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中居处。
青山延绵百里争雄斗秀。
唯独一峰直入云霄之上,不染诸尘。
此峰之下有一小镇名为观仙镇。
时值十一月,秋风肃杀,初雪临。
观仙镇有名的红杜鹃卷缩起来。
雪花来得太倏然,人们堪堪颤抖。
镇入口处的简廊前,一位白发披脸的老人,刚刚到来。
他没有理会尘间人里的怪异目光。
此镇是通天山的大阵入口。
他停顿于此,仰头望着只能看到一节的天山,不语衷肠。
一道青光倏然乍现,在天空之上不停的缠旋。
惊得来来往往的人们纷纷大喊道:“快看那!”
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是云海上的仙师来了!”
人们登时慌忙朝拜,虔诚祈祷着道:仙师归尘!赐福去难!道登极致。
雪花随风点点落于虔心凡人发髻背上,也落在了白发披背的老者身上。
他正是古城里负责星月学院仙缘大会的枯井,这里距离古城已有四千多里,他不眠不休用了两日才回到这里。
枯井没有看这些人,他腾身而起,青光顿时停止移动,形态展现无余。
如青山绿水的简剑,出现在人们眼中。
枯井随手抛下一堆丹瓶,便御剑登天而去。
跪拜的每人面前都有一瓶丹药,里面除了洗髓丹还有回春丹。
这两样都是基础丹药,学院药师入门学徒,就专门炼制这两丹,堆积在药阁里毫无用处,实在浪费、所以学院规定,每名弟子下山前,都要到理事会领取大量二丹,赐予此间凡人,但不能以此谋取尘间财物。
观仙镇的上空已是尘烟袅袅,那之上便是云层片白。
百年前星月学院成立时,便在方圆十里内布下护山大阵。
枯井此时以至云烟里,眼前便是通天山体。
百年来,从未有人御空登山,因为在阵法下的压迫,就算是神池巅峰期的修仙者也只是勉强能够在外围滞空移动。
何况他现在才.神池初期的修为,又与天山如此近距离,面色自然十分苍白、但身为学院的元老级人物,怎会没点本事。
枯井停顿了片刻,调整好心神,纳气屏息后,如同深渊般的眸子一凛便直直而上。
云海翻滚,罡风化为利刃,拍打在他的身上,白袍堪堪变为布带丝条,露出一道道妖艳无比的一串红花……
……
天山真的很高!
是黄玄大陆第二高耸直入云霄上的山峰。
天山峰顶有一颗参天古树。
整个黄玄大陆仅有一颗,放眼九州界域怕也是难寻此树。
通天树。
尘间道里有树语。
只手可擎天,天庭任攀援。
人间有根在,何处不为仙。
星月学院的建筑便起于树间各处,哪怕是一节枝叶也能承载一座院落。
古树最顶端有一殿宇。
广寒宫。
殿宇的飞檐上有一男子,正躺着喝酒,男子年貌中龄,面容较好,白发几凌,身穿金色衣裳。
他忽吟道。
“明月常有时,杯酒看星辰。
不知松耸云髻上庭台已何兮。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惊天楼,
明月照冷躯,星辰映广寒,
已是尘间人,染俗烟,惹尘埃,初心难。
何来无恨,何夕揽月何兮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久尘归去半称心。”
句毕。
他心想着道:留这纸词,六十年间,你躲在里面未曾出来,可还好?
倏然。
一个身着八卦衣袍的老者出现在一旁,当然其星月标记依然彰显于胸背。
“院长!枯井突然回来了,意外之外的是,他是御剑飞回的!也不知他能否顶住压迫与风刃,虽然他触犯了院规,但他毕竟是我院元老,我要不要去拉他一把?”
“乾坤,你又不是不知道,瑶颖是枯老护着长大的,为了瑶颖他甘愿来此劣界,在她的眼中枯老已经算是个长辈了。”
金袍男子说着,起身理了理衣裳:“枯老如此着急,定是仙缘大会出了大事,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吧!”
董乾坤看着他点点头,想着。
你也是我教导长大的,若是将来我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你是否也能像如今这般对待我?
也许!
你只是因为老院长才如此宽待他吧。
……
……
天山峰。
堪堪落幕的晚阳照射在涯畔前,映画出二人四影斜斜。
天山上有七大灯柱,二十八小柱。
以北斗七星排列在各方,作为护山大阵的心眼。
二十八星宿则是分别冷然立于天山周围涯畔边缘。
摇光星位。
崖畔云前。
金袍男子敛神觑定烟壑。
慨然道。
冷灯看剑,剑上几番功名?
万丈云埋,余光还照残躯!
董乾坤也凝神看着云烟下的万丈深渊:“院长,他怕是上不来!”
金袍男子微微点头:“再等等吧。”
任由那被寒风吹舞的头发拍打在脸颊,自登上天山以来,他就习惯了用这种方式让自己保持清醒。
……
……
云霄。
风中刃里。
枯井已是鲜血淋漓的残躯。
他认为他没老,甚至比百年前更加的年轻,他还是如当初那般果敢,还是如磐石般坚强不屈。
其实。
他此时靠的不过是这股决然的力量往上冲罢了。
奈何天山实在太高。
云层叠叠,一节还有一节高!
观仙镇上是炉烟。
炉烟之上是云烟。
云烟之上是云海。
云海之上是云梯。
云梯之上是山门。
山门之上是通天。
通天之上是星月。
星月上,广寒顶,才是天山最高处。
余阳一点点的暗浮。
晚间的风刃冲击在早已遍体鳞伤的残躯上。
就连翩翩起舞的软雪柔花也变得如同针雨一般。
枯井合起了疲倦不堪沉重无比的眼帘。
剑还在直直而上,他却轻轻朝深渊坠陨。
董乾坤惊道一声:“不好!”
金袍男子微微摇头一叹,同时手指连连指划,驱使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金剑,向云下射去。
数十息后。
金剑飞了回来,剑身挂着一具残躯。
金袍男子给他喂了几粒丹药后,便运极一身灵力聚于掌心传至躺在地上的枯井心脉处。
两刻钟后。
一把剑身暗淡无光的青剑,捅破云溪,抵达天山。
董乾坤见此微微惊愕,随即手一挥把剑招到了眼前。
无主驾驭的剑,竟然还能以主人的意志力飞升不坠!真是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