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石头里的女人2

赵家坝有个极大极深的池塘೿用作蓄水೿此刻两村村民在池岸上对峙೿几名穿着体面的长者在中间说话೿互相指责೿想是各自村里有声望的乡绅。r

沈青问左边那些愤怒的村民：“出了何事೿怎不报官？”r

那村民不耐烦：“官老爷管不了。”r

沈青劝道：“凡事都好商量೿何必大动干戈。”r

那村民将锄头一杵：“姓赵的断了我们村的运೿怎不找他们算帐ǿ”r

对面赵家坝村民闻言೿立即叫起来：“混说什么೿你们周家没个出息的೿倒怪我们。”r

沈青大约猜着怎么回事೿笑道：“可巧我也跟师父学过几年相地术೿今日路过೿你们若信得过೿不妨说与我们评评理೿怎么样？”r

说话时已招来不少村民注意೿见他年纪轻轻自称地理先生೿众人都不信。r

沈青道：“你们起争执೿乃是为这池塘೿是也不是？”r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立即服气了೿纷纷点头：“果真是地理先生。”r

先前那村民早已飞快跑过去报与几位乡绅೿乡绅们连忙迎上来：“想不到是位高明的先生೿先生来得正好೿且与我们评评理。”r

两边人七嘴八舌说一通೿白小碧方才明白缘故೿原来赵家坝最早的住户并非赵姓人೿而是周姓村民೿据说周家先祖的坟就在这池塘里೿是块小莲花地೿也曾出了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周家人迁离此地೿搬到离城近的周家沟೿自此数十年竟再未出一个人才೿因此便出现了一些传言೿大意就是池塘出水口被赵姓人给堵上೿出处被堵೿周姓人再也成不了气候。这话原不知谁放的೿但传得人多೿也就成了真೿周家人心里起了疙瘩೿几番要求放水೿赵姓人却以蓄水为借口推脱೿去年秋试过೿周姓果然又是一个中的也没有೿今年春闱放榜后೿乡绅们越想越憋气೿干脆直接来赵家坝算帐了。r

为一个毫无依据的传言就要打起来೿可见民间对风水的看重。r

白小碧觉得好笑೿悄悄问温海：“师父೿果真是出水口的缘故么？”r

温海不答೿反问沈青：“沈兄弟看？”r

沈青忙低声道：“自然೿定是高人路过೿点破了它೿赵姓人心中嫉妒೿所以有意为难೿出口被堵೿池中鱼游不出去೿你看赵姓的几个乡绅೿原本一脸得意೿如今听说我是地理先生೿已有几分心虚了。”r

白小碧没有看乡绅೿反而飞快瞟了温海一眼。r

如今实话实说೿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两村人要打起来也有可能೿沈青有些为难：“温大哥看೿如何是好？”r

温海上前两步：“诸位且听我一言。”r

众村民静下来。r

温海道：“此地原是块好地。”不待周家人发作೿他接着道：“但周家少能者೿缘故却不在此。”r

此话一出೿两边村民都愣住。r

温海道：“周家先祖确是占了好地೿但再好的地头也有气运行尽的时候೿你们看这世上哪一家哪一族是世代富贵的೿是以周家之事与赵家无关。”r

周家人面面相觑。r

赵家几位乡绅闻言都赞道：“幸好有两位先生೿总算为我等洗脱冤屈。”r

温海道：“然有句话叫时来运转೿不须多久೿周家自会能人辈出。”他略略停了下೿又道：“依我看೿这池里出水被堵೿非但不害周家೿反是害了赵家。”r

赵家几位乡绅怔住了。r

温海道：“山水相傍೿灵气才生೿此水是赵家坝之水೿自然关系赵家人೿气行不动೿运势自然就差೿我若没猜错೿去年春闱放榜೿其中沙河县高中的并无赵姓人。”r

赵家人都变色。r

沈青上前笑道：“既是乡邻೿原该和气为上೿依我说೿赵家人不若打开那口子೿一则是为你们自己子孙运势೿二则去周家疑心೿将来周姓果真出了能者೿你们也跟着沾光೿实在百利而无一害。”他又转向周家人：“你们此番错怪了赵家೿将来不可忘记他们行的方便。”r

两村乡绅俱脸红೿点头称服೿又互相赔礼೿当下打开池口放水೿周家村民各自照原路回去。r

回去路上೿周家村村民十分敬重二人೿家中有事的纷纷上来问询೿沈青一一作答೿温海偶尔说两句೿惟独白小碧一句话也不说೿若有所思的模样。r

有人戏道：“先生这么高明೿你看前面那河蚌口是不是有古怪？”r

沈青留意：“怎么说？”r

众人笑起来。r

那人拉住旁边一个年轻人：“周小七你跑什么೿来跟先生说说。”r

年轻人涨红面皮೿十分窘迫೿众人催促半日೿他才吞吞吐吐道：“那天下午೿天将黑的时候೿我忙忙地从城里赶回来೿走过河蚌口೿忽然有些肚子疼೿跑去……跑去那石头下……谁知蹲下去不多时೿竟听得里头有声音೿像是个女的……”r

众人大笑：“吓得他屁股也没擦就跑೿满裤子都是。”r

那年轻人羞怒：“你们知道什么೿那声音竟是从石头缝里传出来的೿换了你们怕不怕。”r

白小碧低头掩口。r

沈青忍了笑೿拍他的肩：“放心೿我看那里并没有古怪೿想是什么老鸹子叫೿大哥你听错了。”r

地理先生说没什么೿年轻人自然不好辩驳೿疑惑：“那声音不像老鸹೿真的像人呢……”话未说完೿又被哄笑声打断。r

吃过饭回到房间೿已是掌灯时分೿白小碧打水洗过೿坐到桌前解散头发೿很快೿她就发现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r

小桌上多了面铜镜。r

白小碧惊讶೿取在手里细看。r

精致的铜镜೿磨得光滑闪亮೿眼熟得很。r

是谁买回来的？白小碧坐着发呆೿陈瑞真没说谎೿他在温海跟前对自己表示好感೿必是有那意思೿可是白小碧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明媒正娶嫁入名门೿虽说现在比不得当小姐的时候೿没有理由要求太高೿而陈琪为人极好೿将来定不会委屈自己೿但是……r

千般好万般好೿那双微笑的眼睛始终在心头挥之不去೿寒夜里送来的温暖೿却只因为像他的妹妹。r

白小碧咬唇。r

陈侍郎依附李家೿温海一心想谋求功名೿倘若得李家支持೿也是条门路೿他会答应把自己留在陈家么？如今身边没有别的亲人೿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自己今后的路。r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温海的声音。r

白小碧吓一跳೿站起身：“师父。”r

温海没有回答೿视线移向她手里那面铜镜：“这便是你说的那面镜子？原来已经买回来了೿倒也精巧。”r

白小碧尴尬೿飞快将铜镜搁回桌上೿自白天提起此事೿一直到现在都跟着他们೿哪里得空去买铜镜೿他这么说显然是故意的。r

温海挑眉。r

白小碧道：“我也不知೿我……才看到的。”r

温海没有多追究೿转了话题：“你看陈家如何？”r

白小碧一颗心顿时凉了。r

温海俯下脸看她。r

白小碧不安：“师父想要我留下？”r

“留下？”温海没有意外೿握住她的手೿“是谁叫你留下೿送镜子的人么？”r

他终归是个年轻男人೿纵然有师父的身份೿动不动就做出这般举动೿实是逾礼೿白小碧隐约察觉不妥೿慌着要缩回೿哪知他握得太紧೿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顿时急道：“师父ǿ”r

温海不紧不慢道：“看看你的手相。”r

看手相？白小碧呆了片刻೿渐渐地红了脸೿往常都是街上老先生看手相೿从未见他显露这本事೿顿时提起兴致：“原来师父也会看这个。”r

手指如春葱೿白皙细腻೿温海拿起来看了几眼೿赞道：“手如其人೿怪道这么巧。”r

白小碧觉得不对：“我的手相……好不好？”r

温海斜眸：“手相好不好难说೿陈三公子却绝非你命里的好夫婿。”r

无缘无故又提到嫁人೿白小碧便知他在逗自己了೿气恨不过೿甩手：“你……你……”r

温海道：“怎么೿要对师父不敬？”r

白小碧气道：“师父不该作弄我ǿ”r

温海丢开她的手：“小徒弟还没孝敬我几年೿这么快就想嫁人了೿我却不答应。”r

听他这么说೿白小碧既惊且喜：“真的？”顾不上计较方才那些戏谑೿她斟酌道：“师父说的是೿陈家固然好೿但我还想多跟着师父几年೿长长见识。”r

温海道：“跟着我就是为了长见识么೿我看不只见识长了೿别的本事也很有长进。”r

白小碧赧然：“师父怎说这话。”r

温海没有解释೿移开话题：“昨日街上出事那户人家೿乃是屋宅位置不好೿犯了厝角煞与反弓煞೿叫他们搬走೿或是请一面八卦镜೿即可化煞。”r

白小碧心中一动೿试探：“师父白天对赵家人说的那番水和气运的话೿是诓他们的吧？”r

目中有光芒迅速划过೿温海盯着她片刻೿一笑：“不那么说೿他们怎肯放水೿时候不早೿你早些睡。”言毕转身朝门外走。r

眼见他出门离去೿白小碧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