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尚未回魂೿就被严冀一把拉到了他身后೿他的身高与武月父亲不相上下೿对峙起来气势毫不示弱。r

夏舞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站在严冀身后೿看着前面气质外形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然后再看看严冀宽厚的肩膀೿心想：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r

严冀轻又冷的嗓音响起೿却掷地有声೿“在孩子面前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r

武月父亲听到暴跳如雷೿眼睁得铜铃大೿一身戾气೿“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ǿ”r

说话间已经要抡起袖子೿做开打的架势೿“老子让你尝尝多管闲事的苦头。”r

夏舞躲在严冀背后೿吓得屏住呼吸೿她已经闻到浓重的火药味೿怕两个人真打起来೿手已经伸进袋里准备拨110了。r

几乎在同时೿严冀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睛里依稀辨别出他也愤怒了೿“要打架可以೿但是不要在孩子面前೿”他眼睛微眯了起来೿“你总不想女孩子长大了时刻怕被男人打吧？”r

“你ǿ”r

武月父亲气得鼻翼微张೿情绪已经被煽动到最危险的边缘೿眼看凌厉的一拳真的要抡过来时೿小女孩武月怯生生的一声“爸爸”೿像是春天里一颗最温柔的炸弹೿炸得大人内心遍体鳞伤。r

夏舞低头去看小女孩武月೿小女孩晶亮的眼里满是恐惧೿抬头直直盯着父亲೿一眨不眨೿妈妈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一串晶莹的泪又随即落下೿湿了妈妈的手೿还有在场家长的心。r

孩子的眼泪深深灼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r

武月父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忍೿还有心痛。r

欧尼可的法国爸爸也看不下去೿上来用蹩脚的中文劝೿“哥们೿君子以和为贵೿冷静。”r

也有热心家长附和೿“就是೿两怎么吵也不能当着孩子面೿记一辈子呢。”r

在舆论的集体谴责下೿武月父亲终于有些忌惮೿面子有点挂不住೿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对地上蜷缩的娘俩说೿“哭哭哭೿就知道哭೿回去跟你们算帐。”r

说话间毫不温柔地抱起女儿೿凶巴巴地对横在中间的严冀说೿“让个道ǿ”r

严冀沉默地往旁边让了让。r

支离破碎的三口之家就这样在夏舞面前凄然走过೿夏舞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自己的面前೿无力感像荒原上的野草在心里蔓延开೿生活就是那么令人难以掌控的东西೿这一刻夏舞明白೿很多事情她都爱莫能助೿唯一在自己手中的೿就是她的生活೿她的未来。r

闹剧结束೿家长们带着孩子快速离去೿夏舞对身边的严冀轻轻道了声“谢谢”೿而后就顾自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慢慢向教室走去。r

武月父亲刚才的话೿让她很有点受伤。r

“一个跳舞的೿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老子今天叫你一声老师೿算客气了。”r

轻蔑到不留情面的话像把锋利的刺刀೿准确无误地捅进了夏舞的心窝೿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在别人眼里成了低下的职业೿高尚的艺术已经被玷污೿这让夏舞难以接受೿她的自尊心在轻轻颤抖೿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r

朗朗还在教室里逗尼可玩೿见夏舞走进来೿抱着尼可奔过来೿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夏老师೿跟我们一起玩吧。”r

夏舞勉强笑了笑೿蹲下来刮了刮他鼻子೿说೿“朗朗೿该回家了哦೿下星期老师再和你一起玩೿好吗？”r

小胖子有些失望೿鼓着腮帮子垂头丧气道೿“好吧。”r

“好了೿舅舅等着呢೿快回去吧。拜拜了೿”夏舞挥了挥手೿而后低头对狗儿尼可挥了挥೿“拜拜೿尼可೿早点好起来呀。”r

夏舞收起笑站了起来೿往后看೿严冀就站在门边೿沉默地望着她೿眼睛里有片海。r

夏舞对他微微颔首೿“等下会堵车೿你们快点回去吧。再见。”r

严冀沉默着点了点头೿空气里只响起朗朗童稚的声音೿“夏老师再见。”r

他们走了೿夏舞并没有马上离开೿她缓缓踱到镜子边೿屈着膝盖坐下。r

今天收到的刺激太过强烈೿夏舞还未完全缓过神೿颓丧地垂下脑袋೿让自己少许低落的心情稍稍平复下。r

她需要静一静。r

结果没过多久೿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在耳边传来೿夏舞抬头朝门那边看去೿进个了一下೿随即莞尔一笑೿朗朗正抱着尼可踮手踮脚地靠近她೿夏舞看到他时೿他正竖起食指跟门边的舅舅严冀做出“嘘”的动作೿孩子气十足。r

夏舞沉重的心情蓦然轻盈೿故作生气道೿“小坏蛋೿不回家跑回来做什么？”r

朗朗咯咯笑了出来೿大叫೿“哇೿被抓到了。”放下尼可೿小跑到夏舞边上೿肉肉的小手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老师೿舅舅说你很伤心೿所以我们决定回来陪你。”r

夏舞几乎是感激地看着面前天真热情的小男孩೿在她最低落的时候೿孩子及时送上一个堪比阳光的笑容೿那比任何实质的安慰都来得有意义。r

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朗朗೿她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她抚摸着朗朗柔嫩的脸颊೿哽咽地问೿“朗朗为什么想到要陪老师呢？”r

朗朗歪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说೿“因为我伤心的时候就想有人陪啊。所以我想老师也一样೿舅舅伤心的时候我也会陪他。”r

夏舞瞥了一眼在门边一言不发的严冀೿沉默是他大多数时候的状态೿可是就是这样的严冀೿让夏舞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他释出的善意೿他在还没有成家的年纪里已经学会了如何做个好父亲೿把孩子教的可爱善良。r

这样一个精神看上去无坚不摧的男人೿原来他也有伤心的时候。r

真是让人难以想象。r

朗朗说了一会贴心悄悄话就跑到一边去跟尼可玩了೿把尼克抱到教室中间೿然后围着它小跑绕圈೿嘴里还炫耀೿“尼可೿你羡慕我吗？我终于跑得比你快啦。来追我呀？”r

尼可趴着叫唤了两声೿好像听得懂人话一般翻滚起来೿露出白白的肚皮೿朗朗被小狗谄媚的把戏逗得咯咯直笑೿也躺下来跟着翻滚೿一孩一狗在光洁的地板上滚不停೿玩得不亦乐乎。r

严冀走了过来೿站在夏舞边上೿跟她一起观赏孩子和狗的演出೿夏舞笑着拍拍她旁边的位置೿“不介意的话೿就坐吧。”r

严冀还真的坐了下来೿两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点点的距离೿但这已经是他们相遇以来最近的距离。r

这一大一小的到来让夏舞体处于前所未有的平静中೿她的心感受着无言的温暖೿她从未有这样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了解身边的这个男人೿她想和他倾述。r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终于张了口。r

“问吧。”严冀并不看她೿只是淡笑着看前方嬉戏的外甥೿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发问೿声音也是清淡的。r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跳舞呢？”r

严冀终于回过头೿遇到夏舞追逐认真的视线೿他并不马上作答೿抿唇继续回头看外甥೿夏舞猜想他或许在斟酌合适的语句坦陈೿或者选择避而不答。r

“那么你为什么又认为我讨厌呢？”严冀选择用反问的方式来回答夏舞的提问。r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r

夏舞望着窗外明媚的黄昏春光೿“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恶೿我在很多人的眼里没有看到这种东西೿可是你的眼睛里有。”r

严冀不说话。r

她耸耸肩೿自嘲着看向严冀೿脸上的笑甚至算得上调皮೿“虽然我只是一个跳舞的೿还是个学生೿不过我也不是看起来那么傻的。”r

严冀脸上酷酷的表情终于融化೿看着她೿泄露一丝抱歉的笑೿“你还记着。”r

“谁又会忘记呢？”夏舞幽幽地回答೿谁又会忘记旁人的那些震撼心灵的话呢೿每每跳舞的时候想起初时严冀那些伤人的话೿她都会提醒自己要努力೿更努力些೿她逐渐把他的话当成了动力೿希望有一天能用行动回击他的轻蔑。r

“很抱歉。”回应夏舞的依然是这简单的三个字。r

夏舞这次却不打算这样简单接受೿身体干脆转向严冀೿“先生೿我可不是小气的人೿我现在不想听你道歉೿只想知道为什么？”r

严冀选择继续沉默。r

“先生೿让我介绍我自己。”夏舞挺了挺身೿情绪激昂೿“我೿夏舞೿舞蹈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人生೿我准备一生要从事的事业೿除了这个我不懂其他。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个优秀的现代舞演员೿为观众献上最艺术的舞蹈೿可是事实是೿我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决定成为一个芭蕾舞演员೿这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面临着选择೿要不为自己的理想抗争೿要不听从父母跳一辈子芭蕾舞೿一辈子都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