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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2)


夏舞迟疑了一下೿无奈笑道:“老师೿你不怕绯闻啊?现在我可比你红呢。”r

“那不正好。老师正好借你大明星的风೿好好红一把。”顾西楚一派安然。r

晚上真还去海边吃海鲜大餐了೿两人累了一天೿只顾着吃饭೿没讲几句话೿吃完೿顾西楚开着他拉风的摩托车带夏舞兜风೿夏舞紧张了一个月೿到了后来干脆疯了೿摘下头盔೿在空阔的海边公路上೿扬起双手迎风又喊又叫೿发丝在晚风里群魔乱舞೿就像白天那支舞೿他们都在用肢体表现人类被隐藏的狂性。r

三年前顾西楚载着她末日狂奔的时候೿她只能无助地抱着他的腰೿既兴奋又害怕೿三年后她放开双手疯叫೿这一回೿她是断翅后重新长出羽毛的鸟೿一心飞得更高更远。r

她喜欢这种疯狂ǿr

顾西楚也喜欢ǿr

他们是同样的人。r

她的脑海突然冒过一个人೿她胡乱地想:这种疯狂的事他肯定不会干೿他在什么年纪把所有疯狂的火苗都给掐灭了?他那么安静地压抑着生活೿会不会有一天被憋死?r

他这人老那么冷清೿有一天他憋死了೿谁给他做人工呼吸?r

她安静下来了೿在海边替这个人悲伤着೿顾西楚察觉到她难得的安静೿也不吵她೿开了一段路೿在海滩边停了下来。r

海浪拍打着沙滩೿就像爱人在耳鬓私语。r

夏舞脱下鞋೿一把扔了೿然后在沙滩上赤脚踩着细沙来来回回地跑೿指了指一个地方೿没上没下地招呼着:“老师你躺这೿我把你埋了。”r

说话间೿还真的蹲下捞起一捧沙೿然后五指一张೿细滑的沙就从指间漏了出去೿夏舞玩得不亦乐乎。r

一边还抬头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顾西楚೿感慨着:“老师೿我很多年没来海边玩了你。”r

“那就多玩玩吧。大海跑不了೿只是你不肯来。”顾西楚一语道破天机೿悠然地坐了下来೿看海。r

夏舞玩够了೿也坐了下来೿两人在黑幽幽的海边沙滩೿用寻找光明的眼睛೿望向无垠的大海深处。r

夏舞听着轻缓如歌的波涛声೿拂了拂长发೿不解地问:“老师೿今天的演出೿为什么你会把人比喻成猫呢?为什么不是其他动物呢?比如狗೿或者蚂蚁೿我是说೿为什么反而是猫呢?”r

顾西楚笑了一下೿点燃了一根烟೿火星在夜色里蹦了几下೿随即陨灭。r

“为什么不是猫呢?猫有九条命೿长寿的象征೿在这个世界೿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跟天抗争೿跟自然抗争೿说到底೿只为了活下去೿活得久一点೿活得滋润一些೿”顾西楚转头冲夏舞明朗一笑:“你不觉得೿光凭这一点೿人就具有猫性吗?”r

夏舞有些懂了೿点头会意道:“也是೿狗忠诚೿可人太圆滑೿蚂蚁就更不用说了೿所有行为完全出于本能೿我都怀疑它有没有大脑೿”点点头:“猫懒೿爱睡觉೿它也圆滑೿知道怎么取悦主人೿它也会张牙舞爪೿抓老鼠的时候孜孜不倦特别精明೿就像人一样೿怕饿的时候会全力以赴活下去೿某种程度上೿人还真有些猫性。”r

顾西楚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人有猫性೿这话你就在没人的海边说说就得了೿让别人听了೿特别是那些记者೿小心给你戴上个******的帽子。”r

夏舞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服气:“你都能编进舞里೿为什么我就不能说啦?”r

“有几个人会像你这样傻乎乎跑来问我೿老师೿为什么你把人比喻成猫啊?”顾西楚学着夏舞的腔调೿逗得夏舞直乐೿随即正色道:“大多数观众看过激动一下就过去了೿谁较真谁就输了೿我一句话就能堵死他。”r

“什么话?”夏舞的眼睛瞪得老大。r

顾西楚玩味一笑೿满足地吸了口烟೿张狂的姿态展露在夏舞面前:“我就说೿抽象艺术೿说了你也不懂。”r

“哈೿拽。”夏舞鼓掌೿不禁揶揄:“小心碰到好学的人天天追着你问:老师那你教我啊教我啊。”r

顾西楚笑容僵了一下೿手指点了点烟上的烟灰೿之间火星随风一阵明灭。r

“是有一个೿头都大了。”r

这下轮到夏舞笑容僵住了೿嗅到一股八卦的气息೿眼睛灼灼地盯着顾西楚问:“真的啊?是不是女的?漂亮吗?”r

顾西楚嗤笑一声೿掐了烟೿拿出老师的威仪教训起来:“夏舞೿挪开你的狗鼻子೿挖八卦找别人去。”r

端出老师的架子教训完了೿视线掉转过来೿嘴里不屑地蹦出两个字:“女人……”r

夏舞这下就更加笃定了೿老师可被勤奋的女学生缠住了೿话说也是啊೿就这样一个放浪不羁的男人೿心思野到九霄云外去了೿不用缠೿还能怎么捆住他的人೿他的心?r

两个人就不说话了೿默默看着海೿各自想心事。r

海风吹过来೿心里有些发酸೿夏舞突然静静问:“老师೿为我做这么多೿还被人误解೿可是怎么办呢?我回报不了你什么೿我可能没有办法做到你期望的那样好。”r

今天整整一天೿夏舞都被这种无以为报的情绪支配着೿她从不想欠人什么೿小时候被父母老师寄予厚望೿只好拼命拿优秀的成绩回报大人的心血೿可是现在她长大了೿明白了೿人生也有拼尽力气却一无所获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别人对自己好೿她心里很过意不去。r

顾西楚从来是个好人೿是她心中的完美偶像೿可是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他对自己这么好೿可能比对别人还好些。r

夏舞战战兢兢೿也受宠若惊着。r

顾西楚望向大海深处೿犀利的眼神似乎要穿透黑夜೿不答反问:“夏舞。”r

“嗯?”r

“我说过೿期望是个中性的东西೿人最终会不会失望೿就看你怎么定义期望的大小೿你知道我对你的期望是什么吗?”r

夏舞摇摇头。r

顾西楚对着她笑了笑೿露出健康洁白的牙齿:“我对你的期望很简单很简单。”r

他悠然躺在沙滩上೿望着乌压压的星空೿那神情里的惬意೿好像就坐在自家阳台上仰望星空。r

“我希望你重新跳舞೿跳自己的步子೿却不走别人的路。”r

“就这样一直跳下去。”r

“你们女人总说೿只有女人才有第六感这东西೿男人也有啊೿微弱一点而已。”r

“我的直觉就是೿一旦你重新回到舞台೿将会化蛹成蝶……懂我的意思吗?同样的动作೿但你可以跳出别人跳不出的感觉。因为……你有我没有的东西。”r

夏舞喃喃:“你没有的东西?”r

“是啊。”他用手枕着自己的头:“我太顺遂了೿这是上天对我艺术生命的惩罚೿就因为我太顺遂了೿我顶多明白什么是孤独೿却不懂什么是痛苦无助೿就因为不懂೿我只好折腾೿方方面面的折腾೿那些孩子也不懂೿他们跟着我折腾೿还折腾地挺高兴。可是我呢೿折腾多了೿自己倒没感觉了೿观众只需要新鲜的玩意೿我就是个榨汁机೿提供最新鲜的营养品೿所以我是一台不错的榨汁机೿但我永远也只能是一台榨汁机೿不可能是别的其他的东西。”r

这个晚上೿偶像把自己的内心赤裸裸地摊开在夏舞面前೿才华横溢如他೿竟然自嘲是台榨汁机೿对夏舞而言೿这有多惊世骇俗就有多惊世骇俗。r

夏舞怔怔着不说话೿还在消化顾西楚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费力。r

顾西楚打开了话匣子೿话就多了起来೿真看不出他也有滔滔不绝的时候೿夏舞猜೿这人当偶像当惯了೿白天在人前扮演神一样的角色೿他身边怕是没有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他也憋着呢。r

“小天鹅೿我问你೿在你看来೿一个出色的舞者最需要什么品质?”r

顾西楚兴致盎然地问夏舞೿她歪头想了想೿郑重答道:“我觉得……是坚持。”r

“你的答案是坚持……”顾西楚的眸子灼亮灼亮:“有意思。但我要告诉你೿我的答案是激情。事实证明೿很多人坚持下来了೿但也许只是出于习惯೿但激情呢?激情这东西就像爱情೿只有三个月的保鲜期೿就算是最优秀的舞蹈演员೿他也要时时提醒自己保持激情和渴望೿艺术没有激情೿那就是死。”r

他转头朝夏舞笑೿在夜里看不清表情೿嗓音却是低沉富有魔力的:“所以೿知道吗?我要谢谢你。”r

夏舞越加诧异:“谢我?”r

“是啊೿要谢你೿对我来说೿看着你跳舞೿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年轻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有向前冲的劲೿”顾西楚望着星星叹气:“那可是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啊೿哪像现在೿除了激情೿什么都有了೿成了另一种意义的穷人。”r

“老师೿你也说得太夸张了。”夏舞呐呐地应着೿其实心里也在彷徨೿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顾西楚那样೿难以避免地步入职业生涯的低潮期೿不禁也有些茫然。r

正当她的心也在摇曳的时候೿顾西楚真挚地看着她೿语重心长起来:“一段宝贵的经历೿会是艺术生命里永不枯竭的灵感。”r

“小天鹅೿你很幸运೿拥有很多人不曾拥有的经历೿你注定೿不会走寻常路。好好珍惜。”r

“老师……”夏舞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内心的感动简直要喷涌出来೿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的帮助。r

顾西楚的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夏舞的灵魂೿他为了她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r

在夏舞眼里೿此时的顾西楚不再是华丽的偶像೿他那么实实在在地在自己面前೿用自己的经历೿耐心地开导迷途中的自己೿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是偶像೿而是她永远的人生导师。r

“走吧。”顾西楚站了起来೿他似乎也觉得自己今晚太过感性೿话说得有些多೿面对眼眶红红的夏舞不好意思起来೿酷酷地转身要离去。r

“老师……”夏舞急得跺脚೿在后面喊他:“我话还没说完呢。”r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那些೿我不想听。”刚才还感性着的男人೿一转眼功夫೿又耍起酷来。r

“你不听我今晚怎么睡得着?”夏舞在她身后抓狂喊:“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总要让我感谢你啊。”r

顾西楚倏地转身೿收起了嘴边吊儿郎当的笑೿星空下的表情难得严肃:“什么都不要说೿把你要说的೿在舞台上跳出来给我看就好。”r

夏舞愣了一会೿她在顾西楚眼里看到他的认真೿他没有开玩笑೿她在风中凝重点头做下承诺೿海风吹乱她的发೿风中的白衣女孩೿如明日即将绽放的花。r

回去的路上夏舞的内心还在激荡೿她真切地感受到顾西楚的用心良苦೿如果她是一朵本来已经干枯的花೿那么顾西楚就是那个不放弃的园丁೿浇水灌溉೿给她湿润的土壤೿为她挡住炙热的阳光೿用满腔的爱呵护她成长。r

既然无以为报೿那么೿就如他所期望的೿好好跳吧。r

时间已近深夜十一点೿夏舞在上坡阶梯处下车೿摘下头盔的一霎那೿她有了个决定。r

她笑盈盈望着顾西楚೿他也是一路风尘೿她大着胆子走上前:“老师೿我能抱你一下吗?”r

她真心的想给他一个感激的拥抱೿无关爱情೿无关风月೿只与恩情有关。r

顾西楚大方伸出手来:“有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问题。”r

两人笑着拥抱೿各自心头都有一股温情在静静流淌೿夏舞调皮地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老师೿关于你是台榨汁机的事೿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r

说完೿对着顾西楚俏皮地眨了眨右眼೿含笑挥手说再见。r

顾西楚抛给夏舞一个暖洋洋的笑೿潇洒发动车子೿摩托车马达的轰隆声怕是要闹醒不少刚入睡的人们೿夏舞目送那个俊帅的骑手消失在街角೿默默地衷心道了一声:“老师೿谢谢你。”r

转身೿步上通向家门口的长长的阶梯೿跨了几步೿下意识倦怠地抬头看೿不想೿看到了路灯下熟悉的身影。r

夏舞脚步猛地停住೿就这么遥遥地与严冀对视೿金色的灯光太过耀眼೿他的背后是一团光晕೿以致看不清他的脸。r

但夏舞记得他脸上的每个地方೿他的眉上有道浅浅的疤痕೿有些年头了೿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这道疤并不会折损他的英俊೿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夏舞喜欢他脸上的那处不完美。r

能坦然地与英俊的老师拥抱೿却没有勇气走近他೿只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r

他应该是看到了。r

夏舞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她满怀憧憬地等待与他的第一个约会೿可等到的却是无情的伤害೿她没有勇气回头多看一眼舞台上的幸福೿刀割一般的难受。r

如果严冀爱着她೿心里有她೿那么他现在೿也很难受吧?r

可是他心里有她吗?r

如果有೿为什么不说?爱如果不说出来೿她又怎么知道?她又不会读心术。r

夏舞忽然生气起来೿为什么要将心交托给这样一个温吞的男人呢?年轻的时候或许很享受这种沉默的感觉೿总觉得那是再浪漫不过的事೿可是岁月是漫漫无边的苦海೿她已经被折腾得没有气力猜测下去。r

老师说的对೿激情就像爱情೿是有保质期的。r

如果今晚他还是闭口什么也不说೿那么೿就算他这样一直站到天明೿七月飞雪让他成了雪人೿夏舞也不打算再给他机会。r

一定要快刀斩乱麻了೿她在心里做下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