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在付文倾日后的很多不眠之夜想起。她想着，当时如果她知道凉王要杀了秋氏，她是不是会站出来阻止？
但是，一直没有答案。
她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是也不太坏。如果当时知道凉王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说杀就杀，她是无论如何也会站出来努力一下。
但是现在，她只能对着卫如诗说：“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卫如诗惊愕。
她又问卫如微：“你又为什么不阻止？”
卫如微的脸瞬间红白交错。
是的，没来得及阻止的，不只是付文倾一个。
她看着卫如诗陷入绝望一般的灰败模样，慢慢转了身体，走了出去。
花轿还停在门口，妖魅一般的男人已经上了高头大马，此时正漾着狐媚一般的笑容，看着慢慢从门内走出来的新娘。
没有亲人兄弟背她上轿，代表着她日后将只剩自己一人，再也没有靠山。唢呐锣鼓震天，依旧一片喜气洋洋，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府内发生了什么。但付文倾这个样子出来，立即成了最热闹最让人议论指点的话题。
一个即将要上轿的新娘，即便没有亲人兄弟背出门，至少你的喜服得穿端正吧？
如你所愿，付文倾就是衣服乱七八糟的样子出来的。除了头上的盖头盖得严实，没让人认出真面目，衣服却没换，还是那副血淋淋的样子，看着叫人瘆的慌。
议论和指点开始蔓延，从最开始的交头接耳到最后的纷纷指点，众人眼中各种情绪不一，惊讶，意外，怀疑，猜测……各种看热闹。
似乎连唢呐锣鼓之声也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继续。
付文倾面无表情地踏出一步，没有喜娘，没有丫鬟，就这样一个人，走了出来。
接下来的路，她只能靠自己走。只要走到那个喜轿，坐进去……
一双黑色皮靴忽然出现在她微微低着头透过喜帕看得到的视线之内，大红色的衣摆在这方寸之地内一摆一摆，分外惹眼。
她顿住脚步，随即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本王扶你。”
妖的声音柔柔地响起，付文倾惊起一身鸡皮……妈的，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货有多爱她！谁能想到刚刚就在内院，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把人家的当家主母给咔嚓了！
“手怎么这么凉？冷到了？”他触及她的手，眉梢一挑。
“啊哈哈，是啊！下雪了，天好冷！”她打哈哈，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穿上。”他解开自己身后的披风，披到她身上，她吓一跳，连忙避开：“别！不用了！”
“你可是本王的王妃，冷坏了，本王要心疼的。”他抿唇，似乎有点要生气，但说出口的话还是那么温柔，甜蜜，似乎一点气也没有。
但就是这副该死的样子！丫的！绝对是少女杀手！
难怪全城的女人几乎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裙……啊呸！石榴裤？之下！即使知道凉王府每年横着出来的不比竖着进去的少，依然对凉王府趋之若鹜。
这绝对是眼前这个比妖精还妖的男人的功劳！
一路有惊无险。
一切都很顺利。付文倾也不知道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似乎是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就到了凉王府。
凉王的女人有很多，但却几乎都是没有名分的女人，不过，他曾经正式成过亲，王妃是当朝柳丞相之女。只不过不到三个月，就莫名其妙挂了。
这当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孤书隽身为凉王最亲近的跟班，自然知道的比别人更多--那姓柳的女人，死于性、虐。
付文倾此时，坐在大红婚床之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外面宾客欢呼热闹之声正盛，屋内红烛摇曳，檀香正浓，却分外孤清，没有丫鬟，没有喜婆，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低着头，正襟危坐，透过轻纱喜帕看见前方檀香炉中的檀香一点一点成灰，她的心跟着越来越揪紧，总觉得下一刻，那扇紧闭着的房门就会被人从外推进来，她的心，没来由地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
一声轻响，她的心跳到嗓子眼。
门忽然被人从外推进来，她从轻纱喜帕之下，看见一个身穿粉色裙子的女人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眉清目秀的样子，姿容并不出众，但眉宇之间尽是妖之气。
这点，倒和凉王极像！
付文倾看见人之后，那颗跳得极快的心反倒渐渐安定下来。
人，总是会恐惧于未知。
只见这个粉衣女人进来后，径直拐向了旁边用屏风隔断的内室。
然后，几个身穿绿服的丫头提着小桶跟着走了进去，看那小桶上方冒着丝丝热气，这是……在放洗澡水？
“哗啦啦……哗啦啦……”
果然是！付文倾无语。这货有洁癖啊有洁癖？
不大一会，那粉衣女子就出来了，走过来说：“王妃，更衣沐浴吧。”
“呃！那个……”她想问，这是成亲第一个晚上啊！难道不需要挑盖头，喝交杯酒？甚至是闹洞房什么的么？
她想到这些，想说，但到底还是黄花闺女，开口问这个，她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没想到粉衣女子反倒笑了：”王妃是想问成婚礼仪还未完成是么？“
付文倾：”……“这个要怎么说啊！尴尬死了好么！
粉衣女子说：”凉王府，什么礼仪都没有。一切，凉王说了算。“
付文倾：”……“彻底无语了。
她怎么忘了，凉王可是一个不讲礼法，霸道至极的男人！虽然他外表妖，说话妖，动作妖，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直男，但从今天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秋夫人给咔嚓了之后，付文倾所有的看法全都被颠覆，再也不敢有任何怀疑和抗拒！
他是凉王，他是天，他说了算！
所以，下一刻她立即站起来，取下轻纱喜帕，摘了凤冠，粉衣女子立即帮她脱去了身上的喜服，把她扒了个干净后，扔到了那只调好水温的木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