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阎君早间回了地府主持一应事宜೿他本身系重任೿不可能把地府放任的太久。r

我驾临阎冥宫೿一众鬼差魂使立时就退开了十五六步೿我面带微笑೿摇了摇袖子೿便飘向阎王爷的案前。r

所到之处鬼差们尽皆低头屏气೿我笑了笑೿阎王桌上正在翻看一本封皮黑黝黝的册子೿本来看的甚是仔细೿耳内也不闻声。r

我也没有主动言语೿直至到了跟前೿阎王似有察觉೿才忽地一下೿先是迅雷不及掩耳合上了书册೿之后才恍作惊讶地看向了我。r

我笑眯眯地瞟了他手里一眼೿只见阎王却捂得很严实೿只露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边角。r

“公主……ǿ”阎王下摆一撩೿就要参拜。r

我也虚受了。r

地上的鬼随着它们阎君೿都来参拜೿待受完了这些大礼೿我才笑笑地开了口೿“阎君日理万机೿辛苦了。”r

阎君端着黑胡须分毫未动೿望见主动权没了他也是迅速补救೿关心地招呼客套寒暄道：“万万想不到公主驾临本殿೿实在失迎೿失迎ǿ”r

我缓缓摸了一下手指೿我不喜拐弯抹角೿明人不说暗话೿遂免了那一套虚迎繁缛礼节೿索性开门见山೿我笑着悠悠说道：“阎君೿你那生死簿上೿记载上神的那一页೿拿来我看一看。”r

阎王脸色顿时一变。张口೿正要说话。r

我也赶紧改口：“哦不对೿应该是仙命簿೿上神曾历世多次೿理应有过几次凡身೿那簿子上面೿该是有很多页记载的吧。”r

阎君开始伸手抹汗೿他方脸阔额೿着实不适合做这种动作。我知道本宫仙光璀璨೿照耀的一众地府小鬼都退避三舍。阎君的脸色确然不怎么好೿我横看竖看他眼角眉梢之间都是为难೿很久之后他才跟我道“请公主随我到望乡台。”r

地府的望乡台我也久有耳闻೿当初听说的时候೿只觉得是个妙处。叫人投胎前望一眼故乡೿可以看清往事如烟。r

我想阎王恁的干脆೿知晓我要看什么。可是到了台子೿我远远看着那个地儿೿却觉心中倏忽儿万千感慨೿心里也微微生些了迟疑。脚步迟钝೿本宫难得地磨叽了起来。r

阎君看我半晌೿缓缓说：“公主稍等೿此处还有另一人候着。”r

我便淡淡一惊೿立即转眼೿只见背后飘出一个月白修长身影೿发丝舞动೿就朝我走过来。仿佛踏着沉重೿带着凄意೿风灌满长袖。r

我一下子被定在那里೿全然出乎了意料೿比被使了定身诀还要坚定。r

月留神色间似有倦意೿可看着我的眼睛却清透无比೿在我还没酝酿成情绪完全不知所措时他开口೿说了句：“我知道你会来此。”r

一语打击的我溃不成军。月留身边还跟着那仙婢೿瞅着我泪眼汪汪。r

阎王刚直了一辈子೿这时候倒也有缩头之嫌疑೿“公主和上神之事೿还是讲清楚的好೿小神待会再来听吩咐。”r

我傻了眼೿也哑了语了೿这一刻和月留面对面೿我竟生起丝奇妙的违和感出来೿他站在那儿第一次也并未主动走近我೿我硬是生生体会千山水万重山的窘境。r

我觉得适才他说完那句话后೿愣的比我还要严重೿这会子才渐渐地向我走来೿温雅的嗓音头回听的我心发搐：“不用麻烦阎君೿你若想知道前尘事೿根本也不必来这望乡台೿问我便是。”r

我被他说的堪堪垂下脖子೿好生怅然೿好生心酸೿又好生难过。r

因我这般难过心酸೿才不好意思叫他也体会೿他如此责怪我不找他说理೿我也好生委屈。r

月留不知是否体会到我这番心肠೿在对面时用一双隐藏万千欲语还休的眼睛朝着我看೿硬是看的我也没的勇气和他对视。r

月留朝我伸出了一只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我凝着那手发呆恍惚೿月留自是浑身上下不问什么都极好看极漂亮的。r

月留主动用那手包住了我的手腕子೿自打我跟月留相处以来೿多数月留主动些。我偶尔那是被煽情的过了೿才会做出些柔情举动೿他的反应大都已平常。现在我觉着೿月留真是好似习惯了和我的相处模式೿他的自然和亲近೿早都印在了骨子里。r

我不由得想起೿我与他那几世೿大抵也便是如此吧。r

月留定定看着我೿声音却夹杂了说不清的情绪೿柔软克制：“你下界七世೿我便护了你七世。”r

我讶然看他。r

“过去的你೿性子更加倔೿你跟魔尊闹翻之后೿又恼恨他牵累我೿一怒之下携了天界众僚೿毁了魔界的修罗大殿。至此你跟魔界势不两立೿魔尊೿也甚是恨你。”r

我略一思索೿逍遥恨我并不稀奇。他的性格睚眦必报里外皆知೿我若真毁了他的大殿೿他天上地下追着我恨也应当。r

“可你偏偏跟魔界对着干೿最后硬撑着不肯服输೿弄得一身惨烈೿更、更因麻姑之事೿你伤心欲绝೿差点在那一刻散尽了修为೿可恨我当时无本事护你೿无法子阻拦你去找魔界寻仇。是天帝出手困住了你的真元೿我抱着你在天外೿好言宽慰了你三天三夜೿你却第一次那样固执೿说你一生只赌那一次೿和魔界至死方休。要我೿准你下界೿去寻传说中七世姻缘。”r

我头眩晕೿身子一阵晃动。月留说的这些೿加上我这些日子听来的我自己模糊想起来的೿正正合对上了。是以我并不觉得他说的话陌生೿只在熟悉之间೿还有些恍然。r

我学那刨根问底女子೿上前攥住他袖子：“当初೿你是为什么被那魔尊给害了೿损失了金身೿定是为了我೿我才会、才会那般೿你处处为了我೿我却把你拖累的成这样。无论如何、如何೿我定不让你有事了ǿ”r

月留任由我扯着他衣襟೿听我几番声情并茂೿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他缓缓道：“你定是不知道೿你此番的形容೿与你几百年前是多么像。”r

我默默不语೿低头暗想೿那次我发狠闹的三界不宁೿本宫也顺带扬了扬“美名”೿这次不知道೿又会怎样。r

月留又语重心长：“阎君镇守此间不容易೿你莫要闹了。”r

我腾地抬起头看向他೿“几百年之前೿你不是说೿你未曾劝动我吗？”r

月留再次顿住。r

这时小桃仙探出头೿期期艾艾地说道：“公主的心思೿我明白。”r

嗯？我看她一个小仙伸长了脖子也不容易೿还要情意绵绵地说着话：“公主无非是想和上神天长地久೿只要这个心愿全了೿上神一切平安೿公主自然也不会再闹了。”r

我被几句话挑拨的面色红赤೿额೿虽说此乃我真实想法೿可还是不宜೿这般露 骨的说出来……r

月留看了我良久೿才撇开眼睛೿轻轻道：“你跟我来吧。”r

望乡台外观上也就是个普通的台子೿就是架的高了点儿೿月留扯着我往上面一站೿我勉力定住了心神೿便是如此೿还是心跳了几跳。r

我道：“当初魔君使计೿生生毁了你的金身೿害得你永世长存的寿命೿只剩须臾可活。我当时೿当时……真真是气狠了。”r

月留并未有什么表情೿他那清清淡淡的脸色೿从来೿倒似活不长的不是他一般。r

他这么着೿我更是心头狠狠一酸೿想着造化弄人೿想着诸事不公。我想他纵活了千万年೿也不该是这副哀莫大心死的样子೿神仙都寂寞೿大部分都活在生无可恋的寡淡中。r

便是我೿若不是遇上他……我狠狠闭上了眼。r

月留面色淡淡೿一笑：“莫说了೿你想知道的೿都在下头೿就好好看着吧。”r

他伸手在望乡台下一抹೿浮云飘开೿我怔然೿第一世೿我托生长在山间的弱女೿灵隐山上紫阳花盛开೿一转眼೿白衣男子出现在眼前೿气质荣华。自然是月留。r

他面上带着面具೿与平时里他带的那个一般无二致。r

我扑过去喊“师父”೿一派不知愁苦。r

站在望乡台上的我却怔住೿月留依旧无话೿只见他手一拂೿又是一番红尘乱世。r

我坐在森严的宫廷里面೿月留他就站在我的旁边೿可惜那时我身披嫁衣೿明显对象却不是他。他陪在我身边೿为我送嫁。r

我怔然地指着೿转脸问他：“我这是要嫁谁呀？”r

月留闭上眼೿抬手೿又一拂。r

我从未像这样೿如看戏般೿看的却是我自己的投胎。似乎每一世我投胎的人家都不错೿可是过的日子೿却不知怎么那么憋屈。月留像是我的影子೿我在他在೿我行他行。r

看到后来೿即便我再榆木脑袋反应不佳೿也看出端倪来了。我声音发颤೿身影摇晃೿好容易咬着牙去看月留೿巍巍颤就要开了口。月留却截住我೿看着我说：“你自小得帝君宠爱೿灵力又高೿这三界六道೿怕是无人敢挑你风头。可是你也因此被魔君惹急了೿你平生最恨别人欺骗你೿偏偏魔尊做了೿你恨的咬碎银牙೿带着许多天兵天将去讨伐魔界೿当初那场面೿我在元始天尊的浑圆镜子里看了೿真叫个血流成河。你心高气傲೿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后来೿后来、便是我亲自下界೿将你带了回来。你闯下大祸೿帝君也震怒೿不能容你೿与你素日交好的仙友都为你求情೿帝君仍要你受七世轮回之苦。倘若这七世೿能让你成就七世姻缘೿救了我性命。也算你将功补过೿往事可不再提起。”r

如果我还是隐罗山刚醒来那会೿什么记忆都没有。听了这些话或者还能感慨一句本宫年轻时真乃敢爱敢恨೿可现下我沉默着೿凄然的很。当初我从月老那里听说七世姻缘的力量೿能够重塑上神金身೿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说“我当时向父君许诺೿我若救不了你೿情愿随你一同化风了去。”r

那时月留舍命相救೿我是真对他动了真感情೿对逍遥则恨的抓心挠肝。r

“公主೿你对我的情೿我都知道了。你与魔君那些恩恩怨怨೿也都过去了。”此刻೿望乡台上೿月留微笑看我೿“我也不要你与我一同化风೿那样的结果೿并不需要。”r

我真是体会到肝儿颤是什么味道೿便是瞧上他一眼我也觉得呼吸困难胸堵喉噎。r

阎王这时倒冒出来了೿“公主与上神的姻缘百般受阻೿那魔尊当初听说时೿就发了狠咒೿让公主与上神೿每世相爱却不能相守೿饱尝离别之苦。真叫狠心。”r

我冷冷地笑出来：“我说错了೿我质问他负了我೿看他这般作为೿倒似我负了他。”r

阎王道：“魔君性格素来这样೿即便他对不起公主೿他也不容许公主伤害他。不过此刻……他似乎也不再那般了。”r

我年少时候定力不佳೿看见魔尊邪魅妖气就觉着新鲜೿也不管是不是陷阱我就一股脑儿跳了。待回过味来才发现自己被人当了枪使೿摆了一道不说೿身边的人还被重重伤害了。也难以把持当时的愤怒೿现在想来೿我真是被引诱的贪嗔爱欲痴೿一点神仙清心寡欲都没了。r

我终于想到要紧关头೿立马转了头问道：“我已轮回了七世೿即便魔尊阻挠೿也不该是这样结果。我೿莫非还不成？”r

阎王俯了俯身：“上回帝君已跟小神打过招呼了೿公主莫急೿这就说到小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