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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暴风雨(1)


剿匪行动以后,弗迪见了林辰一次,说让他安静的等待消息。

是暴雨,下起的第七天。在这春与夏的交替之时,不同寻常的大雨,如天河坠落,洒向人间。

马里昂护城河的水位节节升高,仿佛快要倾溢而出,帝都的街道上,囤积的雨水已经漫过了膝盖,大小商铺关门,平民贵族闭门不出。

是夜,天空浓厚的乌云压得很低,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想要将马里昂吞没。大雨漂泊的夜色之中,一个女子顶着呼啸的狂风,雨伞斜上压在身前艰难的前进。很久很久,她才跨过被大雨淹没,雨水及膝的街道,来到一家旅店门前。

砰砰砰!

砰砰砰!

旅店中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显然刚刚被敲门声吵醒:“谁啊?”

“老板,可以开一下门吗?我有急事。”

片刻之后,门跟着吱呀声缓缓打开。

“这位小姐,快进来。”中年人说着话将女子拉进旅店,快速关上了店门。

虽然打着雨伞,但是女子的衣衫还是早已湿透:“老板,请问林辰先生住在哪个房间?”

……

看着眼前这个身上仍在滴水的女子,林辰微微皱眉:“你有什么事么?”

女子点点头,掏出一条手链跟一封信:“公主殿下说,让我把这些交给你,明天,她就要启程了……”

“谢谢……”林辰接过女子手中的物品,女子抿着嘴唇转身离开房间向楼下走去。

“谢谢你,老板,我走了。”

“难道你不需要换一身干衣服么?”

女子摇摇头,拒绝了中年人的好心,拿起雨伞打开店门,又将身子投进这狂乱的雨夜之中。

林辰将手链放到一边,轻轻打开信封,绢秀的字迹映进眼帘。

林辰:我想我们终于还是要再次分开了吧……

明天,是的,明天你亲爱的妮可就要走了,我很庆幸,我们还能够再一次重逢。这些日子,跟以前一样,在妮可的心里,都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就像那满园盛开的米斯花,就算凋落了,就算都枯萎,但是,它们绽放过,那就足够了不是吗?

或者以后,以后的以后,我们都再也不会相见,但请相信,相信我,在妮可的心中,小林辰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即使妮可穿上不属于你的嫁衣,做了别人的妻子……

妮可都永远会记得,有个少年,被我爱过,也同样的,我相信,那个少年,他是爱我的……

再见了,真的,或许再也不见了……

我亲爱的……

林辰颤抖着将手中的信撕成碎片,咬着下唇,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痛楚,他不甘……

明明……明明要在一起……该死的!

次日,众人坐在旅店的大厅中闲聊,奇薇皱着眉头看向兰其:“难道两国议和了,就非要联姻不可吗?这种政治婚姻……真让人难以接受……”

兰其脸色阴沉:“这暴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妮可殿下会在什么时候启程……”

“也不知道林辰怎么样了,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该死的……雷赫王这个混蛋,居然让妮可去嫁给什么菲利国的二王子,他就不会为自己的女儿幸福想一想吗?”奇薇咬牙切齿,她不想看到林辰难过,无论怎样,她都希望林辰会是阳光灿烂的那个人。

兰其也是眉头微皱:“这种王室之间的婚姻,只会想到利益,又怎么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嘘,林辰下来了。”

众人向楼梯处看去,林辰脸上带着微笑,缓缓下楼:“都在啊,老板,今天的早餐吃什么?”

中年人冲林辰说道:“是梅其利多片和牛奶。”

“呵呵,很好,我饿了。”林辰坐到桌前不理众人,埋头吃着食物。

奇薇轻声说道:“你没事吧?”

林辰抬起头微微一笑:“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没事就好。”

……

暴雨依旧在下,仿佛白天都被渲染成黑夜。

“来,喝杯茶吧。”

林辰将茶壶拿起,给奇薇跟兰其一一斟上,两人轻抿一口,将茶杯放下定定看着林辰。

“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

林辰淡淡笑着,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让奇薇感觉似乎又回到在奥克多山脉中修炼的时候,那时五人除了修炼就是打闹,这也是她的,所认为的,最快乐的时光。而如今冰河跟着梅嘉丝修炼,亚伦塞恩护送波尔格回他的领地,当初的五人只剩下她和林辰,想想确实有些寂寞。奇薇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兰其晕倒在地上,顿时自己也感觉到一阵眩晕,片刻已失去了意识。

林辰将两人各自抱回房间,轻轻叹息:“对不起,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阻拦,但那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

众死士站在林辰的房间之中,列成一队。林辰表情肃穆,缓缓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愿意去的现在就可以回奥托利亚找托维先生,愿意去的向前跨一步。”

众死士齐齐向前跨了一步,没有人离去,没有人退缩,其中一名死士目光坚定的说:“我还能活着,这都是主人的恩德,我的命是主人的,哪怕现在让我自杀,我也会毫不犹豫。”

众人纷纷点头,死士,自然就是死忠之士,宁可死,不可叛!

“好!跟我走!”林辰一声令下,众人直接从旅店窗口跳出,融进大雨之中……

夜与黎明的间隙,暴雨倾盆,昏暗的天空不时闪出一道雷电,在这白夜之下,林辰众人隐在一处树林内,看着官道上的队伍行驰而来,谁都没有动作,任凭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渗入骨髓。

队伍越来越近,林辰眼光一凛,紧了紧手中的短剑:“上!”

说完率先奔出树林,短剑挥动间,数抹纵横交错的光刃冲队伍袭去。

“嘶!”

数百人胯下的战马一阵长嘶,片刻间已有数人被光刃击中,摔下战马,流出的血水和雨水融合成一股暗红色。

树林中众多死士紧接着一跃而出,手中长剑寒光闪烁,杀了队伍一个措手不及。

林辰左突右闪,被乳白色光芒环绕的短剑在这大雨中异常耀眼,每每一剑便有一名骑士被斩落,队伍顿时队形大乱,泥浆混着血液被马蹄溅起,打到人的脸上,甚至会有些温热感。

就在这时,一团光幕瞬间爆起,在混乱的队伍中来回闪动,一声声惨叫紧随而出,光幕散尽,众多死士顷刻间被腰斩为两段,林辰一阵惊骇,向散出光幕的方向看去,在这暴雨中,正有一个身影傲然而立,林辰瞳孔急剧收缩,他认得那个身影,正是当年在将妮可带走的中年男子凯特。

林辰挥剑斩杀掉两名骑士,飞身跃起,一声大喝手中短剑连连挥动,数片光刃陡然激射向凯特。凯特轻哼一声,长剑随手上撩,荡起一阵无形斗气,隐而不发,在半空中将所有光刃一一吹回,迎向林辰。林辰来不及反应之间,被光刃纷纷击中。

“轰!”

一声爆炸响起,只是一个照面,空中的林辰被反袭的光刃直直震下地面,全身衣衫尽裂,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只此交锋一次他就受了不轻的内伤,身上被光刃爆炸轰出的血洞也泊泊向外流着鲜血,体内斗气乱窜,狠狠撕扯着已经脆弱不堪的身体。

林辰暗骂一声,才发现自己如此鲁莽幼稚,但他已顾不了那么多,凯特缓缓走来,那种强者的威压又让他差点匍匐在地。

只好用那一招了……

林辰暗下决定,撑着剧痛的身体站起,掏出缺月徽章飞速向其中输入斗气,徽章如一轮弯月般在这雨夜散发出明亮却又柔和的银光,凯特陡然心惊,收起轻蔑之心举起长剑,身影一闪出现在林辰头顶上空,用力斩下,也在同时林辰一声大喝,时间瞬间停止,雨不再滴落,马不再长嘶,万簌俱静。缺月徽章陡然射出一道银光,这引用神格之力而散发出的强光,将凯特从这静止的空间之中击飞出去,归于平静。

凯特修为也是强悍,运足斗气抵住想要穿胸而过的银光,落在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终是将银光彻底抵消,体内一阵气血翻涌。这引用神格之力的招数是当年普罗临走之前所教授给林辰,其实并非这神格之力不够强大,而是现在林辰的修为能够引动的神格之力区区数息,自然才会被凯特所化解。

此时林辰已耗尽全部斗气,转化的速度又极其缓慢,体内空空如也,再加上内伤外伤一起发作,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上。凯特一阵心惊,看着这个少年却感觉似曾相识,走到近前将长剑架在林辰的脖子上问道:“你是谁?为何要拦住联姻的队伍。”

“哈哈,凯特,你难道忘记了么,当年就是你从我的身边把妮可带走,现在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没想到又是你,哈哈……哈哈……噗。”林辰凄然狂笑,激动间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凯特眯起双眼,轻声叹息:“你是当时那个少年吧,没想到短短五年间已经修炼到了六阶的实力,不错不错。”

“呸,这都拜你所赐!”林辰啐出一口血痰,狠狠盯着凯特。

听到响动醒来,而不顾侍女劝阻从马车下来的妮可,一眼看到倒在血水中他,不禁惊呼:“林辰!”

林辰费力扭头看向妮可,沾满血污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是的……是我……”

看到林辰的惨相,妮可咬着下唇,瞬间泪流满面,慌张的跑来,跌倒了两次才跑到近前,一把抱起衣衫破烂不堪,身上到处是伤痕的他,带着哭腔说道:“呜……你为什么要来……”

“不然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

虚弱的声音从林辰嘴中传出,让妮可的心仿佛被人用尖利的钢针狠狠刺了一下,妮可瞬间泣不成声。林辰用力抬起颤抖的指尖帮妮可擦拭脸颊,他不知道,那些液体里有多少是雨水,有多少是泪水:“别哭好吗……至少我还死不了……跟我走……”

“不……呜……我不能……呜…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林辰眉头紧紧皱起,这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禁让他发出一声轻吟。

妮可擦了擦双眼,捂着嘴嗡声嗡气的说:“我……我不能…如果我跟你走了……很有可能仅仅如此战争就会爆发……呜…那会有很多人死去……”

“……”林辰沉默,他明白妮可的性格,妮可是那种善良到骨子里的人。

妮可抿着双唇,站起身不舍的看了一眼林辰,冲着凯特说道:“凯特先生,请……请不要为难小林辰……”

凯特点点头,躬身行了一礼,转向原先被士兵擒下还活着的死士,轻声叹息:“你们带着他走吧,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就在这时,一人在大雨中快速策马驰来:“不不不,凯特阁下,这个少年,得由我来带走。”

凯特向着来人看去,双眼微眯:“米克骑士长,那么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米克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微笑着说道:“这个少年是异教徒,这也是教皇的命令,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晶石,凯特神情肃穆,他认得这块晶石,晶石中有教皇输入的神圣之力,是历代教皇传令之物。

“现在,我可以带走他了吗?凯特阁下。”

“请便。”凯特一声轻哼,不再言语。

米克冲妮可行了一个骑士礼,挥手将林辰打晕,放在马上驮着他向帝都的方向驰去。

看着米克离去,妮可心急如焚,像凯特投去祈求的目光:“凯特先生,怎么办?你救救可怜的小林辰好不好?听说光明教会对待异教徒,都是会上火刑柱烧死的。”

凯特微微皱眉,从带回妮可以后,他就被派负责保护妮可的安全,几年下来,对这个完全没有一丝架子的公主极有好感,现在对于妮可的请求却无能为力,教皇可是与雷赫王比肩的存在,自古皇权与信仰互不相干,教皇想要处理一个无名异教徒,就连雷赫王也是管不了的,凯特一声长叹,只得摇摇头:“我也没有办法……”

刚刚说完凯特眼神陡然一亮:“公主殿下,我想到了,您尽管放心去菲利帝国吧,我这就去找克里克,那个疯子肯定有办法!”

妮可无奈之下点点头,凯特躬身向妮可行了一礼,提起全身斗气,一步踏出,已在数里之外,急速奔着梅因镇的方向行去。

……

“孩子,请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引动神格之力的,好吗?”教皇眯着双眼,看向林辰,在林辰的眼中,教皇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仿佛呼吸都要费上极大的力气。

林辰微微扯动嘴角:“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教皇不动生色,眼睛直盯着他上下打量,这是林辰第三次感受到这种目光,那种让他感觉彻底暴露在烈日之下的感觉:“孩子,你是一个聪明人,不要做些愚蠢的事情,那并不是勇敢。”

林辰努力抵抗着教皇只是一个眼神就散发出的巨大威压,他现在的身体刚刚被光明教会的祭祀治好,可谓异常虚弱,嘴中陡然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彻底趴在地上,那种无形中的威压甚至让他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他不知道教皇已经达到了什么境界,圣阶?亦或是更高?在教皇的面前,自己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只要教皇轻轻碾压,就会粉身碎骨。

但是……

他是林辰,从来就不会放弃,不会服输的林辰:“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我屈服吗?老头,收起你那可笑的王八之气吧,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别想让我匍匐,即使是死!”

“孩子,你错了,我跟你一样,皆是神的子民,神是仁慈的,也是公平的,朝拜神,将被救赎,渎神者,必遭惩戒,我并没有逼迫你什么,只是以神之名,将你引向光明。”教皇铿锵有力的语调在神堂之中久久回荡,一时梵音阵阵,似乎正有无数信徒在吟颂圣诗,在这一片天地围绕旋转,不断扩散。

林辰表情严肃,瞪着教皇轻啐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仁慈,公平?放屁!”

教皇眯起双眼,眼中似乎正有一股火焰在升腾,如风暴正聚集力量,到了临界点就要爆发一般危险。巨大的威压再次将林辰方圆数米彻底覆盖,林辰被重重压在地面之上动弹不得,口中连续咳出数口鲜血,在这光洁的神堂地面之上,凄美绽放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林辰感觉自己的思绪都开始模糊不清,轻轻呼出几声呻吟,彻底失去意识。

教皇收起巨大的威压,轻声叹息,挥手一道乳白色的光华罩上林辰,快速修复着他体内的创伤。

林辰身体微微耸动,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忽然发现身体竟奇迹般的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猛然站起疑惑的看向教皇:“为什么又要将我治好?”

教皇微微一笑,此时的神情像极了一个慈祥的老者,他本想任由林辰发展下去,等到林辰彻底解开了徽章中神格的所有封印再夺回,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改变了决定,教皇知道林辰的一切,就连这次他的抢亲计划,无论林辰是否成功,都将会离开帝都,到时茫茫大陆,要想找一个人,可谓难上加难,他不能任由这种不稳定的因素存在,无奈之下才派教会骑士长米克将林辰抓到光明神殿。

“我说过,神是仁慈的,你我都一样,你不要反驳,你不相信,那只是因为你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教皇缓缓说道,眼中精光闪烁,毫无掩饰的直视着林辰。

林辰如同教皇所说一般,并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教皇的话,还没有说完……

“其实,或许世人都认为,能够高高在上,站在这人界信仰的巅峰,是多么的荣耀,但是没有人想过,那也是一种责任,一种要对众多信徒负责,对主虔诚的压力,坐在这个位置,有时候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来维护主在世人面前的尊严,但这,并不是说我有多么伪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做一个普通的老者,有自己的儿女,整日坐在摇椅上乘凉,无所事事,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教皇低声沉吟,语气中竟有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解开月之神格的封印么?”

林辰默然不语,等待着教皇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