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世纪末,蒙古大草原,距成吉思汗统一草原还有15年!
从不儿罕山(今蒙古国肯特山)延伸出来的无数支脉中,往东南方向的一脉秃鹫峰下有一片草原,发源于山谷间的土伦河流经草场。
几十个毡帐、不到一百人的土伦河部落便生活在这里,他们是草原大大小小部落中最普通不过的一处了,这里看似宁静却并非太平静土,长年纷战不休的草原乱局自然也影响到了这里。
快要进入秋高马肥的时节了,不安分的蒙古人又将要用刀剑渲泄对生活的苦闷!这种紧张气氛将会像漠北的朔风一般席卷草原。
年方十岁的少年苏日此刻正躺在地毡上翻来覆去的,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睡得不好,心头老记挂着一件事,那便是盼着在秋月大狩猎完成自己的成年礼!
他身为土伦河小部落首领柯儿乞的独生子,一出生便被寄予了厚望,成为威名远扬的把阿秃儿(勇士),将来能继续带领族人走向强盛!
带着这种使命的苏日还在一岁的时候,便开始了魔鬼般刻苦的训练之路,蒙古人的家园是安在马背上的,一个好的骑手需要从小就开始练习骑术。三四岁的时候,他便能独自骑在马背上了。
要想成为草原勇士,“骑马、射箭、摔跤”三种技艺都要精通,尤其生在动荡不安的乱世,在付出比同龄人更艰辛的努力后,少年苏日的弓马已很出众!当然也磨练出了坚强的意志与永不服输的倔强性格!
有一次,一个比他大一岁的部落男孩仗着个头高的原故,欺负了苏日,他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沉默得像只羔羊一般看着对方在责骂并羞辱自己,那男孩得意地骂完准备走开时,一直沉默的苏日突然爆发,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如同出击的苍狼般冲向对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打倒在地,所幸大人们闻讯赶来拉开他方休,不然就要出人命。
部落中一老人看状叹道:“此子不凡,颇有苍狼之风,静如山岳岿然不动,动如闪电刺破苍穹,难道是巴塔赤罕(传说中蒙古人的始祖,由苍狼与白鹿所生)重生嘛?”
他小小年纪就养成了独特的行事风格,说做的事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从来没有思考余暇;哪怕前方是坚岩山石,也会坚决地将其捣毁!这样部落上下没人敢轻视他,少年们更是对他敬畏有加,苏日在他们的心目中便是强者!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至帐篷外停下,苏日连忙竖起耳朵聆听动静。
有人在向他父亲报告侦察黄羊群的消息,看样子他们是找到黄羊群了!苏日听了顿时来了精神,立马翻身起床,奔向帐外。
确实是找到黄羊群了,从报信人的描述中得知,它们很有可能要迁徙经过喀伦草原,长生天保佑!这打消了土伦河部的最初忧虑:担心黄羊会经过别的部落地盘。
这个好消息立刻让苏日父亲决定明天就去喀伦草原看地形!
自然这个决定也让苏日雀跃不已,这也将是一次真正证明自己弓马能力的时候,虽刚十岁但身板已壮实得像只小牛犊,必须用一次出色的狩猎成果来宣示自己已挤身大猎手行列!次日一早,父子俩带好食物。见父亲披挂齐整,苏日也丝毫不耽慢,早早准备好了自己的武器。
“等会!”父亲制止了他,转身从墙角的木柜里取出一幅崭新的弓来道:“你那幅是训练用的,没有实战价值,现在也该换一幅新的了。”
苏日接过弓,细看了一下,新弓散发出木材的香味,细细的树纹沿着长长的弓身延伸,弓把打磨得非常的光滑,这绝对是一把强弓!
他立刻就喜欢上了它,遂运劲试了试弓弦,立时从弓弦上感到了极大的张力,明显比起自己之前使过的旧弓强劲多了,再用力拉时,竟然没有完全拉开。这让好强的苏日很不服气,暗自运足全身之力猛吼一声:“开!”
“吱”的一声弓弦被拉到了一大半,那股顽强的回力阻止着他再继续前进,不服输的苏日满脸涨红,青筋暴起,他必定要将它完全拉开才罢休,否则决不松手,人与弓就这样僵持着。他终在力歇前最后一刻拉开了弓,但手臂上的酸痛立时袭遍全身。
喘着粗气颇有成就感的的苏日偷眼看父亲,见他脸露惊讶神色,看来父亲最初并不认为自己能拉开这把强弓的。
背着新弓的他迈出帐篷,此时太阳从东边的草原尽头探出了半个身子,远处的泡子在晨辉下发出淡白色,而西边的山坡上的树林还是黑幽幽的,月亮还挂在西边的山顶上,只不过没有晚上那么明亮了。
夏末的草原早晚温差有些大,脚下的草地有一层水露。部落里的帐篷都开始冒出炊烟,不远处的土伦河畔有忙碌的打水人身影,不时还有牲畜的叫声传来。
“出牧了!”他靠在帐外自己的生命松树上扯开嗓门喊了起来。按照部落的传统,每个人都有一棵吉祥树,经过萨满师的施法后,这棵吉祥树便会成为他的保护神。
此时,一只凶猛的猎鹰“扑棱棱”地从树枝上飞下来,收起一米多长的翼展,轻盈地落到他父亲的左手臂上。
每见父亲威武的此景,苏日便会羡慕不已,这也让他一直暗下决心,如果顺利通过了狩猎考验,一定要去驯服一只属于自己的猎鹰,没有猎鹰就不配做继承人!
此时,塔里台以及一些部落里的壮年人都陆续骑马赶来会合,他们都是部落里出色的猎手。
苏日卖力地跟着将70匹马赶出马圈,朝营外走去,这喀仑草原在土伦河部落的东北方,需要走一整天。
对于自己这个小部落所处的周边环境,苏日已不止一次听父亲介绍过了:往东边方向骑马走七天的时间,有一个大部落,叫做塔塔儿,他们人马众多,占据着肥美的草原,听说扎的连营帐篷数也数不过来;更遥远的东边,草原的尽头,森林的起始处,那里住着一个更强大的森林狩猎民族通古斯女真人,他们建立了一个大帝国,据说他们统治的土地广袤无边,不可一世的塔塔儿人便是他们的爪牙。
在四面八方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部落,他们只是与土伦河距离不同而已,有些力量与塔塔儿人相当,像北边土拉河流域的黑林地区有一个叫做克烈部的,南边的乞颜部、三姓蔑尔乞部、泰赤乌、迭烈斤部、扎答兰部、西边杭爱山的乃蛮部、漠南草原的汪古部,这些都是强大的部落,最差的都是能随便动员上千战士作战!
苏日心头一直有个疑问,这么多强大的部落环伺四周,自己这个百人小部落如何才能与他们比肩呢?未来压在自己身上的任务可不轻啊!
而他从小就听部落老人们讲故事,早就知道了这个草原上的生存法则便是弱肉强食,勇者生存,然这么多年来打来打去的,谁也不服谁,大部落欺压吞并小部落是家常便饭。印象中自己这个小部落为了逃避大部落的骚扰迁徙了很多次,可以说是不得安宁。
尽管有顾虑,但苏日对强敌从来就未惧过,他坚信一点:如果敌人真要敢打土伦河的主意,就用锋利的弯刀割断入侵者的喉咙,用弓箭洞穿敌人的身躯,对付入侵者得像打狼一样毫不手软!至死方休!
午后,他们赶着马匹到达了一处草坡前,只需翻过草坡就进入了喀伦草原的范围到,放牧者们找了个平整的草地当临时的休息场所,一干人拿出随身带的食物围坐在地上开始吃午饭。
苏日抬头看了一眼远方的草坡,问父亲:“您确定今年黄羊会从喀仑草原经过?”
“会的,我们这附近的草原只有喀仑草原宽阔平坦,黄羊在迁徙中最喜欢走这样的路,除非万不得已,它们是不会走山谷或是沙漠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父亲,喀仑草原宽阔平坦,如果我们在那里打羊子的话,恐怕我们的人手不够哦,在平坦的大草原上根本无法形成包围圈。”苏日担忧地道。
“嗯,考虑得不错,这个问题我已想到了,只有围堵驱赶才能最大限度的捕获黄羊,否则单纯的追赶射杀,黄羊的速度很快,而且受伤后跑得更快,除非一箭毙命,长线追赶我们的马匹会吃不消的。至于人手的问题,我会邀请鄂尔伦部的脱脱莽尔泰安答(意为兄弟)来帮忙,到时我们再分配具体的任务,围猎结束后公平分配猎物。”
苏日喜道:“有他们相助,那自然最好不过。”对父亲这个安答,这些年他一直没有见过,只是听父亲老提起。
饭后继续动身赶路,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处草坡脚下,草坡不是很高。苏日率先登上草坡顶,远方豁然开朗,喀仑草原一望无际,非常平坦。
也许是没有部落在这里放牧的缘故,他脚下的草儿疯长,比土伦河营地周围的草高多了,狗根草居多,夹杂着长芒、针茅、多须葱等杂草以及锦鸡儿等灌木。
这片草原没有水泡,也没有河流穿过,留下两个人看护马群后,苏日便跟着父亲一起策马外出观察地形,在他们奔驰的身后不断扬起白色的尘烟,那是马蹄踏在草丛中的裸露沙石地面的缘故。
他们朝东跑了极远的地方,一直没有发现特别理想的围猎地,这让他们很着急,没有地形的优势便无法聚而歼灭大量的黄羊。
苏日亦在马背上不闲着,用他那锐利的双眼仔细搜索着四周的地形,突然在东南方向发现那里与身处的地势不一般,感觉告诉他也许在那里会有收获,便自告奋勇地向父亲讨令去那边察看地形。
当下他独自一骑朝东南方奔去,这是表现的机会,如果观察得当、判断正确,正好宣告自己已成为一个独立决断的猎手了,目前在族人们眼中自己还只是个少年,必须要改变他们心中的看法,十岁的少年照样可以成为让人敬畏的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