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夏舞消沉了足足半个月೿但与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消沉的表现就是远离人群೿在排练室里疯狂跳舞೿让自己出汗೿然后累瘫在教室地板上೿像脱水的鱼一样喘气。r

这样疯狂的舞蹈೿对夏舞而言೿是短暂的忘却。r

这一次夏舞有些自暴自弃೿尽管脚伤未愈೿可还是不顾老师的劝说೿跳起舞来不加节制೿直到脚底隐隐作痛了೿才会停下来让自己休息一下。r

倒是顾西楚先留意到她走路时的异样೿仔细一问೿听明白她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脸马上一沉೿前所未有地严厉训斥起来೿“怎么回事？心情不好就糟蹋自己೿再堵上自己的前途是吗？听着೿除了舞蹈演员೿你什么都不是೿一个舞蹈演员首先要爱惜什么೿我想不必我再多费口舌提醒你೿今天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我不收没脑子的学生。”r

夏舞像是鹌鹑一样在顾西楚面前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死死咬住嘴唇೿最后无声地点了点头。r

夏舞回家真的躺床上反思了೿家里静悄悄೿除了老爸೿其他人都在外面没有回来。r

心里的孤寂难以排解೿夏舞郁闷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脑子里乱的很೿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过严冀೿她总是夜深人静时想起这个人೿想起他的好೿他的坏೿然后再也难以入眠。r

最痛苦的是೿自从谢一漫回来以后೿夏舞已经见了她好几次೿有一次是跳舞后冲澡出来೿下楼时遇见೿谢一漫大概也是结束训练೿一身清爽地下楼೿面色红润有光泽೿挎着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名牌包೿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想必是要赴谁的约会。r

用脚趾猜都知道೿她是要赴谁的约೿对谢一漫来说轻而易举的约会೿对夏舞来说೿却是难上加难೿夏舞心里又是一阵酸。r

正想低头装作没看到೿不想谢一漫已经提前抬起头看到她೿明明只是比夏舞大两岁的女孩೿眉宇里却自有一股老气横秋೿就连那精心化妆后的面孔೿也是携着满满的傲意೿黑色眼线吊高了她的眼角೿不知道是不是夏舞的错觉೿总觉得谢一漫看她的那个眼神颇有些内容。r

夏舞头一低೿故意放慢脚步೿甚至停下站在原地装作翻找东西೿恍惚听着那高傲高跟鞋的嘟嘟声远去೿心里升腾起一股惆怅。r

第二次见到谢一漫是在学校食堂೿夏舞漫不经心地和同学围坐一桌吃饭೿听她们讲最近疯传的八卦೿“那个谢一漫啊೿真是让人嫉妒死了೿真是什么都有的幸运儿೿男朋友多金又帅气೿那天还上台吻她了。哈೿真是高调的要命。”r

“还好这次比赛没得第一೿要不然这次回来还不得摆女王驾到的姿态啊……”r

“你怎么知道没摆？听说这次校庆೿校领导本来要请她跳独舞೿你知道她怎么说？她非要搞个群舞೿她来当领舞೿我听说啊೿她跟学校提出೿要亲自从舞蹈系选伴舞演员೿你们瞧瞧೿这明摆着就是要我们当绿衣೿衬托她这朵大红花೿什么人嘛……”r

“哈೿她也真是贪೿还嫌自己不够风光啊。”r

“哎೿你们别说了೿她过来了。”r

凌雨在一旁提醒那两个聊得起劲的೿夏舞闷头喝汤೿只听边上“千金团”的动静非常大೿笑声大老远就能听到೿更别提她们就坐在夏舞隔壁桌的隔壁桌೿只听那个嗓门最高叫做郭雅茹的女孩在嬉笑೿“我说一漫啊೿严冀也太闷了吧೿三催四请的೿就是不肯出来玩೿天天闷在办公室不好吧……”r

“你们啊……饶了他吧೿他就那个性……”是谢一漫的声音೿言语里颇有些自得。r

“我说一漫೿虽然严冀是这种不招蜂引蝶的个性೿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点啊೿现在小姑娘哟……热情着呢……”r

“哈೿雅茹೿别开玩笑了೿一漫那么完美೿你以为严冀会看上那些小野花吗？简直笑话……”r

她们的声音实在大到想不听清都难೿夏舞的脑中嗡嗡一片೿拿着筷子的手有些抖೿已经辨不清她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聊得那么响೿直到凌雨说೿“夏舞೿吃好走吧？”r

夏舞这才仓皇站起来೿逃也似的离开೿转身之际೿总感觉如芒在背೿让她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r

夏舞皱着眉回忆这些不愉快೿不想这时手机铃声大响೿打断了她的思索。r

是海洛打过来的。r

“喂೿小舞吗？告诉你个好消息೿廖河的曲子被大歌星ERIC征用了೿我们今晚在他的海边别墅搞派对೿你打车快点过来啊೿很热闹的……”r

“海洛我……”r

“不说了೿我还要通知其他人೿先挂了೿不许不来啊。”r

夏舞挂了电话眉头就拧在一起陷入两难中೿这个月海洛一直陪在廖河身边೿陪他没日没夜的修改曲子೿灌音೿两人联络稀疏೿夏舞也是爱面子೿自然没把她和严冀之间的那些事告诉海洛。r

现在她和严冀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海洛廖河了೿夏舞心里犹豫着೿会不会遇到呢？遇到又该以什么面目面对他呢？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吗？r

夏舞一下子没了勇气೿瘫在床上೿盖上被子装鸵鸟。r

这一躺就是半个多小时೿翻来覆去的೿不想海洛那边见夏舞还没到೿电话催个不停೿夏舞只好悻悻地接了೿本想随便找个装病的借口೿没想到海洛那边音乐声炸开一般೿海洛不停问೿“什么？小舞你说什么？别墨迹了快过来吧。”r

夏舞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好吧。”r

起床೿随便穿了件T恤牛仔裤೿头发向上一捆೿随便扎个马尾೿清清爽爽就出了门。r

打车去廖河的海边别墅೿夏舞看蜿蜒的海边公路೿一股寂寥在心中漫无边际地展开೿与严冀的初次见面似乎就在上个世纪೿明明想忘记೿却又那么清晰到刻骨铭心。r

心情自然是低落万分。r

于是一路上进行自我劝说：严冀那种男人有什么好？总是摆出一副酷酷不好接近的姿态೿不就是笑容看上去很温暖吗？不就是眼神有时候很忧伤吗？不就是对孩子好吗？不就是……r

自我劝说到最后೿终究是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就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上这样的男人೿用全部的热情全部的勇气投入其中೿飞蛾扑火一般೿伤了自己。r

到了音乐声轰隆隆的海滨别墅೿窗内的灯光把草地照亮೿不时传来喝彩声೿夏舞在外面迟疑了一会೿终究抵不过海风的吹拂೿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进去。r

海洛正拿着一瓶啤酒与客人对饮೿见夏舞进来೿嘴边的笑容有些古怪೿眼神也是不自在೿她身边的廖河已经醉醺醺೿还在不知疲倦地与人一杯接一杯地畅饮೿海洛却顾不得男友这些೿急着走上来。r

夏舞感到从头到脚的不自在೿难得拘谨地站在原地看向海洛೿眼睛根本不敢往周边乱扫೿深怕见到了某个不愿意见到的人。r

海洛把夏舞往角落里带೿显得有些焦灼೿却又欲言又止೿“小舞೿那个……”r

爽朗女孩海洛难得吞吞吐吐೿夏舞已经心知肚明೿反问೿“他在？”r

海洛认真地看着夏舞೿不忍心写在脸上೿“他把女朋友带过来了……对不起೿我和廖河也才知道೿听说复合没多久೿”海洛显得颇为烦躁೿灌了口酒೿“说了你又不听೿复合这种事真的太多了。”r

夏舞不吭声೿眼皮垂下೿灯光下是脆弱却倔强的表情。r

“我和廖河这次真的好心做坏事೿本想趁这次机会好好凑合你跟他表哥೿没想到……”海洛烦躁地扒了扒头发೿“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也不至于……”r

“没什么好说的೿”夏舞抬起头来೿“就是拒绝我而已೿真没什么好说的。”r

她想了想೿问೿“是严冀自己带女朋友来的吗？”r

夏舞已是惊弓之鸟೿免不得了想起上次的事೿她知道自己一直耿耿于怀。r

海洛耸耸肩೿“谁知道೿廖河今晚跟他表哥吃饭೿可能他女友也在场೿一起过来了……”r

夏舞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抢过海洛手上的半瓶啤酒೿仰着脖子咕咕咕一口饮下೿惊得海洛瞪大了眼睛。r

“嗨……朋友们……shut up!!!!!!!!”廖河醉醺醺地跳上了沙发೿虚晃了一下೿拿空酒瓶当麦克风೿“猪头把灯关掉几盏೿刺得老子眼睛疼。”r

叫猪头的瘦瘦男生听话关了灯೿室内一下子变得有些昏暗೿二三十个男女拍起了掌೿有人大声提议೿“廖河೿玩上次的配对游戏೿输了的人跳泳池ǿ”r

这下可好೿煽动声四起೿伴着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就那个就那个ǿ”r

“好೿就它了೿game time!”廖河醉得快站不住೿脸上绯红一片。r

“这个疯子೿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海洛急得直跺脚೿三两步跑过去೿想要拽下廖河೿“下来下来೿不玩这个。”r

“oh,baby೿kiss meǿ”海洛发起了酒疯೿抱着海洛೿鲜艳的唇就追了过来೿羞得海洛东躲西藏೿完全拿喝醉的人没办法。r

夏舞羡慕地看着玩闹的这一对೿视线随意往左一飘೿与一双幽深的眼睛对上೿心随即猛地一颤。r

严冀正在不远处看着她೿身边站着的೿正是谢一漫。r

夏舞赶忙回过头来೿感到呼吸也变得困难೿暗中深深地吸一口气೿在心里不停地念：镇定镇定!该死的一定要镇定ǿr

海洛完全拿喝醉的廖河没办法೿他跑到钢琴边೿敲出了一串旋律优美的音符೿不顾海洛的劝说喊道೿“一分钟之内೿找不到舞伴的೿跳游泳池去ǿ”r

话音刚落೿旋律已经先滑了出去೿人群一阵骚动೿嘻嘻哈哈寻找舞伴೿似乎彼此的默契೿从上一次玩闹开始就已经培养出来。r

时光仿佛在倒流೿又回到了那个初春的寒冷夜晚೿那时的夏舞还不懂爱情೿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莽撞、爱面子೿人生就像一层厚厚的雾摊开在她面前೿就在这个时候೿她走向那层雾的中心处೿大声问೿“先生೿我可以请你跳舞吗？”r

时光好像在倒流೿可是谁都知道೿时过境迁೿他的身边已经站着一个绝佳的舞伴೿爱情之门已经轰隆关闭೿留下的೿只有或好或坏的回忆。r

笑闹声中೿夏舞简直要不能呼吸೿她看着谢一漫笑盈盈牵起严冀的手೿凑到他耳边低语೿幸福的笑容像是这夜晚的海风೿恨不得吹进每个人的心坎里。r

夏舞看不清严冀的表情೿却已觉得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温柔地扎着她೿她看不见自己的血೿却已觉得೿自己快要死去。r

“小姐೿我可以请你跳舞吗？”r

说话的是那个绰号“猪头”的年轻男孩೿跟夏舞差不多的年纪೿脸上是腼腆的笑容೿夏舞僵硬地扭动脖子看着他೿说೿“对不起೿我不会跳舞。”r

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她该跟这样年纪的男孩相识相恋೿体会青涩的爱情೿可是一切都来得太晚೿是命运安排她先遇到那个人೿让她爱上೿然后心痛纠结。r

一切都太晚了೿夏舞的眼里满是绝望。r

遭到拒绝೿年轻男孩颇有些意外೿愕然地看着夏舞不说话೿手足无措的样子೿这时旋律声消失೿随即传来廖河乱糟糟的声音೿“天啊೿猪头೿你也太差劲了……”r

很多人幸灾乐祸地笑做一团。r

猪头慌了手脚೿指着冷冰冰的夏舞委屈说೿“不是我೿是她೿她不愿意……”r

廖河笑得蹲了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海洛已经气急败坏೿胡乱挥手೿“不管不管೿猪头夏舞೿跳水去跳水去……”r

海洛气得用力踢蹲着的廖河೿他吃力不住೿跌倒在地೿一边还搞不清状况地叫嚣೿“老婆你干什么……”r

一时间室内沸腾起来೿有人甚至因为廖河的小丑样೿笑得捂肚子狂笑。r

喧闹声中೿只有夏舞目视前方纹丝不动೿像是失了魂的漂亮木偶人೿她感觉到远处的一道视线正停驻在她身上೿却再也不想像往日一样೿微笑着迎视他。r

所有人笑闹着到了泳池೿在月光下吹着放肆的口哨೿只等一场好戏再度开锣。r

夏舞和猪头站在游泳池一侧೿夏舞看着粼粼水面上映出的自己೿冷漠受伤的面孔೿还是第一次时的老位置೿还是一样清冷的月光೿微咸的海风೿只不过身边站着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r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却把心给弄丢了。r

夏舞扯开了一丝复杂的笑。r

“朋友们೿哈哈哈೿天气热೿让我们的猪头和夏舞好好去水里鸳鸯……”r

这厢廖河还没说完೿那边泳池只听“扑通”一声೿所有人都安静地望过去೿只见猪头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风里೿看着边上突然空下来的地方೿表情完全迷茫。r

而夏舞೿在水底下灵活游移೿月光和水波让她婀娜的身影朦朦胧胧೿这一刻೿她是自由的೿为爱情愿意变成泡沫的美丽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