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夏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剧场里走出来的೿她只知道观众在她背后大喊೿“吻她吻她”೿呐喊声如潮೿将她的梦想淹没。r

她站住೿背对着舞台೿终究没有勇气回头仰望别人的幸福。r

几分钟之前她以为自己已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几分钟之后೿她终于明白过来೿那假想的幸福从头到尾都属于别人೿是她太天真。r

严冀。r

夏舞在心中凄厉地喊着这个名字೿突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名字之前对她而言是一股柔情的风೿而现在೿则化成残酷的冰雹೿砸碎了她的片片真心。r

我不过是想给你带来快乐೿你又为什么只愿意给我痛苦？r

心一酸೿一滴眼泪流了出来೿滑下脸颊。r

低着头擦拭೿却不想与一人相撞೿一声“对不起”先出口೿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人双手抱着肩膀೿笑盈盈地看着她೿语气也促狭೿“美好的夜晚೿我们的小天鹅却流泪了೿哦我想想೿是被这美好夜晚感动了吗？”r

“老师……”夏舞尴尬地喊了一声೿多少有些孩子气。r

被偶像看到自己傻乎乎流眼泪的情形真是再糟糕不过೿夏舞赶紧胡乱抹掉泪水೿抬起头刚想冲顾西楚笑೿不想他盯着她的表情有些诡异೿嘴边一丝淡淡的笑。r

夏舞以为他多半又要嘲笑自己೿赶忙转移话题೿“老师你怎么在这里？”r

问题刚出口又不禁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这还用问吗？顾西楚当然是过来捧场自己的爱徒的೿谢一漫可是他一手带上世界舞台的೿据说这次瑞士舞蹈大赛的几个评委还是顾西楚留学欧洲时的同学೿大家私下猜测೿他们免不了会看在顾西楚的面子上೿给谢一漫一些照顾೿当然这到底只是猜测೿当事人不说೿没有人能证实这到底是谣言还是真相。r

“我真是糊涂了೿你当然是来看学姐演出的。”不等顾西楚回答೿夏舞自己倒先闷闷嘟囔起来೿从今晚开始೿这个陌生的学姐在她脑子里೿除了是家境优渥的千金、优秀的舞者、顾西楚的爱徒之外೿还多了一项೿那就是严冀的女朋友。如海洛所说೿严冀喜欢的正是这类女孩೿外在内在条件都是一流೿谢一漫会是严冀的女朋友೿也就合乎情理。r

自己在严冀眼里೿应该就是个小丑一样的存在吧？因为总是那么厚脸皮出现೿不倒翁一样永远不言败的表现೿所以他才会把她带到谢一漫面前೿让她自惭形秽೿让她认清事实。r

夏舞不禁惘然೿她在他眼里就是那么不知趣的人吗？如果他坦白地告诉她自己有女友೿她一定二话不说就离得远远的೿她虽然莽撞೿却是个拥有健康道德观的人啊。r

她夏舞在严冀眼里೿难道就是这么一个能轻易伤害的人吗？r

想到这里೿夏舞的眼眶又有点湿。r

顾西楚见平时总是眉开眼笑的女孩这时却沮丧地不像话೿也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是被谢一漫的表演震慑住了？r

应该不至于吧೿小天鹅的比赛令他印象深刻೿假以时日೿她可以走得比谢一漫更远的೿他不会看错。r

多少年没有出现能让他热血澎湃的苗子了೿他从没想到೿一个跳芭蕾的女孩会给他如此多的惊喜。r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迟到了೿就不进去了。”r

夏舞意兴阑珊地点点头೿向前走。r

初夏的风携来一丝清凉೿外头的空气比剧场里清新许多೿夏舞的胸闷渐渐纾解೿却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就连贴在脸颊上的几丝头发೿都懒得拂去。r

“为什么提早出来了？”顾西楚问。r

“老师೿你是想问为什么哭吧？”夏舞突然抬眼反问೿虽然神情依然萎靡೿却又恢复了平时的调皮模样。r

顾西楚笑着耸耸肩೿“anyway೿人总是有好奇心的。”r

夏舞学顾西楚的潇洒样೿跟着鬼马耸耸肩೿拿腔拿调೿“anyway,女孩的心思你不要猜不要猜。”r

顾西楚帅气插着兜೿看着眉眼忧郁却神情调皮的女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r

顾西楚今天的造型颇为帅气೿富有英伦风情的Burberry男式T恤配上劲酷黑色皮裤೿微长的头发有些卷೿像是中世纪从伦敦雾中走来的骑士。r

他今天没有开那辆夏舞熟悉的白色宝马座驾೿而是骑了辆十分酷的摩托车೿跨坐在摩托车上的骑士俨然是街头一景೿顾西楚递过头盔೿“上来吧೿带你去海边溜达一圈。”r

这要在平时೿偶像的邀请简直会让夏舞尖叫೿可是今晚她却难得扭捏೿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淑女造型೿很有些为难地说೿“可……可我穿的是裙子。”r

在她的审美里೿只有同样帅气的性感女郎才配坐在顾西楚的车上೿性感配狂野೿天生一对。r

顾西楚促狭的眼光不怀好意地望过来೿滑过夏舞细长白皙的小腿೿定格在她翩翩的裙摆上೿然后闲散地看着四周说೿“今晚风挺大೿这样的好风景೿确实会便宜路人啊。”r

被他那不正经调调一刺激೿小姑娘夏舞的脸倏地就烧红起来೿现在的顾西楚看上去真像个优雅流氓೿正在调戏街边的小姑娘೿可惜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骨子里那股倔又跑出来示威೿蹬蹬蹬一伸腿೿跨上೿坐在顾西楚身后೿语气也是十足挑衅೿“好风景就是让人看的೿是吗？老师。”r

回应她的೿是顾西楚的一声放浪口哨೿然后手一用力೿马力十足的摩托车载着美丽的姑娘೿追风去了。r

而同一时间೿严冀从剧院门口冲了出来೿东张西望寻找那抹红色倩影೿却在最后看到摩托车载着红衣女孩೿呼啸离去。r

他的脸色倏地阴沉起来೿目送着摩托车消失在街的尽头。r

“啊ǿǿǿǿǿ”r

夏舞坐在顾西楚身后尖叫೿她从一开始拘谨地抓住摩托车后座扶手೿到最后因为害怕೿双手紧紧环住顾西楚的腰೿而后车越开越快೿像是要随风飞了起来೿夏舞又害怕又觉得刺激೿有种在末日狂奔的错落感。r

她紧闭着眼睛೿环抱住顾西楚೿大声叫了出来。r

暂时忘了那个叫做严冀的男人೿暂时忘却爱情给她的痛೿让疯狂取代忧伤೿久一点೿再久一点。r

在海边公路一路奔驰೿最后在海滩边上停下೿而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夏舞还身体僵硬೿维持着环抱顾西楚的姿势೿睡着一般闭上眼睛೿耳边正传来叠叠波涛声೿像是谁在耳边轻语೿梦一般的梦幻感觉。r

她轻轻呢喃೿“我死了吗？”r

“还活着೿”顾西楚的嗓音在夜里分外动听೿“就是有点走光。”r

夏舞完全从梦境里醒过来೿慌乱睁开眼看自己೿见裙子好好的盖住自己೿这才意识到被顾西楚捉弄了೿有些恼怒地瞪了过去。r

月光下的女孩虽然发丝凌乱೿气呼呼的神情却真是可爱೿顾西楚一脸得逞地下了车೿绅士般的伸出手೿“小姐೿可否赏脸与我跳支舞。”r

没有哪个女孩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个英俊的骑士೿更何况又是在这浪漫的海边೿朦胧的月光下。r

夏舞嘴角轻扬೿伸出芊芊玉手೿然后被那双大手握住೿夜色如歌೿两人双手交握೿在微咸的海风中慢悠悠起舞೿此刻೿海水೿月光೿星辰೿是他们的观众。r

顾西楚抬高手೿夏舞跟着旋转了两圈೿脸上的笑像是初春迎风的花೿明明根部还在感受冬季的冷೿花朵里却已经有了春天的温度。r

“老师೿以后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带她来海边跳舞吧೿这招太绝了೿她一定不会拒绝你的。”夏舞迎视顾西楚的笑೿晕乎乎的说。r

顾西楚笑得坏坏的೿“这招很勾引人对不对？”r

“对೿我的心都要融化了。”r

夏舞做了个捂胸口的晕厥动作೿“要是被学校里其他女生知道೿我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r

“连太阳也嫉妒你啊小天鹅೿”顾西楚朝夏舞挤眉弄眼೿“你可是成了所有人都嫉妒的风流鬼。”r

“啊老师೿你可真自恋。”r

“哈೿人不自恋೿哪能自信。”r

两人在沙滩上散步೿夏舞把鞋扔得老远೿光脚踩在沙滩上೿眼看着自己的脚陷进沙里೿再抬脚೿平整的沙滩上就有了自己的脚印೿就像某个人೿在她的心里踩出了只属于他的印记೿自此以后೿她的心再也做不到平整无痕。r

海风有点冷೿吹啊吹೿把夏舞的鼻子吹得有些酸酸的೿她迎着风风干眼里的湿意೿告诉自己就让他随风去吧೿越远越好。r

他们在沙滩上坐下೿夏舞听海了一会೿见身边的顾西楚没了动静೿偏头一看೿见他已躺了下来೿双手放在脑后೿正悠闲地眺望星空。r

其实天上稀稀拉拉根本没几颗星೿城市空气已经太糟糕೿满天繁星已经成为历史。r

“老师೿天上没星星。”r

“心里有星星就行。”r

顾西楚懒懒地应着೿夏舞想想也是೿也并肩躺了下来೿望着共同的夜空。r

静了一会೿她开口೿“老师೿我今晚被人拒绝了。”r

“很正常೿我经常被人拒绝。”r

夏舞诧异೿“啊？你也会被女孩子拒绝吗？”r

顾西楚一脸平静೿“嗯೿上上个嫌我花心೿上上上个嫌我又帅又花心೿上上上上嫌我太有名没时间陪她约会೿上上上上上个……嗯೿没了೿就这几个。”r

“那上个呢？”夏舞的小心肝有些激动೿她听到的可是全校女生巴望知道的顾西楚的私人八卦೿饶是夏舞೿也有点不淡定了。r

“上个೿”顾西楚想了想೿“上个倒是没嫌弃我೿不过脚踏两只船೿被我发现了。”r

“然后呢？”小姑娘夏舞不禁好奇。r

顾西楚脸上倒是没有太多为情所困的烦恼೿一派轻松地笑೿“哪有什么然后？让她安心蹋剩下那只船呗。”r

原来完美如顾西楚也会遇上这种事೿夏舞内心的同情哗哗涌了上来೿想了想说೿“老师೿这里没什么人೿你想哭就哭吧೿大不了我的裙子借你擦眼泪。”r

其实语气里೿嘲笑多过于同情೿一不小心窥探到顾西楚的隐私೿而且是在这种情形下೿夏舞觉得同情已经多余೿顾西楚这样强大的男人才不需要什么来自于旁人的同情。r

顾西楚听了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融进风里೿他坐起来೿指着自己的眼睛戏谑说道೿“你看೿已经有眼泪了೿来来೿裙子现在就借我。”r

话说完೿作势就要去碰夏舞的裙摆。r

夏舞大笑着滚了几圈೿眼泪都要笑出来೿“哈೿哪有这么容易೿你哭成泪人了我才借೿你哭啊೿你倒是快哭啊。”r

尔后೿她躺在沙滩上撒泼大唱೿“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r

顾西楚温柔地看着沙滩上的疯女孩೿走过去并肩躺在她身边೿两人都静了下来೿听海水催眠疲惫的灵魂೿夏舞慢悠悠问೿“老师೿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该怎么办？”r

“努力过了吗？”r

“努力过了。”r

“然后还是失败了？”r

“还是失败了。”r

“那就在心里祈祷。”r

“祈祷什么？”r

“祈祷他未来的每一天都不幸福೿然后你只要等。”r

“等什么？”r

“等他回头找你。”r

“这么恶毒的祈祷……好像是只有巫婆会干的事呢。老师你喜欢却得不到的时候೿都会这么祈祷吗？”r

“那……倒不会೿咱们情况不一样。”r

“怎么不一样了？”r

“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女孩子是值得被祝福的೿至于男人嘛೿坏男人太多了೿这个我太了解了೿所以男人是值得被诅咒的。再说了……”顾西楚咧嘴坏坏一笑೿“夏舞我跟你不一样೿我还从没有出现喜欢谁却到不了手的情况。”r

夏舞一愣೿看清了顾西楚眼里的戏弄೿瞪着他೿把牙磨得嘎吱嘎吱响೿腾地跳起来冲到海边೿对着无垠的大海喊೿“大海೿我要告诉你个秘密೿顾西楚被女人甩啦ǿǿǿǿ”r

喊完೿挑衅地回头看顾西楚೿下巴抬得高高的೿露出了睚眦必报的个性。r

顾西楚轻轻一笑೿毫不示弱地也跳起来冲到夏舞面前೿大喊೿“夏舞被男人甩了ǿǿǿǿǿ”r

“你才被甩ǿ”r

“你才被甩ǿ”r

“你才被甩ǿ”r

“你才被甩ǿ”r

两人在海边吵翻了天೿心情也HIGH到极致೿最后终于忍受不住೿同时捧腹大笑。r

夏舞几乎笑出了眼泪೿心头的阴霾终于因为偶像顾西楚的出现೿被一点点稀释೿被浪花冲走了。r

晚上回到家已经有些累೿夏舞打开手机೿才看到严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因为之前在剧场调成静音的缘故೿她一直未接到。她嘴角撕开一个冷冽的弧度೿心想他究竟打来做什么೿拒绝她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比开口还要残酷百倍。r

正想着೿没想到又有电话进来೿还是严冀೿夏舞犹豫了一会೿终于接起来。r

夏舞沉默೿严冀在那头的声音也有些急೿“你晚上跟谁走了？电话怎么不接？”r

听着他的声音೿刻意忽略的伤心又接踵而至೿像一张网包围着夏舞೿她闷得说不出话来。r

“怎么不说话೿那个骑摩托车的是谁？你怎么能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出了事怎么办？”严冀的声音已经接近责备。r

夏舞无名火起೿用残酷的方式将她狠狠推开೿现在又打来电话暗示她是个轻浮的女孩子೿夏舞只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二度伤害。r

像是遇到危险就会竖起刺的刺猬೿夏舞出声捍卫自己的尊严。r

“是೿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女孩子不是吗？愚蠢೿随便೿轻浮೿不懂事೿像是尘埃一样不值一提೿对不对？”r

夏舞声音有些颤೿激动地死死握住手机೿“所以我说我遇到的是自己的老师೿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话对不对？”r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随便说喜欢随便上男人车的女孩吧？”夏舞眼圈发红೿“严冀೿你假惺惺打来做什么？羞辱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羞辱一次……”r

“不是೿夏舞೿听我解释……” 严冀在那边急着解释。r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什么都不想听……”夏舞委屈地哭了出来೿就连严冀也听出来她哭了。r

心里头的委屈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夏舞抹着眼泪控诉೿“为了能跟你约会೿我每天跳舞十五个小时೿脚上的血流了又流೿可是一想到能见到你೿就觉得又有了勇气……”r

“就算……就算我是个输家೿也不应该得到如此对待……”夏舞哽咽೿“你以为我会一直纠缠你吗？是吧？你是这么想的吧？”r

“是೿严冀೿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夏舞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可是೿你还不值得我夏舞放弃自尊死缠到底。”r

“再见。”夏舞猛地挂掉了电话。r

她看着墙上自己孤单受伤的影子೿终于又呜呜抱膝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