珠熙的一番心思，不免犹疑不定，也曾因此而伤了珠熙，连带着就对梨笑多了几分厌恶和不满，如今细细想来，不过是将自己难以抒发的情绪统统发泄在梨笑身上罢了。r
云婵接着说，“雀阁中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王爷养着的棋子罢了，远的有洛瑶，近的有梨笑，如今还有我和珠熙，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r
司徒书鸾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动，“珠熙……”r
云婵的笑意冷了几分，“早前在梨笑还没去浣墨楼之前，锦城中曾有一位富商之子借了二夫人的面子，前来向王爷提亲。我那天正巧去给二夫人送胭脂，躲在一旁的屏风后将他们说的话听了个究竟。比起那个身世可疑的和枫，梨笑才是真正的将军之后，她的父亲是当年追随先帝的戎马将军，死在了沙场上，而将军夫人思夫心切，在府中悬梁自尽。当时年仅八岁的梨笑就被送到了王爷身边。我起先也像你一样，以为王爷对梨笑视同己出，这么多年都宽和以待，到她成年之际，自然会为她挑选东床快婿，却万万没想到，王爷对那富商之子的提亲一口回绝，没多久，却将梨笑送去了浣墨楼。师兄，你只看到梨笑对你的款款深情，怕是并不清楚，梨笑本就与那富商之子情愫暗生，却被王爷斩断情丝。她对你的种种，不过是她为报答王爷的养育之恩。”她话锋一转，又嗤笑了下，“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她对你并无情意。谁都看得出，她在浣墨楼中的执念和幽怨，不过是一个求不来所爱之人垂爱的怨妇的表现罢了。”r
司徒书鸾抬眼看向她，这笑颜如花的女子却像毒蛇般让他感到一丝阴冷，“蛊虫的事，王爷知道吗?”r
“王爷要梨笑去你府中，自然是希望她能拴住你的心，不至于让你沉耽女色。只是当时的梨笑心中却还记挂着沈公子。喂了蛊虫之后，她就像是喝了孟婆汤的女子，前尘往事尽放下，反倒把对沈公子的一番深情厚意，一股脑地全投注在你身上去了。”云婵垂下眼，“只可惜落花错将心思付与流水，落得如今这般凄惨境地。得知她不久于人世，我曾去问过侯爷有何打算，侯爷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摆了摆手，只说随她去吧。我也是自此才看透，王爷对我们这一班养女怕是根本就没有半点在意的。那蛊虫本就是我喂的，蛊虫不在死人身上逗留，若她在你府中死去，蛊虫纷纷逃离她的身体，怕是让家奴看见了会嚼舌头，我便派人在她将死之时先把她带走，算是送了她最后一程，而侯爷也不希望你起疑心。”r
司徒书鸾不觉冷笑，“这么说来，倒是侯爷的意思。那你今日又何必同我说呢?”r
云婵起身，收敛了笑意，周身都透出一丝寒意来。r
“司徒书鸾，若你打定主意就是要与侯爷为敌的话，就不该露出自己的弱点来。否则珠熙只会是第二个梨笑。你该不会真的这么天真，以为王爷会放过珠熙?现在的她早已身不由己，她和梨笑还不同，她是肆魂中人，王爷若真有心放过她，或是真的有心成全你们二人，当初又何必将她带进雀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