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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走


  腊月的寒风刺的人骨头发麻,尤其是在幽州这北方。呼啸的寒风扫略着大地。街道上人迹罕至,有些地方甚至还冒着黑色的硝烟,道路上泥泞不堪。残破的屋子,烧的发黑的房梁,破败的兵器,整个地面混合着白雪、淤泥、以及血水。城中的人们大声的哭着,疯狂的嚎叫着,有的人在呼喊死去的儿郎,有的在找寻自己的孩子。

  但是在辽东城的中街上,一批又一批的甲士涌入这座破败的城池之中。他们以两人为一排迅速的向城主府跑去。由于他们跑动撞击的盔甲声此起彼伏。

  终于第一排的人跑到了城主府,而城主府已被一群浑身上下满是鲜血的人如同铁通一般困在中间,城门口进来了一匹高头大马,这马昂着头,踢着腿向前慢跑。马鼻由于呼吸不断的发出白色的雾气,这高头大马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鱼鳞一般的甲片在冬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柔顺的马尾随着它的跑动规律的左右摇摆。

  坐在马上的人表情淡漠的看着前方,只见这人并没有佩戴头盔,将哪黑中透白的长发绑在头上,北风吹过他的脸庞将几缕别在耳后的碎发吹落下来,这个男人约莫着四十来岁,鱼尾纹在他的眼角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挺立的鹰钩鼻子,给这个男人无形之间增添了一些威慑。他身着黑色的兽面吞头连环铠,内里是锦衣大红袍,腰中配一把长剑,一手握剑一手握着缰绳。他坐在马上,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跟着几百的骑兵,马蹄胡乱的踩在泥泞的路上。整个队伍中无一人喧哗,使得这个城池愈发的压抑,城中依然有人哭喊着。每当发出一声哭喊,便会有一名士兵走到他的面前,用手中的长矛狠狠的戳进那人的身中,哪里有哭喊,哪里就会有惨叫。当那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早到了城门与城主府中间的时候整个城也鸦雀无声了,至少不会再有哭喊声传到这个男人的耳朵里了。在他的耳中整个世界仿佛也是清静了许多。男人依旧表情淡漠的看着前方。

  “哇...”突兀的一声哭喊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在这个男人的身侧炸起,男人停下马匹向旁边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女童。张着小嘴大声的哭着,旁边一位甲士提起长枪转身便要向哪女童刺去。女孩不管不顾,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大声的哭着。当哪锋锐的长枪就要刺中那女孩儿时,一个穿着单薄的外衣,脸上有黑色的漆印的男孩儿冲了过来,一把抱走了那个女孩儿。男孩儿抱着女孩儿在泥泞的道旁滚了一圈,男孩儿用双臂护住了女孩儿的头,目不斜视的看着马上的男人。两人目光交集,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一个表情淡漠。双眼看不出任何的情感,一个怒目而视,对于肆意让手下击杀城内百姓这件事。男孩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正当那名甲士被男孩儿女孩儿躲过一枪之后正准备第二枪接上的时候,马上的男人终于说了一句“住手吧。”那名甲士随后双手抱拳将长枪握于手中,弯腰行礼低声道“是,主帅。”马上的男人依然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轻声道“驾。”那高头大马随即踢起了它的双腿。

  随着一匹又一匹的骏马走过男孩的身旁,男孩儿慢慢松开了女孩儿。女孩儿由于刚才的惊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她看着眼前这个突兀出现的少年,随即又看了看周围。看到周围的断壁残垣,抽泣了两下又要大哭出来。少年立马捂住了它的嘴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回过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骑兵们,随后拉着女童向城的西南角走去。

  那坐着高头大马的男人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城主府的门口,早早包围了城主府的士兵中走出来一个人,这人穿着与士兵无二的普通盔甲。头发潦草,脸上尽是烟熏的黑道,目光坚毅,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刀,长刀用一块白布绑在手中,只是那刀身和手中的白布均已变成了红色,这人走到了马前反手握刀,向前鞠躬行礼说到:“禀主帅,末将已将城主府围住,并且丝毫不曾侵犯。”“嗯”马上的男人简洁的回应着,随后翻身下马,左手握着挂在左腰长剑的剑柄。

  随后抬头看了看悬挂在屋檐下的匾额,匾额上金钩铁划的写到“辽东王府”四个大字,红底金边,匾额四周刻画着栩栩如生的蛟龙。张牙舞爪似乎在显示着这座王府是多么的显赫。男人看了一眼匾额后,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走到了门口用他那满是老茧的双手推开了这座王府的大门。当大门大开的一刹那,北风呼啸而过,吹起了他斑白鬓角的碎发,吹起了他的暗红色的裙摆,吹起了他外黑里红的披风。大风刮起了些许碎雪,男人眯了眯眼。只见偌大的院子里站着几百号人。这些人里有奴仆,有下人,有丫鬟,有士兵。只是这些人的手中都握着兵器,狠狠的看向门口。

  男人稍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他们,随后自然的迈步向前走去,他走得很快,步子也很大。三两步就走到了府门与庭院连接的楼梯上,男人刚要下楼梯,庭院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再往前走一步就杀了你这狗贼”还未等男人搭话,身后哪头发潦草的汉子就冲了进来大吼道:“我看谁敢。”“燕七,去把我的东西拿来。”哪名叫燕七的汉子狠狠的刮了庭院中的人一眼准伸向后走去,似乎他对于男人说的话从不反驳从不反抗只知道执行,男人站在楼梯上双手并握在腰间,燕七回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拎着一坛老酒。燕七交给了男人并站在了男人的身后,两人就这么站着,一分钟没到,庭院后的大厅中传来一声雄浑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吧。”男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手里拎着老酒,燕七也依旧跟在他的后面。庭院中的人听到了这声音之后缓缓的向后退去,男人每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握着兵器的手也都颤颤巍巍,男人终于走到了大厅口。庭院中的众人似乎也都松了一口气,男人向大厅中走了一步然后脱下了靴子。轻声道:“你在门口等着。”燕七转身立于门口。

  男人走在柚木地板上,双眼直视前方坐在大厅主位上的男人。男人走到了大厅中的火炉旁,坐了下来两手准备打开老酒的泥封。这时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张嘴说到:“真是辛苦咱们燕大将军了,在这大雪压城的天气里,还在披坚执锐,为帝国征战沙场。”坐在火炉旁的燕将军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的说:“当年,我父亲是先皇近卫,而你却是最得宠的皇子。因为你得宠所以你目中无人,因为你的强势没人愿意与你在一起玩,只有我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和你一起玩。去城郊打猎,去后宫放火,偷看宫女洗澡,去拔太监裤子,哈哈哈哈...”燕将军说到这里摇头苦笑,随后仰头灌了一口老酒。随即说到:“因为我爹身份低微,却是先皇近臣所以有很多人来我家送礼,我爹是个大老粗。也不分送礼人的人品,只要能陪他好好喝上几杯,那保管就把你当成一个好人。殊不知有人给我爹下了圈套,使我家背尽骂名。还是你在阅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替我家求情。我十二岁的时候练剑,不小心打碎了先皇赐给我爹的玉如意。还是你跟我爹说是你打碎的,要不然我少不了一顿毒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要强,还是那么强势。还是那么的讲义气,不给人留有一丝的余地。”

  坐在柚木椅子上的男人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向火炉旁。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上,两道剑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高挺的鼻梁,黑白参杂的络腮胡子如同钢针一般扎在他的脸上。他走到了火炉旁也坐了下来蛮横的说到:“我依然是我,而你,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你了。”燕将军说道:“我确实变了,那时候我们大燕还是弹丸之国,苟全在这辽东。你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征南战北,每次你回到国都我看你的时候,我总是那么羡慕你,你总是昂首挺胸走在我前面。那时我心里总想着以后也要执掌一军,为国效力。”

  “那你现在不是也实现了么”

  “是呀,我现在也实现了。我现在也成为了大将军。可是我心里想的不是这样的,我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要和你刀剑相向。”

  “世事无常,谁又能控制自己的命运呢。我燕冽戎马半生,沙场杀敌无数,可谁又能想到我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他看了看燕将军手中的酒说到:“这是给我的送行酒么。”燕将军没有说话。燕冽站起身来捧起酒坛猛灌三口说:“我燕冽18岁从军为我大燕打下半数江山,20岁升为校尉,24岁为五官中郎将。幽州一战斩敌十三万,冀州一战斩敌四十六万,青州一战斩敌六十万。我大燕说是我燕冽一手创办又如何。我曾有结义兄弟十七人,幽州一战死两人,冀州一战死九人,青州一战死五人。你知道他们死的时候对我说什么?啊?他们说:“拿下这座城,我大燕的在地图上又加一块地。”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谁为他们悼念过,谁悼念过。”说到这里燕冽声泪俱下,撕心裂肺。燕冽又扬起了头猛喝了几口酒说到:“如今到好,我唯一剩下的兄弟在国都生不能生,死不能死。我要去看望他,可是告诉我不能出辽东之地。我只能发兵去救他。我有什么错么?啊?谁能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我为大燕鞠躬尽瘁,却落得个不忠不孝的骂名,为什么我已经在辽东足不出户了,却还要将我赶尽杀绝。我燕冽可以死,与我那兄弟何干,与这辽东百姓何干?”

  “他们怕的不是你。他们怕的是你笼起来的人心。当今圣上如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如何不怕你这燕国之虎?”

  燕冽只是直直的看的厅外说:“既然想要我死,还想要名正言顺的要我死。那好,今日就以我之身躯来祭奠那为我大燕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儿郎!”

  “痛哉”

  “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