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在教务处办理了注册手续,走出行政大楼。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有课。不过很遗憾,因为搬到晴香家后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收拾,课本还在包装箱里。从PDC中查到今天只有一节课,是语言学的“世界语言发展史”,语言是人类进步的重要标志,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要了解人类的进化,语言学的知识是必须的。这也是他所学专业的必修课程。还好语言学的教授有在网上公布课程的讲义,因此虽然没带课本,但元自信还是混得过去的。
话说回来,尽管信岚正面临着相当危险的境况,但两个月来似乎这里的人们已经适应了一切。所有的事都照常进行着,上课的学生并没有减少,城市的交通正常运行着,人们照常进行着工作,商店依然营业。当然由于戒严,很多必需品已经交由军队的运输系统提供支持,民用车辆禁止驶出信岚。尽管是一片和平安宁的景象,但危险并没有远离,电视上依然不时插播各封锁区消息,提醒市民一旦有紧急情况立即在军警的协助在进入最近的地下民防设施进行避难。在拥有2万多人的信大地下,一个能同时容纳3万人的避难中心处于待命状态(为什么是3万人?想想吧,2+1=3),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所有师生及周围居民可以立即进入。然而,避难中心能承受陆军武器的毁灭性打击吗?那时候的信岚就是维格利德旷野(Vigrid,暴战,北欧神话中诸神同霜巨人、邪神及其他魔兽决战之地,世界毁灭之地),无人可以幸免。
元知道自己为什么战斗,他的动机仅仅是想让这个城市活下来。他珍惜生命,因为生命只有在生命活着的时候才有意义,死亡对生命而言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归于虚空。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动机有多伟大,就像RDACS的其他人一样,——没有人认为自己正在拯救世人,他们只是在救自己,或是为了活在过去的记忆里。
元照着PDC上的信息走到上课的教室。他和雅美是同班,因此在教室碰面是很正常的,可是元却觉得现在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见她,仅仅是一个原因:她和西河订婚了。其实班上有婚约或者已经结婚的人不少,甚至不少人时常把“换代产品”带到教室来炫耀一番。上一次同雅克萨斯人的战争地球遭受了相当惨重的损失,因为战争造成的总人口减少达70%-80%,战后陆军政府为了增加劳动力和修复战争创伤,将适婚年龄调低到16岁,即年满16岁的青年男女只要双方自愿即可结婚;同时出台了不少政策鼓励生育,虽然不至于像古代“生个男孩儿送条狗,生了女孩儿送只猪”那么直接,但对有未成年子女的家庭依然给予了很多的优惠政策,基本上就是到了生孩子政府买单的地步。
当然政府的一系列措施里面有一条元尤其接受不了,就是年满20周岁以后仍未结婚的人,政府将采取惩罚措施。也就是说只要在19周岁的最后一天零点过后,如果还是单身人士的话,那么很不好意思地说政府盯上你了,不管是上班干事还是晚上休息,咨询电话会不断打来,让你烦不胜烦,你PDC关了人家就打有线电话,电话线扯了那就直接上门拜访;此外每月的个人所得税也会水涨船高,让本来就不鼓的腰包更瘪下去;银行也会敬业地告知你的信誉度正在下降;工作部门的上司会请你到办公室进行“慰问”。总而言之,只要不结婚,你根本没法儿活下去。真不知道政府怎么想的!
元是4月30日出生的,那么到了明年的4月30日就是他的忌日了,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的他来说明年的生日将是最大的年关。
回到雅美的事上来,走进教室之后元并没有见到雅美,甚至连“旁听”的西河也没来上课(说是旁听,其实比真正上课的学生都还来的勤,当然原因决不是对语言学有兴趣)。元很奇怪。座位旁边的同班男生由一说:“雅美啊,她辍学了。她和你们会里的西河要结婚的事你知道不?”
“听她说了。”
“看来是打算结婚以后就做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吧,月初的时候似乎就办好了退学的手续。哎,真是个大美人啊,要不是因为有了‘换代产品’,我——对了,越州和她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没有走到一块儿,最后让西河给抢走了?”由一慵懒地问着。
元的目光从由一身上移回课桌,“我只是把雅美当朋友而已。”
“全班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哎,你小子真是差劲。原本以为咱班又会多一对新人,结果新人没了,班花也被人抢走了,实在是213班的不幸!”
“我从没对雅美有过什么不良的企图。”
“确实,这点上值得人敬佩。”元那家伙是柳下惠一型的人,对女生不大感冒。因此虽然是新好好男人的代表,班上也不少女生对他都是虎视眈眈,但却和女生们的关系很自然地有些疏远,这也是他没有成为男生们的“众人敌”的原因;相反同元交好可以顺带提升自己在女生们的人气,所以每当有外出活动时,班上的狐朋狗友总爱拉上他,并以他的名义邀请喜欢的女生参加。他是一个用来钓美人鱼的鱼饵,钓到鱼之后,鱼饵就是没有用的东西了。被扔在一旁,作为陪衬。元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即便被晾在一边,他也能发掘出不少使自己感到快乐的事情。
“最近你搭上了校园女王,不会是这个原因才不要人家的吧?”由一越发开始问一些很八卦的问题。
元否定:“我和暮雪前辈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我尊敬她!”
“她可是信大里面的公众人物哦。老爹是本地的‘CEO’,有权又有钱,而且她本人也是难得的美人,放到哪儿都会发光的那种。你能钓到这么一条美人鱼,放弃雅美也是正常的,班上的男生对你可是又是羡慕又是忌妒哦。你们发展到哪个阶段了?该不会已经进入‘热情’的阶段了吧——我听大三的前辈说她一年级的时候同班上大半的男生都有交往,是个相当放得开的人哦。”
元对由一的话没有半句听进去,他从不相信暮雪前辈曾经这么堕落过,“暮雪前辈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她。”他所了解的暮雪是一个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火,但却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热爱生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是一个十分乐观向上的人。
由一没有听出元话中的意味,继续辩解说:“是真的,你相信我!和她同班的前辈说她不停地换男友,明明昨天晚上还抱在一起亲热,结果第二天就像完全不认识一样,又去勾搭新的男友。连前辈他都……”
“够了!”元无意识地大吼一声。所有人都愣住了。元对心中的无名怒火感到吃惊;由一张着嘴定在那里,已经吓傻了;教室里的同学都盯住元,他们不相信一向性格温和的他会对别人大吼大叫,女生们关切地眼神汇聚在元的身上,她们以为一定是由一的什么恶毒的话激怒了元,都对由一怒目而视。可怜的由一……
语言老头儿从教室外面走了进来,站在讲台前:“今天我们要讲的内容是古埃及人的语言,那么请大家把书翻到……”
“对不起。”元对由一低声地道歉。
……
“请进。”殷知连头都不偏一下,冷冷地对晴香说,然后推开了暮雪爱心会活动室的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晴香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还是跟了进来。屋内就一个人,但并不是越州前辈,而是一个很漂亮却看着不太友善的女生。女生用挑剔的眼光围着自己上看下看,嘴上还时不时地嘟囔着什么,这样晴香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过没有发作。
正在上课的时候,一个女生(殷知)推开了教室门,然后在教室前面扫视了一下,走到她的面前,问:“宫泽晴香吗?”
晴香不知道她是谁,以及她的来意,只能先站起来回答“是”。
“我是越州元的朋友,他有事要见你。”
“可是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晴香感觉到身边同学异样的眼神,“能不能下课再说?”
“那个人不习惯等人,而且你没有这样的权限。”殷知说的自然是会长时暮雪,至于以元的名义来邀请,只是为了消除晴香的疑虑。并不需要答应,殷知直接拉着晴香的手朝教室门走去。
“喂,你!”老师觉得这样很没有面子,赶紧叫住殷知。
殷知回过头,突然对老师目露凶光,吓得他哑口无语,乖乖地让两个人走掉。
教室里一下子热闹了,男生女生们讨论起来。
“那个女生是谁?这么有个性!”
“晴香的网站今天看了没?她和一个男生在一起哦。”
“那个男生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吧?!”
“那个女生……”
“指不定人家已经结婚了哦!那个男的说不定是她先生!”
“胡说,晴香除了我怎么可以喜欢别的男生!”
“……”
“有谁知道那个无口萌的女生是谁?!”
“……”
老师冲台下喊话:“都给我安静一点,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安静!……”遗憾地是他的话连个回音都听不见。
时暮雪眯着眼,对晴香的形象发表总评:“虽然很不情愿,不过的确是一个美人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女王宝座上。还好把西屋同提前支开,要不然那小子准会“萨马萨马”地不停叫唤。话说回来自己的会员怎么这么不争气,当初自己是怎么把他挑上的?
“那个……请问越州前辈呢?”晴香小心地问着。
“上课呢,所以才把你叫过来。”暮雪回答。
“不是越州前辈找我吗?”
暮雪把头指向坐上凳子就开始狂敲键盘的殷知,殷知不等她发问,提前回答说:“我想以越州的名义请她——有助于消除她的戒心。”
“真是的。”暮雪的目光转移到晴香身上,“事实上是我找你,我,相信不用多做介绍了吧。”暮雪自认她的威名在校内无人不识。
“请问你是?”晴香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打击。
暮雪不敢相信这个学校里竟然还有不认识她的人,一见面就让自己先吃了个闭门羹。“我是暮雪爱心会的会长!信大的校园女王!你越州前辈的直接上司!知道了不?!”
“初次见面,我是宫泽晴香,也是越州前辈的朋友。因为才来信大上学没有几天,所以虽然听说过时前辈的威名,但还一直没有见过本人。之前如果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
“新生吗?算了,原谅你了。”
“那么前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晴香问。
暮雪直接地回答:“听说你正在和元交往,身为会长的我也要对会员的情况关心一下。”
“前辈误会了,我并没有同越州前辈在交往,只是越州前辈现在暂住在我家而已。”
“这样吗?”暮雪双手支着头,注视着晴香,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
“A。”晴香点头,“因为前辈和哥哥都是在RDACS工作的同事,为了工作方便就住在一起。”
“元在RDACS工作?!”暮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前辈不知道吗?”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暮雪一下子很老实地说出事实。
“既然越州前辈不想让前辈知道,那我还是不要说的好。”晴香立刻保持沉默。
好清晰的思维,暮雪心里责怪自己为什么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本来还想探听元最近几天的情报,结果没想到这个后辈保密意识实在是不一般。在此之后不管她怎么提问,都闭口不谈元在RDACS工作的事。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元和这女孩儿只是纯粹的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不过孤男寡女处在同一屋檐下(晴香的哥哥不算人,算人妖),难免不日久生情。而且明年的4月30日就是元的“大限”,难保在此之前他不会病急乱投医,随便和谁****了。可是如果以很露骨的手段把晴香从他的身边支开,未免太过直接,反而引起猜忌和怨恨。她可不想为了打压晴香结果把自己同元的关系弄得很僵,这样反而让晴香或者别人有机可乘。就像治水一样,防堵只会使水位越积越高,危险也随之增大,难免有决堤的可能,与其防堵还不如疏通,因势利导,妥善处理好两个人的关系,时刻监视两人的异常举动,把可能出事的任何小火花扼杀在萌芽状态。就这么办!
“你现在有加入别的社团吗?晴香学妹。”
“没有,虽然这些天各个社团都在食堂前面开设了‘召新’的摊位,不过因为一些事情,都还没有去看过,也没有决定到底参加哪个。”
“那么到我们暮雪爱心会来吧!”暮雪的奸计已经表露无疑。只要在会里面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应该是殷知吧?)的眼睛,这样的全天候监视下那两人想作出什么事来都是不可能的。
晴香很犹豫:“可是我还想去看看别的社团,而且前辈的协会我一点都不了解。”
“难道你不想和你越州前辈在一块儿吗?”暮雪心语: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舍不得!……
晴香却说:“虽然也很想和越州前辈在一起,可是果然兴趣还是应该放在第一位,您的好意我很感激,不过实在很抱歉!”
这孩子真不简单,不但完全拒绝了,而且还让人没有再次询问的机会。暮雪也不得不佩服:外表看起来是很柔弱的类型,但内心的强硬比自己还坚决,还真是个少有的人。但是如果这样就认输的话就不是时暮雪的性格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哦。虽然加入了暮雪爱心会,但并不表示不可以加入别的社团,社团之间并没有冲突。而且相比较其他的社团,我的社团拥有足够的预算(学校给的本来就比别的社团多,外加会长的私人补贴,简直就是金钱会,可恶的特权阶级!),可以不定期地到世界各地进行外出考察,全程免费(人家玩儿的水平就是不一样啊!),社团的活动用品由本会长独家赞助,此外社团能不时收到学校、地方政府、以及一些企业的捐赠和奖励,这些可是其他社团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哦。”很显然,开出这样优厚的条件的协会,随便到哪儿挖人都没有问题的。
“可是……”
“这样吧,你先作为临时会员进入协会观察一段时间,觉得合适的时候再转成正式会员。”暮雪完全没有提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怎样怎样,在她的眼里临时会员就是会员。
“可是……”晴香不安地挣扎着,她并没有说自己会临时加入。
这时候殷知从电脑前走了过来,伸手递给晴香一张小卡片。“你的会员证。”晴香接过一看,上面的照片还有姓名都是自己的。
“真不愧是殷知,关键时候总是会给人惊喜。”暮雪赞叹着。
晴香和殷知两双清澈的大眼睛对视着,“你是外星人?”
果然所有人都会把自己的这个神秘的社团顾问当作外星人,暮雪心想。然而之后殷知的回答更加惊人。稍微沉默了片刻,她回答:“是。”两个非正常人的对话结束。
“总而言之殷知在这里就类似于外星人的存在。”暮雪解释说,“她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现在是爱心会的顾问。人的确很古怪,不过习惯了就好了,其实她性格很好噢。”
就这样,晴香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成为了暮雪爱心会的会员,把临时两个字去掉了。
社团的门被推开了,元走了进来,礼节性地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因为临时才发现有课。”
“欢迎回家!”暮雪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
元注意到晴香在这里,问:“晴香怎么会在社团教室?”然后稍微推开了暮雪。
晴香远远地对他行礼问好。
“她是我们协会的新会员哦。今年可不能像去年那样在人多的地方随便拉几个人进会,我们的协会已经迎来了一岁的生日。为了以后社团的健康发展,本会长提高了入会标准,决定今年只招收一名会员,就是她!”
“该不会你看见人家长得可爱,就把人家拽到了社团教室吧?”元对这个会长实在是太了解了。
“不是!”暮雪一口否决,“是她自己来的哦。”
晴香赶紧解释:“其实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