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灭门之碑3

长空之下೿山势依旧呈虎相೿前爪伏地೿然而不知为何೿原本威风凛凛俯冲下山的猛虎此刻看上去竟了无生气೿俨然成了只死虎。r

虎口依旧大张೿却是被一座巨大的高高的事物给撑住了。r

一只被卡住嘴的老虎。r

沈青遥指那高大事物：“看೿老虎都被卡住了嘴巴೿还能咬人还能活么。”r

温海没说什么。r

白小碧一直在留意观察೿闻言道：“就是因为那个吗？是谁放的？”r

沈青摇头：“还有谁会放那东西。”他领着白小碧走了几步೿找个适当的角度指引她看：“你细瞧瞧೿那是什么。”r

幽幽冷月照着虎口的新坟೿还有那座巨大的石碑。r

白小碧惊讶：“先前不是没有碑么೿他们什么时候立的？”r

沈青叹道：“我才知道消息೿也打听过೿据说是范大人官拜宰相后೿外头有传言೿嘲笑说堂堂宰相大人的老子不过是座秃坟೿太寒酸೿因此范大老爷气不过೿当下便叫人打了这块碑೿我们竟一直没留意。”r

温海道：“果然是有心人。”r

沈青道：“方才路上听说了京城的事೿宰相大人被拿已有好几天೿其实此事原也怪不得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举೿前些年远征番邦೿他曾与一名番邦使者有来往೿那使者秘密带了厚礼与番王的信说情೿他也就顺势说服圣上退了兵೿却鬼迷心窍留了那信೿也该他出事೿这么多年偏被人翻了出来೿圣上近日又新宠着宦官金和等೿得知后龙颜大怒೿斥他通敌叛国೿即刻要拿他೿通敌叛国这是何等大罪೿他不反也得反了೿吴王与李家闻知皆踊跃出兵೿因此很快便被拿住。”r

温海沉吟不语。r

沈青想了想೿笑道：“总是走到绝路上೿这回圣上竟铁了心要办他೿加上金和等在旁边煽风点火೿不少大人联名上书求情不成೿反受连累೿连天师也说劝不回转。总是圣上亲手提拔起来的人೿还有他手底几员将军೿这样一办೿圣上就等于自断一臂೿岂非正合了吴王的意？可惜了猛虎下山೿一块好地生生让范家人自己破了೿招至大祸೿不知是谁撺掇他们立碑的೿着实高明೿单凭几句话就放倒了朝中宰相೿我看不是吴王那边೿就是四王爷那边的李家人。”r

温海淡淡道：“富贵已极೿终难消受೿也是范家气数已尽೿回去吧。”r

范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他们自己坏了自家的风水೿导致一败涂地的下场೿白小碧心里高兴೿哪里管得什么朝廷事೿谁家做天子又如何೿到头来当官的照样仗势欺人。r

沈青到底是个看热闹的过路人೿与此事无关೿叹息一回就先告辞离去。r

虽是夜里೿城门却大开着೿燃着许多火把೿无数兵丁把守೿由于范家出事೿方才出城时查得很严೿还是沈青递了银子。r

温海带着白小碧到城门外：“我就不进城了೿你先回去收拾下೿天亮便动身。”r

孤男寡女住在一起೿白小碧正担心回去叫人看见೿闻言忙答应೿毕竟街坊们并不知道他是师父೿眼看就要离开了೿临行时不能留话柄给爹爹面上抹黑。r

温海道：“沈青认得你。”r

见瞒不过他೿白小碧索性将与沈青认得的经过说了遍：“我没跟他说生辰八字。”r

温海舒展了双眉：“做得对೿不可太过相信他。”r

白小碧看他一眼೿咬唇没有说话。沈青固然不可轻信೿然而发生了今夜的事೿她竟觉得周围的人都是自己看不透的೿难以信任。r

叶夜心说会有人替自己报仇೿如今范家被诛九族೿正应了那句话。问卖身契೿范家遭祸೿这些事他究竟是无意料中೿还是早就知情？那他知不知道那个撺掇范家立碑的人是谁？甚至……吴王೿四王爷೿他会不会就站在其中一边？r

就连温海也一样೿当初他也问过卖身契೿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想通过范八抬向朝廷邀功೿所以才与范家达成协议೿出手帮他们೿若真的早知道有人动手脚೿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吧。可是在范家逗留这么久೿偏等到今日才动身走೿未免太巧……r

正想着೿耳畔就传来温海的声音：“我既收你为徒೿怎会害你೿你只听话。”r

不知是否被看穿心事೿白小碧微惊。r

温海含笑：“还不快些回去收拾೿卯时出来೿我在这里等你。”r

大仇虽得报೿却举目无亲೿背着克夫与晦气的名声೿留在门井县根本没有未来೿既然面前有新的路೿白小碧当然愿意选择另一种生活೿她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将房契和当东西所得的几两碎银子带上೿便匆忙出门了。r

天色方明೿晨风轻拂೿家家户户陆续打开门೿街上行人逐渐增多……从小生长的地方೿景象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然而正是这些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看在眼里才更叫人惆怅不舍೿今日一去೿根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r

最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真真假假೿让人感觉就像置身于一场梦中೿看不透过去೿也看不清将来。r

白小碧挎着包袱站在街边೿望着对面的金香楼。r

昨日莫名跟他发了通火೿今天就要离开了೿总该去道声歉才对೿可是怎好主动进那种地方？r

正在迟疑之际೿两个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r

“香香姑娘还在发脾气？”r

“叶公子昨日叫人送来许多首饰金珠೿还有封写着许多惜别好话的信೿香香姑娘接到气得不得了೿东西也都叫她丢出去了。”r

“她真的看上……”r

“叶公子平日什么事都依着她೿偏这回无情得很೿说走就走೿连个面也不见೿若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不相信呢。”r

……r

他也走了？白小碧呆了许久才回神೿默默转身朝城门走೿心头失落感更多。r

“白小姐这是去哪里？”有人叫住她。r

看清是张家的书童೿白小碧一笑：“我已不是什么小姐。”r

那书童脸红೿将她拉到街边೿取出两锭银子：“我们公子说了೿先拿着用೿没了再送来。”r

孝敬爹爹೿觅个好夫婿೿美丽的相识೿到头来终是一场泡影೿他待自己固然有情೿可既已退亲另娶೿这些情义不过让人徒增感伤罢了。白小碧沉默片刻೿没有接银子：“有劳小哥回去告诉公子೿就说小碧多谢好意೿只是如今已决定去远处投亲೿今后还请不必惦记。”r

书童惊讶೿看她肩上包袱：“姑娘真的要走？几时动身？”r

“现在就走೿不及作别೿望你家公子莫怪。”白小碧矮身作了一礼೿再不看他೿径直走了。r

城外೿温海已等在那里೿还雇了辆马车。r

他伸手：“上车。”r

看着那手೿白小碧有点窘。r

他轻笑了声೿抬手示意：“快点。”r

白小碧只得搭着那手೿借力爬上了车೿钻进车内坐好೿车夫笑嘻嘻看了二人几眼೿转脸一声“驾”೿马车便在道上行驶起来。r

从车窗往外看೿门井县高高的城门在身后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恰如年少时的闺中美梦೿正在逐渐远去……r

终于೿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