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从上次的公堂审案೿百姓似乎觉得孔不二还是有一点县太爷的样子೿所以最近来找他申冤的百姓便多起来೿什么长家里短೿芝麻绿豆的事೿只要觉得红衣社的判决不公就来县衙击鼓鸣冤೿甚至有些人一开始就不找红衣社೿而是直接闹上公堂。r

虽然事务繁忙起来೿但孔不二还是很得意的೿他总算树立了点威信。r

天下着雨。r

几个本地的士绅请他喝花酒೿因为玩乐的时间少了೿总算逮到机会便一直喝到夜深。r

快散时೿孔不二离席去上茅房೿很有些急೿便半途朝着一个墙角解决了事。r

刚尿到一半೿耳边似乎有虎虎风声೿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东西自他身后起飞过来೿钉上墙角边的木柱೿“叮”的一声r

他反射性的向后看೿身后什么人也没有೿这才又回过头去೿只见木柱上钉着一枚铜钱೿而铜钱下是一张纸。r

“妈的೿给老子来这一招。”其实是有些怕的೿自家老爹和老哥就是武功高手೿从小看他们练武೿自然知道能将一枚铜钱打进木头里೿需要多大的力道。r

他又往后看了看೿才用力取下铜钱೿打开那张纸看。r

不过四个字：少管闲事。r

“啥意思？”他抓着头೿猛然发现自己的裤子掉在地上了೿忙拎起来೿觉得背后有些发凉。r

“少爷೿我去问过了೿这几天没人来告状申冤೿是因为之前来衙门告状的几个人门前的红衣泥人೿一夜间都碎了೿大家都说那是红衣神在生气那些人对他的不虔诚೿所以现在没人敢来了。”下人到外面问了一圈೿回来如实禀报。r

“放屁ǿ”孔不二本来枕着陈薇的腿躺着೿一下子坐起来೿“这红衣社也欺人太甚。”r

陈薇看着孔不二的样子೿看他在那边破口大骂೿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贤淑一点劝他消消气೿却又懒的说话೿看他骂够了೿下人也出去了೿才拿了茶端上去：“相公消消气೿喝口水。”声音柔的不能再柔。r

孔不二就算再大火气೿听到这样的声音೿气也消了一半೿又枕回陈薇的腿上೿叹道：“娘子೿你说做个好官怎么这么难呢？”r

陈薇眨着眼道：“没有事烦不是很好೿前两天相公一直审案೿我都怕相公累坏了。”后面半句当然是假话。r

孔不二却信以为真೿亲亲热热的抓着自家娘子的手道：“可是我以后是要做一名大员的೿你说我没个功名೿皇上是看在我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份上才送我个县令做೿就算他再帮我೿我总要做出点功绩出来吧೿不要以后做一品大员再落人以柄。”他想的倒远。r

不过也算有道理೿陈薇马上夸道：“还是相公有远见。”r

“所以೿娘子೿”孔不二仰看着她的脸೿“你说我也加入红衣社可好？既然都是红衣社的人೿我审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r

你说我也加入红衣社可好？r

这句话说出来时೿陈薇表情变了变೿似想起什么೿微微失神。r

“对೿就这样。”孔不二却全没看到她的表情变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高明。r

“可是೿朝延官员加入这种民间神社೿是要被革职处理的。”陈薇薇的声音不似之前柔和೿似沉在某种回忆中೿声音有些淡。r

“这个自然是不让上面知道೿不说೿”孔不不二坐起来೿“不说೿谁知道？”r

他对着陈薇说着೿这才看见陈薇的脸色苍白೿怔了怔೿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她的脸：“你怎么了？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r

陈薇伸手盖住他的手೿眼睛眨了一下೿浅笑道：“相公做官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一品大员吗？”r

孔不二又是一怔೿马上道：“那是当然೿不然为了什么？”r

他说这句话是陈薇脸上闪过一丝畅然೿口中似自言自语道：“的确೿当官自然是为了前途೿”那些为民作主的话೿只有那个傻瓜才会说೿她随即又恢复原来的表情೿看着孔不二有些莫名的表情೿伸手抚着他的乱发೿笑道೿“相公的头发乱了೿妾身帮你梳头。”r

说着站起身往旁边的梳妆台去೿孔不二看着她的背影೿原本的表情转为若有所思。r

红衣神社r

红衣神社就是山阴县西的一座神坛。r

孔不二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神坛竟是比他的衙门气派得多೿人来人往的香客像赶集一样。r

他在那几百步的台阶之下看了许久೿说不窝火是假的೿妈的什么鬼动西೿凭什么抢了他的活儿还比他的衙门气派？r

“相公怎么不上去？”陈薇在旁边催了一句೿心里有些好笑೿说要加入红衣社的人是他೿却把她也拖来೿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证明自己的虔诚೿要学这里百姓带着全家一起加入೿可在她看来೿他其实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硬是要她陪着来。r

孔不二抓着头皱着眉೿咂叭着嘴೿忽然一转身道：“算了೿不去了೿怎么一到这里就觉得堵得慌？回去೿回去。”r

说着真的转身走了೿陈薇一时没回过神೿好一会儿才追上去。r

“怎么又改了主意？”陈薇跟在孔不二身后೿不解道。r

“没改主意೿只是今天时候不对೿不是吉时೿改日೿改日吧೿”说着回身牵过陈薇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握在手中೿看了看这山中风景道೿“娘子೿我们还从没一起出来过೿不如一起逛逛？”r

陈薇这大家闺秀确实也做的有点闷೿一听说逛逛೿顿时想大呼：好主意ǿ却硬是生生的忍住೿温柔笑道：“有相公陪着೿妾生真是开心呢。”r

那红衣神社盖在山上೿方才坐了轿子上来时陈薇就觉得这山里的风景实在漂亮೿江南之地೿山水果然要比京城要柔美许多೿现在两人弃了轿子牵手下山೿她便趁机看个过隐。r

而这么走走看看೿渐渐便忘了大家闺秀风范೿步子不由自主的跨大೿快到山下时೿看到路边不知名的一簇山花时೿便松开孔不二的手೿跑上去采。r

孔不二全没看风景的兴致೿他感兴趣的从来就是美酒佳肴೿不过现在೿有美人在旁也是不错的事。r

他看陈薇抱着一簇鲜红的花回来೿衬得她的脸更加娇艳೿不由看得有点痴。r

“管他行不行೿我今天就洞房。”他自言自语道೿眼睛却忽然凝在陈薇右脸上的一点೿那一点鲜红೿犹如鲜血一般。r

“过来೿”他越看越觉得那不是花瓣೿拉过她೿拇指在她脸上那点一抹೿凑到鼻端೿果然是血೿“怎么回事？是不是勾到花枝了？”这么漂亮的脸೿留了伤疤可不好೿他仔细看她的脸೿却并没有伤。r

陈薇有些奇怪೿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还没碰到脸೿就看到自己掌心居然有血೿她一惊೿伸手细看。r

手上也没有伤。r

两人同时把视线移到陈薇抱着的那束花上೿同样都是红色೿并不明显೿但此时仔细看೿那束花的花瓣上竟星星点点的有血迹。r

孔不二脸色一变೿也不管陈薇೿直接走到陈薇方才采花的地方೿人走出石路往旁边的花丛里走೿边走边拨开那些花೿似在寻找什么。r

陈薇将怀中的花一扔೿看到自己的衣裙上竟也有血迹೿也顾不了那么多೿跑过去。r

提着裙子刚想往花丛里跨೿却听到孔不二轻叫了一声೿然后盯着花丛里的一处。r

“你看到什么了೿相公？”其实是有点预感的೿所以陈薇有些着急的问道。r

却见孔不二蹲下来೿道了一声：“怎么是他？”r

陈薇这才走近孔不二೿同时看向孔不二盯着的那处೿果然如预感的一样。r

一个男人೿满身是血。r

山阴县衙。r

“我县的百姓有越来越多人到那红衣神社೿要求加入红衣社೿我是去阻止的೿不想却差点丢了性命೿幸亏孔兄救了我೿多谢೿多谢。”谢怀青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想下床来向孔不二行礼道谢೿却被孔不二一把扶住。r

“行೿行೿行೿你还是先躺好吧。”也不希罕人家道谢೿孔不二只觉得自己救了个麻烦೿看他满身的伤೿皱眉道೿“那么೿是谁打伤你的？”还有啊೿胡子怎么没了？怪俊的೿真的越来越讨厌。r

谢怀青一怔೿低头道：“说来惭愧೿孔兄೿是我县的百姓೿他们不听我的೿说我是多管闲事。”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r

他现在口口声声叫着孔兄೿显然对孔不二感激不尽೿孔不二却仍是皱着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道：“我看啊೿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多管闲事了೿人家要加入红衣社就加入呗೿你阻止个鬼啊？”这不是自讨苦吃吗？r

一听这话೿谢怀青却瞪大眼：“孔兄೿你可不要这么说೿那可是邪教೿此地虽然离皇城远೿但也是天子之地೿他一个红衣社却代替我们这些官员执法೿百姓以他们为衣食父母೿这成何体统？”r

孔不二听他这么说着也不作声೿半天才闷声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不错。”r

“什么？”谢怀青以为自己听错೿眼睛瞪得更大。r

“我说其实这样也不错೿”孔不二干脆提高声音道೿“有人替你做事೿还不要工钱不是很好？偏要留这么长的胡子与他们对着干೿这么想不开做什么呢？”r

没想到谢怀青居然大怒೿拍掉孔不二的手道：“孔大人既然这样说೿那谢某没什么好说的೿告辞。”说着站起身想走೿却牵动伤口೿一个没站稳又坐回床上。r

“啧啧啧೿”孔不二冷眼看着他೿“我看谢大人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自己都快没命了೿还管其他事೿那叫什么来着೿对೿自不量力。”说着也不看谢怀青೿自己先出去了。r

走到门口时೿听到谢怀青愤怒的声音：“你等着孔大人೿他日೿我一定参你一本。”r

孔不二只是哼了一声೿走出去。r

走出去೿却一屁股坐在屋外的台阶上。r

陈薇悄悄的躲在柱子后面೿她是来看被救起的那个人的೿然后看到孔不二走出来೿坐在前面台阶上。r

有时候她觉得他更像个孩子೿娇横೿自恋೿又有些天真೿但就算是孩子应该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她偷偷在堂后看过他好几次审案೿反应何等之快೿机智೿敏锐೿而且೿对她也不错。r

“相公೿这样坐着会着凉哦。”虽然是夏天೿但刚下过雨೿石板上潮气未散೿她干脆走出来೿在他身后道。r

孔不二回过头去೿看到陈薇೿马上一脸笑意：“是娘子啊೿你在这里做什么？”r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陈薇觉得孔不二刚转头时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似哀伤似愤怒却又好像都不是೿只是一瞬间他就在笑了೿她并没有看清楚。r

“听说那人醒了೿妾身好奇೿所以在门外看看೿”她老实说着೿在孔不二身边坐下೿看着孔不二的脸故意问道೿“妾身看相公坐在这里发呆೿相公在想什么？”r

孔不二抓着头೿又拿过陈薇的手握在手中与自己的手比着大小೿回头看看陈薇೿见她一双大眼也正瞧着自己೿小小的脸带着淡淡的粉色೿嘴微微张着೿似涂过丹朱೿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咬一口。r

“我只是想到一个人೿”所以说这句话时他声音有点哑೿他“嘿嘿”的笑了笑೿凑近陈薇೿轻薄的摸她的脸೿“来೿娘子೿亲一下。”说着嘟起嘴。r

陈薇忙捂住嘴೿心里在骂这个登徒子೿嘴里却娇羞的说道：“相公೿这是在外面呢。”r

没亲到೿孔不二便伸手抱住她೿却没有再要亲她的意思。r

“相公想到谁？”任他抱着೿陈薇靠在他肩上问。r

孔不二想了想೿脸上的戏虐淡去೿道：“想到我的老师。”r

“相公的老师？”r

“也是皇帝幼时的帝师೿最后在金銮殿撞柱而死的那个陈鸿儒。”r

那件事೿陈薇是知道的೿陈鸿儒主张当年的红莲社并非异教೿并著书想替他们平反೿最后却落到这种下场。r

陈薇眼神闪了闪೿又往孔不二怀中缩了缩：“相公为何想到他？”r

孔不二指指身后的屋子೿道：“你不觉得里面此人与我那老师极像೿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平反೿又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讨厌这种人೿像块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他忽然站起来对着屋里嚷೿“你就不会拐个弯啊？奶奶的。”说着甩手走了。r

陈薇看着他走开೿若有所思೿拿了一缕发在指尖缠啊缠೿难道೿刚才看到的那个表情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