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轮又说:“我最近要到成都去办点事,要是你回了四川就好了,有熟人,有朋友,可以到人民公园去耍一耍。”
公上见他学了两句四川话,高兴地说:“我最近可能回不去,不过我写个条子给你,你去找我大哥,我大哥是个大包工头,也在江湖上跑了十多年,你们见面后肯定很投缘?有什么需要,说不定大哥还能帮上忙。”
陈洪轮喜道:“好好好,我一定去找你大哥帮忙,和他交个朋友。”
吃了饭,陈洪轮又邀请公上一起去看电影,电影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出电影院大门时,张文彦的眼睛始终往姑娘的脸上和身上看,有时甚至想主动去和从不认识的姑娘说话。公上心想:你长成这个样子,哪个姑娘会看上你。他和陈洪轮站在一旁,陈洪轮也笑着,看着张文彦。张文彦像无事一样,继续寻找他的目标。
公上笑着给陈洪轮说:“张大哥这么大的岁数了,没想到还这么好色?”
陈洪轮说:“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人群散尽,张文彦都没有找着一个目标。三人回到房间,公上拿出笔记本,记下了陈洪轮,张文彦的姓名和地址,同时写了一张条子,交给陈洪轮,叫他到成都盐市口洪流旅馆去找大哥,并说自己长住在安阳交通招待所,叫陈、张二人到安阳,就到交通招待所去找他。
第二天,陈、张二人临别时,再三邀请公上一定要去他们家,直至公上亲口答应后,他们才匆匆而去。
陈、张二人走后,公上心里更加恐惧、慌张,他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就去跳黄河,身上还有十多元钱,不可能钱都没有用完就去死吧,这等着花完钱去死,也不是个办法。怎么办?怎么办?他突然眼睛一亮,想到张森说要竹器的样品才好订货,又想到陈、张二人说日杂公司在卖竹器,自己何不回四川,买点竹器产品的样品过来,订好货后,才回四川找人订做,这岂不是大好事吗?
他主意已定,忘记了求死和不干出一番事业决不回川的誓言。他立即赶回安阳,直接到火车站,买了北京至成都九次特快的车票,买了票后,身上还剩下一元伍角钱。他想一元钱可以吃一吨饭,路上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可以傲过去,剩下几角钱可以坐公共汽车到二哥哪里。到时候找到大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大哥肯定会支持的。
到安阳买了票后,他到车站外面去吃了一碗小米稀饭和窝窝头,下午五点多,九次列车到的安阳,他上了火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座下。六点过,列车在广播里叫卖晚餐,他当然不会吃,而且车上的人一定知道他是吃了饭上的车,没有人知道他是没有钱吃饭,他觉得这样,不丢脸。
他坐特别快车,感觉舒服极了。不像慢车走一站停一站,把人闷得心慌。当晚他和众人一样,坐在车上打盹。第二天早上,列车又在叫卖早餐,他感觉有点饿,他想早餐较便宜,随便吃一点人家看不出他没有钱,但一想,到了成都出站,还要钱坐公共汽车,剩下的钱怎么能够吃饭?他控制住了。
上午九点多钟,他去上厕所,他见厕所里有人,便站在门口等。不一会,走出一位工人打扮的年青妇女。他进了厕所,关上门,刚想蹲下,看见跨脚的地方有十元钱,他马上意识到是刚才那位女士掉的,他见钱比较干净,便捡起来装在包里。解完手后,他顺着车厢,逐排的找那位妇女。在中间的位置上找到了,那位妇女及同坐的人对公上看着那位妇女笑感到奇怪,有的还怒视着他,公上问:“同志,刚才你在厕所里是不是掉了东西。”
妇女想了一下说:“没有呀,我什么东西都没掉。”妇女是个四川人,说的四川话。
公上掺事地笑着说:“你再想一想,看掉了什么东西没有。”
妇女又想了一下,突然说道:“哦,你是不是说地上的那十元钱?”
公上显得沾沾自喜,得意的点点头。但妇女却说道:“不是我掉的,我进去就有了的。”
她不承认则罢,她这一说,却把公上羞得无地自容:人家进去看见钱都没有捡,自己却去把它捡起来卖乖讨好。他感到脸红,非常尴尬的离开。那位少妇知道自己说话不当,伤了公上的好心,但他认为自己说的并没有错。同坐的人大感惊奇,用尊敬的眼神看着公上离开。
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仍感全身不自在,刚才的刺激还在发酵。他想把钱交到列车办公席去,突然想道:“怎么没有想到自己得这个钱呢?自己不是连吃饭,坐车的钱都没有了吗?这岂不是天外来财,天不绝人吗?送到列车席去,列车员还认为我想讨好,想得表扬。他自己骂道:“笨蛋,糊涂虫,这是老天爷安排给自己济困的钱,怎么能不要呢?又不是偷的,抢的?而且还去找了失主,失主未找上,碰了一鼻子灰,算尽心尽力了吧?不要白不要。”他心安理得的将钱据为已有,悄悄的坐在位置上。
到西安前面两小时,列车开始查票了。中午,公上买了一盒盒饭吃。到了成都,他乖八路公共汽车到跳蹬河,直抵颜定正哪里。
颜中才原本认为上洞大队到四川来买竹子是一笔很大的生意,可发一笔大财。他略算了一下,一斤竹子拽一分钱,发上两个车皮的竹子,他可以拽上一千多元钱。立即回资阳组织货源,确定收购场地和发运车站,报车皮计划。办事地点设在资阳旅馆206房间,由上洞大队长期包房。侍一切就绪后,谢军良把颜中才喊到服务台说:“大老倌,你可能误会了他们来的意思了,他们来四川是想自己收购竹子,只是想请你帮忙落实车皮。”
颜中才一听,火冒三丈,说道:“哪你怎么不说清楚?”
谢军良笑着说:“我以为你知道,你也没有问,所以就搞忘了给你说。”
颜中才埋怨道:“卵弹琴,既然这样,喊我回来干啥?现在啥子都弄好了,才这么东说西说。算了,看在老么在他们哪里干活的份上,就按他们的意思办,我帮忙给他们把车眼搞好就是。我在这时没有啥子意思了,你给他们说一声,我回成都了。哦,成都旅馆的房费太贵,我回去就搬到洪流旅馆去住,今后要找到哪里来找我。”
谢军良笑着说:“好,好,麻烦大老倌了。”
颜中才说:“我两个客气个球啊。”便到房间收拾好行李,赶上午十点多钟的火车回到了成都。
颜定正虽然是个工人,比一般老百姓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但因有两儿一女,家庭负担很重,不能像双生职工那么轻松过日子。公上到来,他和平常一样,把饭票给公上,由公上自己去食堂打饭吃。第二天吃过早饭,公上问:“谢军良说大哥住在洪流旅馆,你晓不晓得,我想去找一下他。”
颜定正说:“他很久以前打个电话来说他住在啥子洪流旅馆,晓得他现在还住没住哪里哦?”
公上问:“洪流旅馆在哪里?”
颜定正说:“在盐市口附近。”
公上说:“那我去找一下再说。”
公上骑上颜定正的旧自行车,到洪流旅馆一个房间找到了颜中才。颜中才坐在一条板凳上,见到公上感到很意外,说:“你怎么回来了,谢军良来信说你去当扒手了哒。”
公上坐在床上说:“你听他鬼吹。”
“你怎么不在哪里干嘛了呢?”颜中才问。
公上激动地说:“哪里是我不在哪里干,是他们不想要我在哪里干?谢军良在做人生意,他把他的侄女都弄过去卖了。我在哪里障着他的眼睛,怕我回来说他的坏话。吴会计是个老光棍,他想谢军良给他找个婆娘,两个人便勾结起做事。陈大队长是个卵弹琴,没有能力他认为我眼里没有他。三个人天天拿脸色给我看,我不走行吗?”
颜中才“哦”了一声说:“是这个样子的?那谢军良写信回来说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又是怎么回事?”
公上说:“哪里是啥子不三不四的人嘛,是他们没有见过簸箕那么大个天,我被他们逼走时,离春节没有多久了,我想做点事,在外面闯一闯,总之回来也没有多大意思,便住在安阳火车站下面一个交通招待所,与江苏、山西、郑州铁局的人住一个房间。一天吃饭,吴会计到安阳看见我和他们在一起,山西哪个小伙子穿着的一件大红花衣服,吴会计大惊小轻,便认为他是二流子,扒手。回去就给谢军良说。”
颜中才又“哦”了一声:“那你在那边做啥子?回来干啥?”
公上说:“北方那边没有竹制品,我回来想弄点我们这里的竹制品的样品过去-----,”他突然想起:“对了,前两天我在汤阴认识了一个山东人,这个人不错,豪爽,大方,应该是个好人,我给了你这里的地址给他,他说最近要来找你。他在他们县日杂公司有熟人,叫我去找他定货。”
颜中才问:“那你准备好久过去呢?”
公上说:“我准备马上就去。”
颜中才预:“好嘛,不过你要小点,不要给任何人说,否则被人抓住说你搞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哈。”
公上说:“我想用石岭经理部的手续出去联系,到时候交管理费就是。”
颜中才说:“这样也行。”说着便在办公桌抽屉里撕了两张介绍信和空白合同给公上。
公上本想开口叫颜中才给点钱,但他知道大哥好面子,有钱的话,早就给了。他不便开口,便骑车到了火车站竹器市场,买了一支竹篮,竹筛,背篓,竹椅等竹器,总共花了四元钱。他把竹器寄存在火车站的寄存点,又骑车回到颜定正哪里。他也不便开口向颜便正要钱,便坐下午的火车回资阳,找到吕存明借了三十元钱,次日一早回成都。
下午四点多钟,他买了一张两角钱的站台票,挑着竹器进候车室候车。他非常讨厌让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见他挑这么多不体面的东西,但他没办法,只好把面子放下。在候车室,他弄懂了到北京的列车规律:出京的列车是单号,进京的列车是双号。他决定坐晚上八点的八次列车到安阳。晚上七点多钟,候车室检票进站。凡检票就拥挤。公上挑着东西排队,到了验票口,给了站台票说:“送人的。”检票员放行,公上挑着样品进站上车。
八点正,烈车速速开动。过了宝鸡,他心里开始紧张,盘算着西安查票前怎么应付。他想好了:查票就说在宝鸡上的车,到西安推销竹器产品。有了对策,心里踏实了。列车到了西安,没有查票,他高兴极了。从西安起,他又记住每一个大站的名字。他打定主意:万一查票,就是在前一个站上的,到下一个站下。查到后补票加上手续费,最多几元钱。结果列车第二天早上到了安阳,都一直未查票。由此,他悟出一个道理:特别快车都是有单位的上等人坐的,车票都报销,都能自觉购票乘车,所以列车很少查票。慢车是没钱买票的下等人坐的,所以查票很勤,每一个大站都要查票。他悟出此玄机,心里高兴极了。
虽是阳春二月,北方仍无春意,冰雪消融,寒气逼人。下了车,公上挑着竹器走在安阳火车站广场上,此时正好是早上七点多钟,人们正好上班。北方人没见过竹制品和用扁担挑东西的。看见公上双肩挑着竹编制品,感到稀奇,就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公上指指点点,比比划划,交头接耳。公上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也感到奇怪,不知人们为什么又说、又笑,又指他又看他。待他明白过来后,便不顾人们笑谈,挑着样品直往安阳卷烟厂张森的家里去。
张森的家住在六楼,老婆、孩子都上班去了。春节前老谢带公上来过一次。故公上轻车熟路。张森一个人在家里。见公上挑着一担竹器到家,感到既突然、又高兴,他误认为公上挑的东西是送给他的礼物。惊喜道:“哎呀,你来玩就是了,这么远,你带这些东西来干嘛?中,放下。”
公上知他误会了,说道:“你说要有样品才好推销,我专程回四川弄了这些样品过来,让你先看一下,麻烦你去联系推销单位,我仍住交通招待所,联系好后,请你到招待所找我。”
张森得知公上的来意后,连说了三个“中、中、中。”
公上又挑着竹器到了交通招待所。小王在执班,看见公上来了,很惊喜,三两下就安排好房间。公上将竹器寄存在寄存室,便到了房间。住了两天后,他感到房间里的气氛今非昔比,面目全非。小王和小陈虽对他风情依旧,但因入房住店的人都是睡一晚上就走,彼此间最多打个招呼,在也没有昔日和老谢、王高升、李天财同住时的欢歌笑语,小陈和小王也不便时时到房间里来陪他。他一个人闷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张森来到房间说:“我跑了几个单位,都说这地方的人不用这些竹器,加上他们的物资是实行调拨,没有采购计划,都不订货。”
公上不懂地问:“什么调拨,什么计划,他们是卖这些东西的,怎么还要什么调拨和计划?”
张森耐心地解释说:“他们都是国营单位,每年卖的商品,卖些什么商品?卖多少商品?都是有计划的。然后这些单位就根据计划到上面去拿商品回来卖,这就是调拨。这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计划经济。”
公上瞪着双眼,张着嘴巴久久合不拢来。用一句四川土地话骂道:“这是啥子****计划经济?怎么做生意都要由上面来计划,老百姓要买的,他没有计划到怎么办?而且商品应该是以老百姓的需要为标准,岂能闭门造车瞎计划呢?”
张森笑着说:“你还年轻,不懂,算了,不说这事了,老谢还在大众旅馆,你去过没有?”
公上听说老谢还在大众旅馆,心中很高兴,说道:“没有,我改时去找他。”
张森走后,公上怀疑张森没有去帮他联系推销竹制品。张森没有来拿样品,怎么会知道人家不要呢?他不管街上的人笑不笑,挑着竹器,到日杂公司、土产公司、供销社、社商等单位去推销了一圈,都答复用不上,没计划,不订货。公上的心一下子涼透了。
他心灰意冷,沮丧的挑着竹器回到招待所。他心情不好,无心和小王、小陈搭腔,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发呆。怎么办?他又走上绝路了。如这次再无收获,他再也没有脸,也没有必要回乡了。三天下来,身上又只有几元钱了,怎么办?仍他怎么想,再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上午,他到了大众旅馆,老谢很热情的接待他。
又过了两天,公上的钱用光了,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掉泪。小王和小陈偶尔借故进来看他,他都很冷谈的打个招呼便是,无意和她们多谈,小王和小陈只好知趣的离开。他认为:只要自己开口给小王或小陈借钱,她们肯定要借。但明知自己还不起还借,这不是在骗人吗?绝不能这样做。
饿了一天,下午五点过,他挑着竹器去找张森,到了张森家里,仍只有张森一个人在家,公上放下竹器,坐在一条板凳上说:“张师傅,我原以为带着样品过来就好定货,没想到这么复杂,一事无成。我这次出门带的钱不多,现在已经用完了,连住旅馆的外都没有了,我想把这些样品按四川的价卖给你,总共四元钱,你看行不行?”
张森听了后很同情公上,一听才四元钱,便说:“中,朋友有难,理当帮忙。”说是完便在上衣袋里拿出四元钱给公上。
公上拿到钱就准备走,张森说:“现在你只有这点钱了,这样吧,老谢等一会儿要来,你就在我这里吃饭,你们是老熟人,在一起聊聊天。”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六点多,张森的爱人和女儿下班回家,老谢也随后来了。晚饭很简单、馒头、大葱、开水。吃饭时,张森当着一家人和老谢说:“这小家伙在这里受困了,吃饭住店都没钱了。”公上见张森在嘲笑他,脸色由红转青,想立即走。但想到这么走了,于大家都不好看,且张森并不十分过份,说的也是实话,人家同情你,请你吃饭不为过吧?
老谢听了后说:“小颜的情况这么糟,我们也无力帮助,这样吧,基于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老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明天不是要搬运材油桶子去装货,能不能就叫小颜去运,就不找其它人了。”
张森忙然大悟,拍着后脑说道:“中,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你们江苏人聪明。”
老谢说:“这样吧,外人运一个枈油桶五分钱,小颜运我们就给他算一角钱一个吧,也算是照顾照顾。”
张森高兴地说:“中,中,小颜,您觉得中不中?”
原来张森是在和老谢一起做枈油生意。公上问:“在哪里运?有多远?怎么运?运多少?”
老谢说:“就在大众旅馆,用架车运到货运站,来去可能有两公里路,有两百多个,两天就运完了。”
基于情面和困境所迫,公上不便推辞,说道:“好吧,感谢二位关照。”
第二天七点多钟,公上到了大众旅馆,老谢领他到隔壁一个空旷的库房里,指着地坝上的一辆架子说:“就用这辆架车,在库房里装上空枈油桶,每车装十个,拉着和我一起走就是。”十个枈油桶堆在架车上着像一座小山,公上一个人拉车,在一条凸凹不平的烂路上来回般运,老谢空着手跟着公上走,上坡拉不动时,他才伸手助一臂之力。一天下来,公上又饿又累,太苦了,他不想再拉了。但想到答应过人家,岂能言而无信,第二天又继续拉。到了晚上八点多钟,才将二百多个枈油桶拉完。由于太累,老谢和他都没有当晚结帐的意思,吃了晚饭便在大众旅馆老谢的床上睡了。
第二天上午起床,基于朋友情面,公上不便主动开口结帐。老谢也假装很忙,不搭理公上。到了下午,老谢也只字不提结帐的事。公上感觉上当了,老谢想要吞掉他下苦力的二十多元钱。他感到一阵阵心寒,心里问道:这就是朋友,这就是江湖义气?不帮助则罢,连下苦力挣的救命钱,都要吃掉,他妈的简直是人面兽心,狠的狗肺。
公上看穿了老谢的心思后,也佯装不知。认为他既然不想给,就是问他他也不给。自已势单力薄,他不给又能把他怎么样?既然如此,不如自己装大方。老谢吃什么,老子跟着他吃什么。老谢不给他写号,老子就先爬上老谢的铺上去睡。直到抵清下苦力的钱就走,大家不捡便宜不吃亏。
老谢见公上如此,想发作。但看见公上那双眼睛,他又做贼心虚,不敢惹公上。随之又假装大方,叫公上吃饭,写号。
老谢的态度转变,公上反而不好意思。因为外人不知道他和老谢之间的过节,认为老谢是个大好人,够朋友,让公上白吃白住。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公上,公上心中有数,毫无羞色,用正色目光回敬人们的眼神。
一天上午,他吃过早饭,漫无目的地到火车站广场上去转。突然,一个人从以后面将他死死抱住,说道:“颜哥,没想到你还在安阳。”
公上回头一看,见是李天财,转过身来抱住他说:“哎呀,天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天财拉着公上的手说:“我在新乡去办完事,这里有些事还要办,所以就返回来了。你看,我刚下车就碰上你了,我俩真是有缘。”
公上高兴地说:“有缘,有缘,真有缘。我还以为一辈子都不能见面了,没有想到在这人海茫茫的火车站,咱位又碰上了,真的有缘。太好了。”
李天财说:“长期住交通招待所没意思,我们另外找个地方住吧,你住在什么地方。”
公上说:“我名誉上是住在交通招待所,但实际上住在大众旅馆老谢哪里,嘿,一言难尽,等你住下后再说吧。”
李天财在交通招待所对面的一个小旅馆写了一个单间,到了房间,李天财说:“颜哥,交通招待所的小王和小陈对你都有意思,你去随便叫一个过来陪你玩吧。”
公上苦笑着说:“没有明确给人家耍朋友,怎么能随便叫人家来玩,那样岂不是极不尊重人家。”
李天财坐在床上说:“你怎么对女人那么认真,女人嘛,男人玩玩,玩过了就走,大家开心,您怎么那么较劲。”
公上板凳上说:“骗人的事,我不干!”
李天财笑着说:“骗人,我看小王和小陈都想让你骗她们,不骗她们,他们反而不开心,不高兴。”
公上噜着嘴说:“你说到哪里去啰,人家可正儿八经姑娘,骗了人家于心何安?”
李天财丧气地说:“哎呀,你年龄不大,满脑子的封建思想,男人在外面闯荡江湖,不外乎就是玩钱和玩女人,有什么心安不安的。你不玩,别人照玩。”
公上苦涩地说:“这个我到没有想过?”
李天财说:“算了,不开窍,你在安阳干什么?”
公上把如何从成都买样品,如何推销竹器,怎样被老谢和张森欺骗,从头至尾地讲了一遍。李天财听后义愤填膺,要去找老谢算帐。公上阻止说:“算了,老谢这样做,就当我们认清了他是哪种人,加上我已经在他哪里吃住了几天,算起来也差不多了。”
李天财问:“那你今后怎么办?”
公上说:“走头无路,世上的路千万条,竟无我立足之地,现在只有随命漂泊,走到哪里算哪里。”
李天财感慨的说:“没想到你的命运这么不幸。凭你的为人和性格,我早就断定你是个真正的大好人。真的是好人多落难,你这个人坏事不做,正事国家又不准你做,真的是天地不公。凭你多才多艺,干什么不是状元?可惜。”他叹了一口气说:“不过比我好,我的命比你更苦。”说完看着公上,观察公上的表情。
公上坐在橙子上,平谈的说:“你比我更苦,那真不可想象,你一个铁路工人,每月拿几十元钱,虽然不多,但足以为生,何苦之有?”
李天财神秘的问:“你当真认为我是郑州铁路局的?”
公上一惊,马上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做了夹的动作“哦,我早就该知道,你是干这个的。”。
李天财很意外地反问:“你怎么一下子便想到我是个钳工?”
公上得意地说:“从你第一次敲我的门,我一见你的面,便断定你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你穿的铁路制服,打扮是铁路工人,但通过你的神态,语言,我对你的身份就一直怀疑。后来你拿出了工作让给我看,我才不得不相信。但对你的豪爽,大方,重义气,花钱如流水,我又曾经怀疑过,不过只想到你这个人重义轻财,没往别处想。刚才你问我这句话,实际上已经回答了我你不是工人。不是工人?又没做其它事而又有钱花,那么只有当扒手了。不过,你的工作证是怎么弄到的,你这身工作服和这个工作证可为你干这行做了很大的掩护作用,任何人都看不出你是扒手,站在人家身边,和铁路工人在一起,人家还感到荣幸。”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李天财拿出工作证,递给公上说:“你再看一看这个工作证。”
公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原来这个工作证的名字是李天财,照片却不是这个假李天财的。公上感慨的说:“你这一手瞒天过海很迷人,一般的人,确实不会细看,你却能混水摸鱼,蒙混过关。”
李天财说:“人为财死,乌为食亡。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像你现在这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可能等死罢?就是饿死、困死,人们还认为你好吃赖做,不务正业而生同情心,反而还认为你该死,死有余辜。凭你的聪明才智,如果我两个联手,我敢说横行天下。天下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金钱,美女,都可能供我们享受,怎么样,跟我一起干吧。”
公上又挥手,又摇头说:“不不不,我现在虽然走头无路,但我发个誓,就是饿死,冻死,也不偷,不抢、不害人------。”
李天财抢着说:“嘿,死脑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吃饭穿衣,就连下苦力为生都找不着地方。人——总得生活呀,干这一行虽然有人认为不光采,但你仔细一想,现在干哪一行是光彩的。那些当官的,那一个不心黑。不心黑,不靠整人害人,自己就当不上官。比起他们来,我们还算是最有良心的。只是小模小拿,顺手牵羊而已。”
“你这是诡辩,做人应当清廉自律,出污泥而不染,正因为世道不公,天下混乱,自己则应明其志,正其行。不能因为世道不公、身处逆境而改变自己做人的志向和标准,这样才有别于人,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何苦要做作贱自己,图一时之快的,败坏终身名节的事呢?你说是不是?”
李天财烦道:“你别说这些大道理,我听得多,听了就烦。问题是你现在怎么办?要穿衣,要吃饭,要钱。什么名节,名誉,全都是假的,管几个钱?穿衣吃饭过日子,钱才是真的。”
公上站起来说:“李哥,算了,你也别再劝我了。你我两人志不同,道不合,不相勉强。我劝不住你,你也别劝我。我可以给你明说,在今天见到你之前之后到现在,我的唯一想法仍是不偷不抢,实在走头无路,我已经做好了跳黄河的准备,一了百了,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我意已决,心已定,无论你怎么劝,我都不会跟你一起干的?如果要干这一行,我早就干了,我有个朋友也是干这一样的,他也苦劝过我,都被我拒绝了。
他在地上迈了一小步:“所以,你别再费苦心了。不过,请你放心的是,你仍然是我的好朋友,好弟兄,我不会因此而看不上你。你选择走这条路,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准不想干光彩的职业,谁又愿干这被人看不起的行当,一句话,不是万般之苦,你也不会干这行,你说是不是?”
李天财说:“你刚才这一番话,使我更加敬佩你。真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天书都没有读过,我父母双亡,外公把我养大,从小缺吃少穿,所以我长得如此瘦小。到了十二岁,外公死了,从此我无依无靠,沦落异乡,到处乞讨。这年月坏人多,好人少。为了求生,除了要饭,更可怕的是受气。好心人同情,可怜自己,便给点残汤剩饭让我无饥。有些恶人,不仅不给饭吃,还恶语相加,拳打脚踢,毫无尊严可言。为了求生,天当盖,地当床,街头巷尾,汽车站,火车站露宿取暖。”
李天财眼圈发红:“可恶的是,每到一个地方,都被人赶出来。夏天还好过一些,到了冬天,睡在雪地上,那才是人间地狱,又冷又饿。后来,讨饭的难友聚在一起,小摸小拿,基本上能避寒跑肚。到了十四岁,我跟师傅学了这行,由于我笨,直到二十岁才出师。学艺期间,多次被人捉住,想起挨打的滋味,真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他坐回床上:“挨打后没有人管,自己漫无目标的爬呀爬,爬到厕所去喝尿,尿能冶跌打损伤。二十岁出师后,我就从未失过手,经验丰富了,应付的办法也就多了。从内心来说,我也不想干这行,我们也有良心,但我们怎么过日子?不偷不摸,自己就无法过,你说这能怪谁呢?”
公上说:“干这一行是不可能长久的,早晚有一天都会翻船。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最好想办法改行?”
不知李天财受不受感化?篇幅所限,下回交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