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舞按照严冀给的地址很快打的到了严家೿本来严冀执意要司机过来接她೿不过夏舞一想到朗朗正在发高烧೿听电话里那头里的动静೿似乎家里头乱成了一团೿一大家子人想必对着唯一的孩子没了办法೿夏舞感觉到೿严冀必定是没招了才会找她帮忙೿天晓得他是多么不愿见到她。r

t一边心急火燎地担心朗朗的境况೿一边又对严冀的态度颇为生气೿她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因为哪点让他视自己如蛇蝎还避之唯恐不及೿他喜欢优秀出色的女性೿所以就瞧不起她这个籍籍无名的少儿中心小教师吗？r

t想到这点೿夏舞心头的火就蹭蹭往上窜೿一种被小瞧的心情油然而生。r

t严家果然是大户人家派头೿位于本市最奢华的别墅区不说೿光是别墅前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植被就让夏舞有点傻眼೿本市地价寸土寸金೿只有真正的有钱人家才会花钱挖池塘铺草地设秋千೿夏舞家就位于高档住宅区೿不过家里所谓的“花园”只有那么十几平方೿即便如此೿大家也心满意足了೿夏夜里摆一张桌子೿兴致好时喝点清凉啤酒೿就觉得生活不能再更好了。r

t可是偌大的严家೿拥有美妙的庭院又怎样೿刚办过丧事的悲伤家庭೿再多的金钱都弥补不了生死分别的离愁。r

t夏舞的心一阵唏嘘。r

t通报了姓名೿夏舞立刻被来开门的和蔼大婶带上了楼೿进门就听到楼上乱成了一锅粥೿小孩尖利的哭闹声盖过了大人的哄声೿大婶也是忧心忡忡೿对夏舞说೿“夏老师೿你可来了。孩子烧糊涂了೿一直喊着要你来೿快上去吧。”r

t“下午上课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发起烧来？”r

t“他舅舅放学后带着去游泳了೿多半是着凉了。”r

t夏舞心里叹了口气೿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果然是不够细心೿这天气还算不得大热೿而且冷热反复೿白天闷热晚上就有些阴冷೿让孩子游泳不生病才怪？r

t“夏老师来了。”大婶高声喊೿引得一个上年纪的儒雅老先生走了出来೿两鬓斑白೿鼻梁上一副黑框眼镜೿五官轮廓和严冀颇为相像೿夏舞猜测是严冀的父亲。r

t“夏老师你好೿我是朗朗的外公೿让你跑一趟真是很过意不去。”严冀父亲笑容中带着抱歉೿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r

t夏舞有些拘谨೿脸上是温婉生涩的笑೿“没什么೿您不必在意೿我很喜欢朗朗೿他没事就好。”r

t“来来೿请这边走。”严冀父亲在夏舞前面引路೿上了楼೿一边笑着攀谈೿“我们朗朗自从有了夏老师以后೿外公外婆就要让到一边了೿天天夏老师长夏老师短的೿真想不到夏老师这么年轻。”r

t夏舞听了一阵脸红೿真想不到朗朗会这么喜欢她೿摇摇手羞涩地笑೿“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老师的话比什么都重要೿天天老师说老师说的೿呵呵。”r

t“好好೿风水轮流转೿总算有人来治我们家小霸王了。”r

t严冀父亲也不像是古板的长者೿笑容更是和善೿夏舞的拘谨总算缓和了一些೿跟着尴尬笑笑೿脸更加红了。r

到了闹翻天的二楼೿朗朗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严冀父亲急忙开门对里面宠溺地喊೿“朗朗೿看外公给你带谁来了？”r

t夏舞站在他后面定睛一看೿有些昏暗的壁灯下೿小床上೿朗朗正满脸泪痕地被一个削瘦的老妇人抱着೿那妇人想必是严冀母亲೿在床头低声哄着呜咽个不停的朗朗೿小家伙额头贴着退烧贴೿往常白润的小胖脸此刻却沾着晶莹的泪珠೿环在他身上干瘦苍老的手无声地提醒着一个事实：这孩子无父无母೿几乎已失去这世上最珍贵的一切೿再多的爱也不能弥补他人生的不完整。r

t小家伙脸上的泪珠೿深深地刺痛了夏舞的眼睛೿还有心。r

t灯光把一老一小依偎的背影无声地投射在墙上೿严冀母亲轻轻地擦拭朗朗脸上的泪೿她的声音也是轻柔೿“快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外公把谁带来了？嗯？”r

t烧得迷迷瞪瞪的朗朗依旧紧闭眼睛೿小手却使劲抓着外婆的衣领೿低低呜呜೿像是森林里被俘的小困兽೿哭声是那么无助。r

t“是夏老师来啦೿朗朗你睁开眼睛看看呀೿外婆没有骗你೿刚才不是一直吵着要夏老师带你去吃冰激凌吗？小馋猫೿快睁开眼看看。”r

t“夏老师你快进来೿快进来。”严冀母亲朝夏舞招手೿脸上的笑容略略疲惫೿r

深深的皱纹在夜色里舒展开೿夏舞点头೿心情沉重地走了进去。r

深沉的内疚感在心里弥漫开೿没想到自己昨天无心的一句话让孩子一直惦记到现在೿更给这疲惫的一家带来了难以解决的麻烦೿她的内疚真的无以复加。r

“夏老师……”朗朗终于睁开眼೿往常活蹦乱跳的小捣蛋现在小猫一样安静躺在大人怀里೿虚荣地看着她೿纯净的眼神让夏舞简直不能直视。r

这样的朗朗让夏舞产生了一种想要紧紧拥抱他的冲动೿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想给予他一点点微薄的温暖೿让他知道自己被爱着೿被很多人爱着。r

她伸出双手来೿暖暖地笑೿眼睛里有温暖的灯火在跳跃೿“小馋猫೿听话不哭了೿病好了夏老师就给你买冰激凌好不好？”r

“好。”朗朗声音有气无力೿然后伸出小拇指来೿“老师拉钩。”r

t小家伙的样子让夏舞心里一阵潮涌೿差点就要流下眼泪来೿强压自己的心虚笑说೿“好೿拉钩೿老师一定说话算话。”r

t说话间೿伸出手೿大手钩小手೿仿佛是要呵护一辈子的承诺。r

t“来೿外婆累了೿让老师抱抱。”夏舞弯腰摊开手೿灯光下的她浑然未觉೿自己的笑容满是母爱气息。r

t她还未成为母亲೿却开始尝试付出爱。r

t朗朗眨眨小眼睛೿那双希冀的眼睛里夹杂着困惑、欣喜、还有一些茫然不知所措。他乖乖地转头看向外婆೿像是问询೿外婆朝他柔笑೿鼓励着೿“去吧೿外婆的手酸了。”r

t“来೿让老师试试看抱不抱得动我们的小朗朗。”r

t夏舞胆子大了起来೿一把弯腰抱起有些沉的小家伙೿把他软软却滚烫的小身体搂在怀里೿让他的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像对待婴儿一样轻轻摇着೿手轻拍他的背脊೿温言细语೿“要减肥了哦೿老师都差点抱不动你了೿不许吃太多冰激凌知道吗？”r

t“嗯。”似睡似醒的小家伙声如细蚊೿乖巧地不像话೿夏舞的来临好似一剂有效的镇定剂೿奇迹般的平复了孩子暴躁的情绪。r

t对面坐在床上的严冀母亲看着夏舞೿还有她怀里的朗朗೿猛然间红了眼眶೿严冀父亲悄悄走了过来೿把手默契地搭在老伴的肩上೿似在安慰。r

t而夏舞又何曾读不懂他们眼里复杂的感情೿她年轻的心也是此起彼伏೿人生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肩上的重量೿头一次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向父母索取爱೿相反的೿怀里的重量让她明白她已经不是孩子೿不远的未来೿她也会成为一个母亲೿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r

t夏舞百感交集೿想起了自己忙碌在外的母亲೿还有她发间偶然露出的白发。r

t她若有所思着೿微微转身೿而后撞进了一双海一样幽深的眼睛。r

t视线相遇的那一瞬೿她的心漏跳了一拍。r

t严冀静静地站在黑暗的窗台上೿修长的身体与夜色融在一起೿他的手里燃着一支烟೿他却看起来没有丝毫吸一口的念头೿他只是这样静静地面对着小房间里的一切೿那里面是他的生活೿上天赐予他的欢乐和苦痛೿而令他痛苦的是೿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他给孩子的永远只能是男人坚硬的胸膛೿而有时候孩子需要的೿往往是女人柔软的怀抱。r

t然后这个叫夏舞的女孩出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只花费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就轻易地安抚了哭闹整个晚上的小孩。r

t她在夜色里散发着淡淡的光彩೿举手投足的动作依稀熟悉೿她不过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为什么她能做到这一切呢？r

t严冀在心里一阵忧伤发狂೿只因为她是女人೿只因为孩子需要一个类似母亲的拥抱而已。r

t那么简单的事೿他却做不到。r

t他终于吸了一口烟。r

t夏舞和严冀母亲一起哄着朗朗吞下药೿然后又抱了一阵೿朗朗终于在夏舞肩上睡着೿几个大人心头大石落下೿合力轻手轻脚把小家伙放平躺在床上೿此时夏舞累得额头一层薄汗。r

t外公外婆留下陪在身边೿夏舞跟着严冀走出来೿一前一后踱步到大阳台上吹晚风。r

t两人隔着两三步的距离೿严冀拧着眉背对夜景抽烟೿夏舞望着远方无边无尽的黑色೿任由清风吹走脸上和心上的惆怅。r

t沉默一会后೿她率先开口೿“对不起೿我不该对孩子说什么冰激凌的೿很抱歉。”r

t“她只是喜欢你೿想看到你罢了。不用在意小孩子的一个借口。”r

t严冀的嗓音出奇冷静೿反而没了电话里那般的焦急不定೿夏舞心想刚才他一定是急坏了。r

t她优美的侧脸面对着他೿四五十度角向上看浩瀚的夜空೿心里的阴霾也丝丝缕缕包裹住了她೿她悄然叹了口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你೿也想看到你೿可是却找不到借口见到你。”r

t这句淡而轻的话无疑似重磅炸弹೿将彼此间心照不宣筑起的屏障彻底炸出一个窟窿೿有些事情终于发生改变。r

t严冀沉默೿只有随风飘开的蓝色烟雾证明着他有在听。r

t夏舞咧开嘴角自嘲一笑೿既然窗纸已经捅破೿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她不能容许自己再懦弱下去。r

t她低低地说೿“下午我看到你在外面接他了೿”她对着微风笑೿“呵೿大概过去的三个星期೿你都是这样的吧？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下课铃响೿然后马上离开。”r

t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身旁依旧沉默的男人೿气势汹汹却也孩子气十足地逼迫着他೿渴望他面对೿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r

t可是他依旧纹丝不动೿像是失了灵魂一般站着೿夏舞终于生气起来೿迈开一步走到他面前೿面对面地抬头盯着他೿愤怒地直视他低头躲避的眼睛。r

t“严冀你这个混蛋೿告诉你೿本姑娘喜欢你是你上辈子的福气ǿ我是毒蛇猛兽吗啊？让你这样躲我？ǿǿ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r

t她抬头挺胸೿发自肺腑的愤怒使她的脸庞光彩四射೿这让严冀想起了陪朗朗看的一部动画片೿动画片里的那只咯咯叫的母鸡就拥有这样可爱的表情೿明明柔弱地要命೿关键时候却总是一副彪悍的表情。r

t没想到现实的世界里೿他会遇上了同样真实的表情。r

t夏舞眼底的火焰蹿升着೿她的拳头攥紧೿完全是战备状态೿深夜让人心灵的防备等级下降到最低೿她敞开心扉说亮话೿然后咬着牙迷迷糊糊地想೿一旦他拒绝我೿说不定我会赏他吃个拳头。r

t然后她听到他说೿“对不起೿我想೿这样对我们都好。”r

t“夏舞೿我的生活困扰太多了೿多一桩不如少一桩೿希望你能理解。”r

t“你说对了೿能被你这样的女孩喜欢೿是我严冀的福气೿但我想……肯定有一个更合适更优秀的男人等着你೿更值得你喜欢。”r

t“我想೿我们೿不可能。所以೿不见೿比较好。”r

t夏舞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被拒绝了೿而且被拒绝地很彻底。r

t她想起海洛的话೿突然明白过来严冀的潜台词其实是相反的：她不够出色೿不够光彩照人೿她配不上他೿也许他心里腹诽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

t夏舞突然非常非常生气೿排山倒海的怒意席卷了她೿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严冀೿尽管夜色里他的脸俊美如风೿望着她的眼睛深邃迷人೿她知道这样温柔的眼神不属于她೿因为他的表情温情却含着抱歉。r

t骨子里的执拗不服气又在这个时候冲撞出来೿这个时候的心思೿也许೿自尊比爱情多一些。r

t“严冀೿你听着೿我೿夏舞೿这是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r

t“我像绝大多数女孩一样೿喜欢一个男人೿然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期待和他约会೿约会的开心就sayyes.不开心೿就say no。”r

t“我绝不能接受一个男人先对我say no೿我不೿绝不接受。”r

t她像是一只虚弱却假装胜利的圣斗士೿在曼妙的深夜时分೿夜来香飘散鼻尖的阳台上೿昂起自己骄傲的头颅೿然后食指狠狠戳着严冀的胸口೿轻轻却坚定地下了战书。r

t“告诉你೿你必须跟我约会೿约会以后೿只有我೿夏舞೿才有权say no!”r

t气势磅礴地撂下战书后೿骄傲淑女夏舞转身离开೿踢着正步೿背挺得直直的。r

t“等等೿我送你回去。”严冀在后面急忙喊住她。r

t“那是当然。”淑女恶狠狠回头೿呲牙咧嘴的可爱模样೿“难道让我自己打车回家吗？”r

t这个头痛欲裂的晚上೿严冀终于因为面前这样一个表情೿无奈地开怀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