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灯光暗下来೿下人关门出去೿整个屋子像一个黑暗的牢೿他站在窗口೿仰首看着暗沉无月的天೿手里一枚女子配带的珠环೿指腹摩挲而过೿渐渐握紧೿指节泛白。r

他又辗转难眠了೿头又开始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现在却像旧疾复发೿让他痛苦不堪。r

为什么忽然之间又这么想她？是因为她的祭日又快到了吗？还是最近有什么事让他想到了她೿然后一发不可收？r

“卿卿。”他叫一了声೿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已不似原来的声音。r

“主人。”外面有人敲门。r

他一怔೿哀伤的眼顿时转为冷利೿那枚珠环往入怀中೿道了声：“是赵霖吗？”r

“是。”r

“进来吧。”r

门轻轻的推开೿赵霖看看屋中漆黑೿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也不敢再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又叫了声：“主人。”r

然后看到屋里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主人一身素衣站在桌旁೿旁边是刚点亮的蜡烛೿表情淡漠೿就这么看着他೿他心里无端的一寒೿又速速低下头去：“属下来是与主人说那新任知县的事。”r

被唤作主人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应一声：“他怎么样？”r

赵霖的头又往下低了低೿很恭敬的说道：“属下在那孔不二身边观察了两月೿他一天到晚除了玩就是玩೿没干过一件正事೿红衣社的事他也不管不问೿据属下看೿他根本对我们构不成危胁೿我们可以放下心来೿任他自生自灭了。”r

男子没有说话೿半天才道：“你是觉得让你待在他身边太大材小用了？”r

“不೿不是。”赵霖忙否认。r

“此人೿”男人在桌边坐下೿“此人这两个月的表现确实如你所说೿没有一点用೿只是我想不通೿既然没有一点用೿那皇帝派他来做什么？还有೿那处官驿೿陆老二没有杀了他೿反而莫名的死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赵霖。”r

“是。”r

“他要么如你所说真是个草包೿要么就是藏的太深೿故意混淆我们的视听。”r

“主人的意思是……。”r

“他跟我们耗着೿我却没时间陪他玩೿他想井水不犯河水೿我却偏要处处找他茬。”男子淡漠的眼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r

做山阴县的县令೿如果不生事的话೿就过得很省事೿百姓柴米油盐这种事全都找红衣社去了೿根本不用孔不二操心೿一句话೿有红衣社这个地土皇帝在೿要县令做什么？r

所以孔不二又开始了他纨跨子弟的生活೿喝花酒೿上赌馆೿京城时还会斗蟋蟀೿此间并不流行೿便养了个鸟೿走街窜巷的听戏೿当时昆腔在绍兴已十分盛行೿而昆腔多半路乡随俗编了很多颂扬红衣社功德的戏೿每每开场೿总是引得一帮人来看೿孔不二也会挤在里面看热闹。r

孔不二初到绍兴时೿一帮百姓都对他十分警惕೿然而时间一长೿看孔不二不过就是个不管事的昏官೿那份警惕心里也就放松下来೿孔不二又与当地士绅一起喝了几次花酒೿听了几回戏೿便越发如鱼得水起来。r

然而他何尝忘记过皇帝让他来此地的目的呢？对付一个人什么最可怕？就是无懈可击೿让你毫无把柄可抓೿百姓没有受苦೿这山阴县也没有冤案೿丰衣足食೿一派富饶೿而这全拜红衣社所赐೿他又该从何着手？如果像那谢怀青一般೿贸贸然来个剿灭红衣社೿那他还能拎着鸟笼೿走街窜巷೿过得逍遥吗？r

“头再低下一点೿不然水全到脖子里了。”头上有柔柔的声音在说೿一双柔荑在孔不二的发间来回轻揉೿孔不二很享受的闭上眼。r

“娘子೿我以后都不让别人碰我的头೿只有你能碰೿我的头就给你了。”他伸出手抓住自己发间那只滑腻的手೿如是说。r

“相公的头还是相公的೿ 妾身可不要೿”抽回手೿继续替他揉了会儿头皮೿然后让旁边候着的丫头把温热的水往孔不二的头上浇೿边浇还边问೿“相公೿会不会烫？”r

孔不二只是舒服的摇头೿感觉自家娘子的手轻柔的滑过自己的头皮೿轻轻的拧干头发೿然后又有手指软若无骨的擦过他的耳朵೿他睁眼೿见陈薇正凑近他替他擦着耳朵上的水೿不由心里一动೿伸手一扯೿陈薇一时没注意೿被他一扯便跌坐在孔不二的腿上。r

“娘子೿亲一下。”他凑上嘴。r

陈薇忙推开他೿想要站起来೿口中道：“有人在呢。”r

孔不二看看旁边೿不就有个丫头候着೿便挥着手೿冲那丫头道：“你先退下。”r

丫头捂着嘴偷笑着跑了。r

“现在可以亲了。”他又凑上去。r

“可是我们是在外面。”陈薇纠着他的衣领。r

“管他呢。”孔不二吻上去。r

陈薇还想躲೿这家伙一头一脸的水೿照他平时这种亲法೿是整张脸都要亲过去的೿那不用多时೿她刚画的眉೿刚点的唇不是一塌糊涂？不行啦೿她正想推。r

“咚೿咚೿咚。”衙门外忽然传来击鼓的声音೿孔不二一怔೿停下来೿道了声೿“那是什么声音？”r

陈薇已听出来那是什么声音೿却也觉得奇怪೿道：“是೿有人击鼓鸣怨。”奇怪೿这还是她来这山阴县第一次听到。r

“击鼓鸣怨？”孔不二一下子跳将起来೿“你是说有人来我衙门击鼓鸣怨？”不是有红衣社主持大局吗？一有怨情百姓喜欢跑去红衣社在县中的神社里喊怨೿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县衙了？r

“相公不如出去看看。”r

“对೿出去看看。”总算有事做了೿孔不二想也不想的奔出去。r

“相公೿你还穿着便服呢。”r

手忙脚乱的换了官服೿到大堂时却见一男一女跪在堂前。r

师爷赵霖已候在一旁೿见孔不二装模作样的慢吞吞进堂来೿等他在座位上坐稳才凑近轻声耳语道：“大人೿那妇人是要告那名男子奸污了她೿事情紧急೿没写状纸。”r

按理该是有状纸才可以接案审案೿不然就是不合规矩೿可孔不二本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直接拍了惊堂木೿道：“堂下何人喊怨೿报上名来。”r

只见那妇人哭哭啼啼道：“民妇夫家姓吴೿是从外地来探望表姐的೿今天到时表姐正好不在家中೿隔壁刘二假装好意让我在他家等候我表姐回来೿结果却对民妇……”说着便嘤嘤哭起来。r

旁边的男子该就是刘二೿一听妇人这么说忙嗑头道：“冤枉啊೿大人೿是她刚进小人屋中就忽然撕破自己的衣服೿大叫小人奸污了她೿小人可是连根指头也没碰他一下啊。”r

旁边的赵霖凑上来道：“这事可难判啊。”强奸这种事೿就算当床捉住೿仍极难判断是强迫还是自愿೿更何况两人已在公堂之上೿虽然那妇人真的是一身衣裙被撕破几处೿但也难说。且看你怎么判？他不由得看了孔不二一眼೿孔不二微微皱着眉r

“那个谁೿”孔不二指指堂下两人道೿“这么简单的案子就不要找我了೿不是有红衣社೿找红衣社去自会有个公断。”r

赵霖有点想捂嘴偷笑೿果然是个草包೿竟然直接就说找红衣社೿主人还说要再看看೿现在看来不用看了。r

却听台下刘二道：“红衣社判小的有罪೿可小的没做啊೿所以小的来找大人你೿大人你一定要还小的一个公道。”说着又不住嗑头。r

原来已经去过红衣社了೿孔不二摸着下巴。r

此时೿堂外围了一群百姓来看热闹೿一来是因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个女子有勇气喊怨说自己被强奸了೿要知女子贞洁胜过性命೿一般发生这种事暗自忍了就过去了೿谁敢告到公堂之上೿广而告知೿这以后怎么做人？所以一定要看看热闹；二来೿这新知县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审案೿还是这么难审案子೿且看他怎么审。r

孔不二怎么不知道这些百姓来看些什么热闹೿而他方才确实说的实话೿这案子其实很简单。r

而他的难题是审还是不审？r

那刘二他是知道些的೿光棍一条೿无赖一个೿因为闹过几次事೿所以有些恶名೿红衣社判他有罪೿也是冲着他的恶名೿但今天的事೿他却不怎么同意红衣社的判决。r

所以೿审೿一定与红衣社判决相左೿必定让红衣社对他关注起来೿这样他难免被动；不审೿维持红衣社的原判೿反正那刘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失了一次在百姓面前表现的机会೿同时也是证明红衣社不是万能的机会。r

审还是不审？r

妈的೿当然审೿他正愁无处着手೿不管堂前那妇人敢于告人强奸是否刻意？是否受红衣社指使೿老子审定了。r

“那个೿”他指指刘二道೿“把你的上衣脱了。”r

在场人都是不明所以。r

“大人？”刘二当然更不知原因。r

“让你脱了不脱了。”孔不二不耐烦道。r

刘二忙脱下上衣೿一身白胖肥肉೿外面百姓有人在笑。r

孔不二又看着那妇人道：“吴氏೿你说他奸污你೿是成还是没成？”r

妇人一怔೿哭道：“民妇虽然拼命挣扎೿无奈根本敌不过这畜生的蛮力೿已经೿已经被他奸污了。”说完嘤嘤的哭起来。r

“那你是今天被他奸污的还是几月前？”孔不二又问。r

外面人都在笑೿笑孔不二问得莫名其妙。r

妇人也是一脸错愕೿但还是答道：“当然是今天೿方才发生的事。”r

“方才发生的事೿还拼了命的挣扎೿好೿这可是你说的೿吴氏೿你且举高手来让本官看看。”r

吴氏不明所以೿举起两手೿十指尖尖೿留着微长的指甲೿涂着丹蔻೿很美的手。r

而周围同时都静下来೿不管是堂中之人还是堂外百性೿虽然觉得孔不二实在荒唐೿却都想看看他下面想干什么。r

百姓中有一人戴着斗笠೿眼睛看着妇人将手举起来೿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微皱了一下೿又看向孔不二。r

孔不二此时一双眼极亮೿看着吴氏的手道：“很美的手೿”却忽然猛拍了下惊堂木提高声音道೿“堂下吴氏你可知罪？”r

吴氏一惊：“大人೿民妇不明白大人的意思？”r

“不明白？我看你明白的很೿”孔不二站起来೿“其一೿你一个妇人೿陌生男人让你到他家里等೿你就跟着去了೿这不合常情೿也不合礼制ࣿ古代೿叔嫂೿公媳都不能共处一室೿何况是陌生男女৿೿其二。”他干脆走下堂来೿直走到那吴氏面前。r

“你说强奸೿妈的೿你互弄谁呢？”说着转向旁边的刘二೿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刘二顿时脸色变了೿忙摇头೿孔不二又凑上去说了几句೿然后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着他。r

也不知他对刘二说了什么೿刘二脸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极为难೿却马上下了决心೿咬咬牙೿忽然大吼一声೿就这么光着上身朝吴氏扑过去೿口中道：“你说老子奸污了你೿老子现在奸了你。”r

吴氏完全没想到刘二竟然朝她扑过来೿整个人被他扑倒೿以为他真要强奸她೿尖叫一声೿想也没想的伸手朝刘二脸上用力抓过去。r

外面百姓看的目瞪口呆೿赵霖也是傻住೿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正要命令衙役将刘二拉开೿刘二却自己站起来೿脸上已多了两道深深的抓痕。r

“大家看看他的脸೿再想想他原来的样子೿”孔不二“嘿嘿”的笑೿将刘二扯到一干百姓面前೿又转头对着吴氏道೿“刚才他不过朝你扑过来೿你就抓了他两道೿奸污？刚刚发生೿还行得逞了？各位方才可看到他脸上身上有什么伤？”r

吴氏顿时哑口无言೿低头瞪着自己的手೿人还在不住发抖。r

百姓也同时如梦初醒。r

“原来是这样೿厉害啊೿大人。”有人在喊。r

“大人೿英明。”又有人跟着喊。r

孔不二不由得想哈哈大笑೿有人在夸他英明೿但是老爹说要斯文೿要内敛೿他于是板着脸೿又坐回堂上去。r

人群中戴斗笠的人微微将斗笠压了压೿眼睛朝堂中还没回过神的赵霖看了一眼೿转身无身无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