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腥……”老爷子还魂了。 r
“真腥……”老爷子笑眯眯地，用一种村氓看打虎英雄的眼神，从下到上瞻仰我。 r
我忙不迭递上手巾。 r
他擦完嘴显得心满意足。 r
他吃了“白虎”的胎盘。 r
那团满是血污的肥肉。 r
老爷子是头兽。 r
老兽张嘴说他忘不了我。 r
我没把这事跟人说。没人可以说。他们都忘了我。 r
二少爷说，完了，上海丢了…… r
二栓子说，我不骗你，以后别娶老婆…… r
老黑说，娘个＊，上头再不给加工钱我也逃难啦…… r
哥说，你快去三房看看呀……小翠这两天怎么不出来走动？ r
娘说，这三更半夜的你闹什么呀？乖乖睡觉去。 r
我想睡来着，可是睡不着。我数羊来着，可是数不清。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百只羊……五千只羊……九万只羊！九万只羊像雪花一样漫天飞扬。其中一只发了狂一样向我冲过来，越冲越近，越冲越近，直到我鼻子下面－－两只猩红的眼睛！ r
九万只羊终于跑尽了。我到了蟠桃宫看庙会。到处人山人海，约摸着有九万个人。有个地方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男人，大概在卖春宫图。我得去教训教训他们。我挤进去了。原来一个人正在表演变脸。他一会儿变包老爷的黑脸，一会儿变关老爷的红脸，一会儿又变曹操的白脸。曹操的白脸阴阴地笑着，笑着笑着笑出了一抹红嘴巴，笑得眼睛鼻子耳朵嘴一下子淌出鲜血来！“好！”男人们异口同声地喝彩！我要逃，可是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我不让我逃！ r
还好这时秋姐仙女下凡来救我，旁边跟着那个给各房刷马桶的老妈子。老妈子手上提着一个黑马桶，黑马桶上蹲着一只绿蛐蛐。老妈子不紧不慢地拿起马桶盖开始念咒：“嘛哩嘛哩哄！嘛哩嘛哩哄！乌盆关住蜘蛛精！乌盆关住蜈蚣精！急急如律令！”一转眼，九万个妖精全被她收进了马桶里，马桶盖一罩，一个也跑不了。 r
我跟她们说谢谢，可她们并不理会我。秋姐横着一张大饼脸兀自对刷马桶的老妈子说：“没毛的是‘白虎’啊！大凶啊！……没毛的是‘白虎’啊！大凶啊！……大凶啊！大凶啊！大凶啊！……” r
我精神恍惚，见了谁都觉得像见鬼。 r
没准别人都是人，我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昏鬼。 r
18 r
大年初一。 r
一大早连响的爆竹就把我震醒了。大公鸡喔喔喔喔在刀口下卖力地叫唤。妈子们一人押着一只鸡，集体大放血。 r
梳洗之后二少爷领我去正厅给老爷子老太太磕头。 r
大少爷抢了先机，拖妻带女在旁边喝茶。大少奶奶看上去很美，朱砚看上去很丑，白虎窝在襁褓里看不出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