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孔不二躲在草丛中೿眼看着几辆马车经过೿直到马蹄扬起的尘埃落地才从草丛中钻出来೿看着远去的马车೿他脸上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神色。r

t那是齐筝的马车೿他看着他的马车离了绍兴往西北方向而去೿怕露了身形没敢一路跟踪೿却在山西的门口与他的马车狭路相逢。r

t“孔兄೿给你猜中了೿果然他们是来山西了೿”谢怀青自草丛里跟着出来೿在孔不二身旁道೿“所以我看到的那些从绍兴运出去的大批银两和粮食应该也是运来了山西೿不过运来山西做什么？”r

t孔不二没有吭声೿拍拍衣摆上的尘土೿运来山西做什么？他知道就不用跑来这里了೿红衣社兴于绍兴೿却把大批红衣社的钱财运来山西೿难道是想转移阵地？三年前红衣道人在山西的势力刚被瓦解೿山西民心೿残余势力其实尤在೿如果以远在千里的绍兴为修养生息之地೿密谋一次在山西的卷土重来也犹未可知。r

t危险啊危险ǿr

t“走了೿我们进城。”说着往前去。r

t山西೿已不是绍兴的烟雨秀美。r

t山西位于太行山以西೿别有另一番景致。r

t而这另一番景致实在太过意外一点೿孔不二与谢怀青自晋城入山西೿眼前景像却是萧条的街市೿毫无生气可言೿满眼的沙尘飞扬೿百姓叫苦连天。r

t山西大旱೿看来不是空穴来风。r

t一路走来೿道听途说೿说山西旱情严重೿说山西晋中等地已有虫害肆虐೿还听说了一件大事೿朝廷发往山西振灾的五百万两振灾银被不知哪路的晌马洗劫一空。r

t孔不二看看路边叫着饿的孩童೿再看看尘土飞扬的天೿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这天೿恐怕要变啊。”r

t这天要变。r

t如果真的变倒也是件好事೿下场雨缓解数月干旱೿那山西就得救了。r

t可惜到晚上时೿仍是明月当空೿万里无云。r

t白天时骑马出了城೿乡野之地更显荒凉೿土地皲裂开೿地里的庄嫁已渐枯萎೿谢怀青一路碎碎念着可惜೿可怜೿直把孔不二烦的下马要揍他೿走走停停೿一直到此时两人在荒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眼看要露宿野地。r

t“奶奶的೿看不出你这小白脸话还这么多话೿半壶水都给你喝掉了೿这半壶是我的೿你休来问我要。”话讲的多೿自然用喝水来补充೿孔不二抱紧水壶೿打马往前。r

t谢怀青边骑着马೿边嚼着干巴巴的馒头೿再看看前面孔不二死抱着的水壶೿可怜兮兮的叹了口气೿自己的水早已喝完了೿已经喝了人家的半壶水了೿再要来喝实在是有些过份೿可是೿他瞧瞧手中的馒头೿这也太干了点೿太难以下咽了。r

t又叹了口气೿将啃了一半的馒头重新用纸包好೿放进怀中೿打马跟上前面的孔不二。r

t谢怀青是江南人士೿赶考时去过京城一次就没再去过其他地方了೿此时山西的干旱是他从未遇过的೿再加上是个读书人೿虽然在会稽做县令被红衣社恶整过多次೿受过点苦೿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这荒野无处投宿೿还没水喝೿他看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心里微凄೿想起李白的诗便随口吟了一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r

t“闭嘴ǿ”还未吟完೿旁边的孔不二用力在他的马屁股上踹了一下೿“水都没得喝೿还酒？”r

t马嘶叫了一声೿却并没有跑起来೿因为马和人一样೿许久未喝到水೿此时只顾喷着气೿却走的极慢。r

t谢怀青有些心疼的拍拍坐骑的脖子೿对孔不二道：“不如休息一下೿再说天已不早了。”r

t孔不二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山西的秋夜不比江南೿着实冷的厉害೿如果夜宿还不知能不能挨过一夜？正在考虑೿却看到不远处隐隐的似有灯光。r

t“前面似乎有人家。”谢怀青也看到了೿策马往前走了几步。r

t“去看看。”有地方投宿就好೿孔不二夹了夹马腹೿催马向前。r

t那不止是户人家೿还是户不小的人家。r

t孔不二本就不太识字೿也不细看门上的匾额೿直接上去敲门೿却听到谢怀青在身后念了一句：火花山庄。r

t他敲门的手微微顿了顿೿继续又用力敲了几下。r

t许久听到门内有人喊着“来了”೿门才“吱呀”一声打开೿开门人原是一脸笑೿似乎本就在等着什么人೿开门看到是孔不二与谢怀青两张陌生的脸೿顿时脸一板೿道：“你们有何事？”r

t这脸也变得太快了些೿孔不二看的很是不爽೿却无奈೿有求于人೿便收起心中的不爽道：“我与我弟弟行商路过೿想找个地方过夜。”r

t“叨扰了。”身后的谢怀青忙加了一句೿这孔不二是什么口气೿似乎人家一定要给他住似的。r

t开门人看看两人೿白了一眼೿道：“等着。”说着又关上门。r

t“什么态度ǿ”孔不二提起脚就要踹೿被谢怀青死命拉住೿不要搞砸了೿这里是今晚唯一可以投宿的地方了。r

t等了半天不见动静。r

t孔不二正要再踢೿门却同时打开了೿还是刚才那个开门人೿仍是那副表情೿却让开道೿道：“我家主人同意你们住个晚上೿进来吧。”r

t庄内别有一番洞天೿那人带着孔不二和谢怀青左弯右拐೿然后走到长廊最边上的一间房门口೿道：“就这里了。”说着推开门。r

t“客人有什么需要೿唤丫头来便是。”说着೿转身走了。r

t“什么态度ǿ”孔不二又骂了一句೿抬脚正要跨进屋೿忽然想到什么೿一把将谢怀青先推进去೿看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才跟着进了屋。r

t睡了半个时辰೿孔不二还未睡着೿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又跟个男人睡一起了呢？r

t看看那头睡得正香的谢怀青೿他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下床೿什么东西？若是平时೿自己早就抱着自家娘子耳鬓厮磨೿何至于在这里对着个男人。r

t想到陈薇೿他更加没了睡意೿人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人走到窗口。r

t这次陈薇是随那齐筝同来了山西还是留在绍兴？如果一同前来೿现在与她耳鬓厮磨的该是那姓齐的吧？r

t一对狗男女೿他忍不住在心里骂೿总有一天他会杀了那姓齐的小子೿不೿先阉后杀೿再把陈薇抢回来೿当着她的面娶个七八九房姨太೿气死她。r

t他这样想着೿一口喝干杯中的水೿正想着回床上睡೿却听外面似乎有声响೿他一怔೿开了窗೿借着窗外的月光朝外看。r

t月光下೿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孔不二看到几辆马车停在院中೿正是白天时看到的齐筝的马车೿之前帮他们开门的人正殷勤的掀开车帘೿让车上的人下来。r

t而当车内的人自车内下来时೿孔不二更加确信无疑೿没有错೿正是齐筝೿他仍是一身素色衣袍೿连下车的动作也是幽雅的。r

t“这个小白脸ǿ”孔不二轻骂了一句೿然后看到齐筝回过身೿扶住自车内伸出来的一只素手೿他心里不由一跳。r

t看来她是跟着一起来了。r

t陈薇自车内出来೿齐筝一用力竟将她自车上抱了下来೿看着陈薇的手臂搂紧齐筝的脖子೿孔不二又骂了一句：“这个贱人ǿ”r

t“是红衣社的人。”身后有人轻轻的说了一句೿孔不二正在生闷气೿听到这么一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却是谢怀青೿便想也不想的直接朝他踢了一脚。r

t谢怀青吃痛೿却不敢吭声೿半天才轻声道：“我们怎么办？”r

t“怎么办？睡觉。”齐筝关上窗೿自顾自的往床上躺下。r

t于是೿两个男人又一起躺在床上。r

t“没想到这里竟是红衣社的地方೿早知道就不住进来了。”谢怀青望着帐顶说了一句。r

t“本来就是。”孔不二哼了句。r

t“你早知道？”谢怀青吃惊的瞪着他೿“早知道为什么不早说？”r

t“是你笨到家了೿还枉称读书人。”孔不二背过身去不理他೿火花山庄೿“火花”两字不就暗指开在火中的“红莲”೿他虽然读书少೿这种明显的暗指在谢怀青读出这四个字时他就已经明白೿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齐筝也来到这里。r

t难道他的目的地与他一样也是太原？还是他的目的地只是到这里而已？r

t外面声音静下来。r

t“孔兄೿我看我们还是等他们熟睡了赶紧走೿不然撞上可逃不了了。”谢怀青在那头道。r

t孔不二闭着眼೿没有说话。r

t“孔兄？”谢怀青又叫了一句。r

t“红衣社自绍兴城运出的钱粮如果真是运往山西೿那么在山西是不是要找地方放这些东西？”孔不二忽然道。r

t谢怀青一惊：“你是说……”r

t“你不是说那个红衣社的内应给你的那卷东西上画的是山西地图೿上面有红点在各处作了标记？”r

t“是೿没错೿”谢怀清想了想೿“只是这卷东西已经丢失೿我也记不清上面的标记。”r

t他有些失落೿却马上反应过来೿差点就大叫出声：“你是说这里就是地图上标记的一处？”r

t孔不二并不理会他೿看着床顶೿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原来重心并不是在绍兴೿而是仍在这里೿山西。”r

t“你说什么？”谢怀清有些搞不清状况。r

t孔不二却将被子往身上一盖道：“睡觉。”r

t如果被劫的振灾银真如他猜想的与红衣社有关೿而这火花山庄真是红衣社用来存钱粮的其中一个地方೿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找到点蛛丝马迹？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必须到夜深人静时೿他倒要探探这火花山庄到底藏着什么玄机？估计那姓齐的做梦也不会想到一个他认为已经死了的人就在他的窝里೿还要将他的窝探个遍。r

t他想着೿忽然觉得这事挺过隐。r

t幸亏火花山庄的格局与其他山西的民居一样是“口”字形状೿不似江南园林般复杂。r

t只是屋子远比孔不二想像的多೿夜深人静೿整人山庄静的吓人೿他不像自家老爹和大哥一般会飞檐走壁೿来去无声೿所以每一步都极小心೿不敢发出声响೿然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忽然觉得自己像这样无头苍蝇般的乱找೿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如果此事秘密೿钱粮就绝不会放在明显的地方。r

t微微有些失望೿他想回自己的房间೿摇醒谢怀青೿依他的计划೿趁天还未亮೿快逃。r

t记得自己住的是最边上的那间屋೿他沿着走廊往回走。r

t头顶的月光极明೿他不敢走在明处೿边看着四周边靠着墙极小心的走೿忽然一道人影闪出来೿他来不及躲开೿与那人影撞在了一起。r

t这下糟了೿他心里叫了一声೿同时极快的从腰间拔出匕首೿正要向那人影刺过去时೿却猛的顿住。r

t是陈薇。r

t手僵在空中೿就这么盯着她。r

t然后听到陈薇极轻的道了一声：“你是人是鬼？”r

t他眼神一黯：“是鬼。”说着收起匕首。r

t“鬼？”陈薇低头看他地上的影子೿然后又抬头伸手想抚他的脸。r

t他侧头躲开೿准备避开她离开。r

t“相公。”陈薇在身后叫他。r

t他被那声“相公”叫的心里一软೿顿住脚步。r

t“相公带我走吧。”陈薇自身后抱住他。r

t他僵了僵೿没有动೿半天道：“跟那小白脸不好吗？”r

t“小白脸？”陈薇愣了愣才回过神೿“可我嫁的是你啊。”r

t“屁话೿”他拉开她的手೿“他先娶的你不是吗？万事也有先来后到吧？”他恨恨的一声೿声音有些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忽然觉得在现在的情况下争论这样的事೿实在不怎么合适೿正要离开೿不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r

t“不好೿他来了。”陈薇一惊೿拉住他道೿“你先躲起来。”r

t他无奈೿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像捉奸在床೿口中骂了一句೿一推旁边的门೿躲了进去。r

t陈薇本来想逃的೿一路跟他到了山西೿他寸步不离೿今天难得是个机会೿只是似乎逃不掉了。r

t她只能站在那里看着齐筝走近。r

t齐筝只穿着里衣೿外衣披在身上就追来೿月光下೿他的脸寒的像冰。r

t“你跑出来做什么？”迅速地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这里不比江南೿你想冻出病吗？跟我回去。”说着牵起她的手。r

t他知道的೿这么晚跑出来೿不是逃跑还能为了什么೿却不点破೿虽然寒着脸೿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带她回去。r

t她没作声೿随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齐筝೿你还是放我回去吧。”r

t半天没有回音。r

t然后猛然的೿齐筝甩开她的手೿盯着她道：“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r

t她不作声。r

t“卿卿೿你看着我೿我是齐筝೿我再变೿在你面前还是那个你说过爱我的齐筝೿为什么你要逃开我೿那个人死了೿我放你回去？你要回哪里去？”齐筝又抓住她೿细瘦的手指擒住她的下巴。r

t屋里的孔不二不知自己为什么不在屋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却隔着门缝看着那个男的冰冷着脸೿抓着陈薇不放。r

t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觉得这屋子压抑的难受೿他用力的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然后看到男人在吻陈薇೿极用力的೿几乎将她一口吞在腹中。r

t该死ǿ该死ǿ该死ǿ他心里无意识的一再重复着这句话೿似乎只有这样不断的说这句话೿才可以让他胸口的压抑缓过来。r

t然后外面静下来೿再也没有声音。r

t很久೿他才又从门缝往外看೿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