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她抬头看了看孤书落，他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对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她也笑了笑，心慢慢安定下来。
付文倾垂眸，看了看将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宽大的手，这只手其实很冰凉。可是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比他更凉。
她抬头，看着孤书落。只听他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相信她……么？
他为毛要相信她？
这个时候的孤书落，难道不是应该和长公主一样，逼迫她，质问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梁梨烟么？
东陵帝此时一手拍在龙椅扶手上，淡淡问：“康王，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康王站起来，负手在后，淡淡回应：“皇上，您想要微臣说什么？”
“这些女人的话，你如何解释？”
“皇上，这些烟花女子在您心中，与微臣同等分量？”康王冷不防噎了他一句。冷光灼灼，直视东陵帝。
“放肆！”东陵帝甩袖：“朕只要听真话，与身份无关！”
“既然如此，那微臣也想问问。”康王走到那些烟花女子面前，俯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立即低头，身子都有些颤了：“奴、奴家艾红……”
“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呃，……是--”
“嗯？抬头看着本王，再说一次。”
那女子慢慢抬头，也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吓得脸色铁青，慌乱摇头：“不是！”
“不是么？”康王又问了一次。
“是、阿不，不是……呜呜……不是不是……刚刚奴家乱说的……呜呜……”那女子已经吓得口齿都不清楚了。身旁的人一见，立即不声不响地退开了些，与她保持距离。
“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康王声音淡淡，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全场肃静。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这个女子，等着她确切的回话。
付文倾也在看着她，等着她。
就在这时，那女子忽然一咬牙，倏地站起身，一头撞向了殿中大红柱子。
“不要！”付文倾大喊一声，立即向她奔过去。
然，她只堪堪抓住了那女子飞扬起的裙摆。
“砰！”
血溅当场。
“啊！--”全有人在这一刻反应过来，刷刷全部从座位上站起来，惊愕地看着这一场惊变。女子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额间瞬间绽开一朵血色红莲，鲜血飚出，染红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眼睛圆睁着，那抹恐惧和无助，终究无法从眼睛中抹去。
那些烟花女子眼中露出惊愕，恐惧，悲伤各种表情，身体抖成筛糠，互相紧紧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昔日的姐妹，眨眼之间就死了，这是谁都无法承受的。
付文倾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瞬间，在她眼前，消失。
手抓了空，握也握不住，心忽然一阵痉挛，疼得她直接跪倒在地，紧紧揪着胸口，紧紧咬着牙关，喘息，泪，却不由自主从眼角滑落。
又是一条因她而亡的生命！
为什么！
为什么！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倏地回头，死死瞪着康王，康王却只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看着她。
“康王！你好大的胆子！”东陵帝气得手都抖了。
康王拱手，头微低：“皇上，微臣并未做什么。”
是，刚刚他什么都没做，却让一个女子当庭自裁。这简直比做了什么更让人觉得恐怖。
殿外守门的带刀侍卫跑进来两个，一人一边将那女子像死狗一样拖出去，付文倾眼睁睁看着，心中忽然烧起一团莫名的火。
“好！很好！既然已经说不清楚了，不如来滴血认亲！”皇帝宽大的龙袍袖一挥，走回龙座上坐好。皇帝似乎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站在皇帝身边伺候的施公公一扬拂尘，屏风后立即出来一位白面无须的年轻公公，手里托着一个茶盘，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茶盘之上放了一个装了小半碗清水的碗。
居然真的要逼迫康王滴血认亲。
小太监率先走向了付文倾，把那端到了付文倾面前，同时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把泛着锋利光芒的匕首。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恨”。此刻的付文倾，恨透了康王。
她的脑中，像腾云驾雾一样飞过许多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清晰可见，鲜血淋漓着，刺痛她的神经。
这一刻，她想到了毁灭。她想毁了眼前这个权势滔天，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指鹿为马的男人。
如果证明他现在就是欺君之罪……他会被抓去坐牢？还是砍头？……到时自己再跪下求一求，母亲和月瑶姐，是不是会有救？
……
付文倾盯着那碗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手起刀落，食指滴落数滴殷红，滴滴，滴滴，落进碗中，一碗清水瞬间被血晕染，少许过后，血珠又凝结到一起，在碗中闪着嗜人的光芒。
然后，她看着康王，甜甜叫了一声：“爹，该你了。”
康王的眼眸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看着付文倾。
施公公拿起一方白布，轻轻擦拭干净那把匕首，放到了茶盘之上。小太监立即将茶盘端到康王面前。
康王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付文倾。
时间仿佛静止了。
宽大的大殿之中，所有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康王，安静地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得见。
康王却一动不动，还是冷冷看着付文倾。
“康王，请。”施公公不着痕迹地催促了一声，态度恭恭敬敬恭敬。长公主冷冷笑着，似乎预计到康王悲惨的下场。
太子，孤书落，孤书隽，一瞬不瞬盯着。
东陵帝和皇后，以及一干安静坐着的嫔妃，一并伸长了脖子，看。
康王伸手，握上刀柄，施公公眉眼低垂，嘴角勾笑。
康王也笑了，淡淡的，轻轻的。举起匕首，在空中一划。
瞬间，鲜血如柱，滴落到碗中。
康王凝眸，看了一会血碗，忽然勾唇，将手中匕首往托盘中一扔，道：“端给皇上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