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灭门之碑2

黄昏೿白小碧默默坐在自家门前石阶上೿看一群蚂蚁搬运虫尸。r

她真的后悔极了೿方才在他跟前那么失礼发火೿对恩人如此೿岂不也成了卫掌柜那样忘恩负义的人？r

明明是希望见到他的೿可真见到了೿怎么就忍不住讨厌呢。r

白公在世时是照淑女闺秀的标准教导女儿的೿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女红、读书识字绝不比那些大家小姐差೿最要紧的是女孩儿家要有好性格೿温婉贤淑೿将来才会讨夫家喜欢೿而且白小碧也的确很出色೿如今虽然落魄೿但除去抛头露面的时候多些೿别的也还算中规中矩೿谁知现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养成了这样一种浮躁善变的坏脾气೿她顿时沮丧万分。r

怪不得最近去买东西೿那些掌柜个个都笑得很客气೿原来是卫家饭庄出事೿怕招惹自己带晦气的缘故೿毕竟卫掌柜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难自己೿近日家门口这么冷清೿邻居们绕道而行有好一阵了吧。r

有心事的时候೿时间就流逝得格外的快೿天很快黑下来。r

明日去跟他赔个礼吧೿白小碧下定决心೿收起思绪೿见四周景物已经模糊೿忙起身关了大门೿回屋点燃灯೿再去烧了些热水沐浴。r

外头响起不轻不重的敲门声。r

这么晚还会有谁来？白小碧一愣೿先是紧张೿如今家里只剩自己一个女孩儿೿会不会是县里那些登徒子不怀好意的？转念一想೿她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卫家饭庄的事外头传得风风雨雨೿还有谁敢来招惹自己。r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r

白小碧托着灯走到门边：“是谁？”r

“开门。”温和的声音。r

白小碧放了心೿连忙打开门：“师父。”r

不等她让೿温海已走进院子೿打量四周。r

想不到这么晚了他会找来೿此刻天黑೿孤男寡女本是十分不便的೿白小碧深知流言的厉害೿赶紧闭了院门೿暗暗宽慰自己——他是师父೿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严格地说算是长辈೿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吧。r

她悄悄看了温海一眼。r

俊美有型的脸೿坚毅的鼻梁೿怎么看都和“终身为父”四个字搭不上边。r

温海终于将视线移回她脸上：“一个人住೿不怕？”不待她回答೿他便径直朝里屋走：“怕也没用೿胆量是逼出来的多。”r

听他这么一说೿白小碧立刻想起了守范老太爷棺材的那天晚上೿她总怀疑是他故意拿走灯留下她的೿眼力这么厉害೿怎会看不出她害怕？r

门推开೿漆黑的房间立刻明亮起来೿白小碧双手掌灯೿站在门口先将他请进去后೿这才跟着进去೿将灯放在桌上೿然后默默退至一旁。r

温海扫视房间೿往椅子上坐下：“稍后去打些热水。”r

难不成他打算住在这里？白小碧呆了呆೿忍不住问：“师父不是去会友了么？”r

温海道：“不在。”r

白小碧试探：“那……这么晚了೿我送师父回……”r

温海打断她：“我已辞了范家೿打算明日便走。”r

他已经从范家出来了？那自己怎么办？白小碧怔怔地看着他೿难道他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范家？是了೿他必定嫌带着自己麻烦。r

爹爹不在೿朱伯伯走了೿当真这世上再没有人会管自己。r

想到这儿೿白小碧不觉红了眼圈೿勉强忍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低声问：“师父打算去哪里？”r

温海似没看见她的神情：“北上。”r

白小碧轻轻“哦”了声೿垂首。r

沉默。r

头顶多了片阴影。r

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白小碧总算从伤感中回神೿连忙抬脸。r

不知何时೿温海已站在她面前೿含笑俯视她：“卫家饭庄出了这么大的事೿范家问过我೿想来不会留你太久。”r

白小碧呆呆地望着他半晌೿猛然明白过来೿大喜：“他们会放了我？”r

“我带你走೿”他低头看她的眼睛೿“不哭了？”r

原来他早有安排೿方才分明是故意在逗自己೿白小碧咬唇೿飞快从他眼皮底下逃出门：“我去打水。”r

夜半೿四下寂静无声೿隔壁的温海应该睡了。r

白小碧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半是因为担心೿头一次和不是父亲的男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明日叫人看见೿自己必定会名声扫地೿叫人嘲笑白家门风೿给爹爹抹黑；另一半则是喜悦与不舍೿很快就要跟温海离开门井县೿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未免难过೿不过将来自己学好本事一定会回来报仇的。r

想到这೿她握紧了拳。r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掀起一阵嘈杂声೿接着越来越大೿到后来连院门外也响起一片窗户打开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叫闹声೿想是不少街坊都被惊动೿跑去看究竟了。r

发生什么大事？白小碧先是莫名೿跟着又警觉೿往常半夜里也闹过一次೿莫非是失火了？想到这೿她赶紧翻身爬起来೿出门看。r

一道黑影飞快越墙而去೿鬼魅般的。r

白小碧吓得惊叫：“谁ǿ”r

没有回答。r

“出事了。”旁边门开。r

“师父。”白小碧忙转身。r

“好象是范家方向೿”一只手伸来牵着她就走೿“去看看。”r

那手和叶夜心的手一样的温暖೿更多了种不容抗拒的味道೿白小碧不敢乱动೿只好任他拉着出门。r

远处果然有一片火光映照半空೿却不是失火೿而是无数的火把೿将范家府第团团包围住೿大门口站着一名穿着红袍的文官模样的人೿双手托着一卷明黄色卷帛೿旁边知县大人作陪೿身后还有两名带刀的浑身铠甲的将军。r

人群远远的不敢上前。r

只听那文官喝令众人：“范仲尹谋逆೿当诛九族೿本官奉旨前来拿办……产业家奴೿尽数查抄充公……胆敢抗旨者೿立斩不赦ǿ”r

门内೿数名兵丁押着范大老爷与范小公子等人出来೿范老夫人与范家小姐丫头们跟在后头೿都面色惨白手脚哆嗦೿有的丫鬟哭闹不止。r

“范八抬谋反೿要诛九族了ǿ”r

“我丁五活了这么多年೿总算见了报应ǿ”r

……r

门井县百姓受范家欺压多年೿敢怒不敢言೿如今见范家被抄೿都大感快慰೿周围甚至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声೿也有平日里讨好范家的几个人೿见状都悄悄溜走了。r

这不是做梦？白小碧揉揉眼睛೿确认之后不由狂喜。r

远处೿小将令部下呈上数十个匣子：“田产契约与家奴的卖身契都在此೿请大人过目。”r

知县忙上前打开೿文官看了两眼：“都在这里了？”r

小将道：“家奴都在೿无有遗漏。”r

文官点头不语。r

白小碧听得心惊೿幸好自己没有卖身契在范家೿否则定与范家脱不了干系೿也要被拿去了。r

卖身契？想到这个词೿她立时打了个寒战೿猛然侧脸看温海。r

挺直的鼻梁在夜色中更显冷酷೿他看着远处陆续被押走的范家人೿面色平静。r

依旧被那温暖的手握着೿白小碧却感觉全身一阵阵发冷೿他和叶夜心先后都问过卖身契的事೿究竟谁是无心೿谁是有心？又或者೿同属无心？r

“还是被人算计。”旁边有人低叹。r

白小碧惊讶೿来人正是沈青：“你……”r

“我本是要出城的೿听说出事೿又赶回来了೿”沈青叹道೿看温海೿“猛虎下山೿却落得如此下场೿变作死虎೿温大哥不奇怪？”r

温海道：“正不知何故。”r

沈青苦笑：“欲知缘故೿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