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和呆子在河堤上整整走了七日。这七个昼夜的相处,二人没有了一开始时的生分,也不再争论血统、姓氏,相互诉说各自的不幸。如今二人宛若兄妹,一路上说说笑笑。这一日,二人被三块巨石拦住去路。只见这三块巨石高约六丈、宽约三丈,交错横于秋浦河上,壅塞犹如埭堰。r
“我们到了秋浦河的源头了。”苗雨指着三块巨石道。r
“这便是秋浦河源头?怎么不见泉水涌出?”呆子四下张望问道。r
“平公子,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吗?这秋浦河是盘古开天辟地时,在大地上撩出的口子,那里来的泉眼?”苗雨笑道。r
“平公子?谁是平公子?”呆子不解道。r
“真没记性,还是兽心不泯?”苗雨嗔道,“果不其然,即便有了汉氏也绝非汉人。”r
“哦,”呆子忽然忆起,笑道,“谢嫂子点化。”r
“即便与此,有了汉氏,当有汉名。”苗雨道,“既然你三哥唤你做‘呆子’,嫂子便给你取名‘戴平’吧。”r
“谢嫂子,”呆子随即又问道,“既然嫂子让我以‘平’为氏,何故唤我做‘呆平’?而非‘平呆’?”r
“就叫‘戴平’吧,好吗?是‘戴’,不是‘呆’。”苗雨蹲下身子,用树枝在地上写道。r
“就依嫂嫂。”戴平笑道,“只是这么大的石头,我们如何上得去?也不知道那些马队是如何走过去的?”r
“马队行到此地便不再走了,此地便是交易场所。”苗雨道,“梦城那边的马队到达此地,用绳索将我们所需的货物放下,再将他们所需的货物吊上去。”r
“那我们如何是好?”戴平问道。r
“唯有砍些藤条,编成软梯,待你背负软梯爬上去,放下软梯,我再上去。”苗雨道。r
“巨石如此高大,编制软梯得需要多少藤条?编制软梯又要花去多少时日?即便编成软梯,又岂非我一己之力能够置于巨石之上?”戴平仰望巨石道。r
“我来告诉你如何过去。”戴平闻言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年骑在牛上,正是戴平刚进凤凰山镜像时遇到的牧童。r
“你如何到的此地?”苗雨惊道。r
“尾随姐姐而来。”牧童道。r
“为何跟踪我?”苗雨嗔道。r
“恐姐姐贞洁不保。”牧童道。r
“是父亲叫你来的?”苗雨有些恼怒。r
“非也,”牧童道,“是我怕姐姐败坏了我们苗家的门风。”r
“笑话!”苗雨怒道,“姐姐是白家媳妇。”r
“白家小儿一日恩情未曾给你,你何谈自己是白家媳妇?虽办了订婚酒,然三年未娶,此约便不作数,你依旧是苗家姑娘!小白情淡义寡,订婚之夜便离家逃走,你为何赖在他家不走?”牧童道。r
“啪”的一声脆响,苗雨飞身上前给了牧童一个巴掌,怒道:“小白与我有约,待他功成名就便明媒正娶!”r
“姐姐,谁要他建什么功?又有谁要他杨什么名?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牧童冷笑道,“他人已死,姐姐何苦还要作践自己?你看你那些儿时玩伴,谁不是为人妻、为人母?谁家郎君有功名?”r
“贤弟,”戴平见状赶紧上前劝道,“嫂嫂是情深义重之人……”r
“我姐姐尚未过门,你何以称之为嫂嫂?”牧童闻之大叫道,“你也知情深义重?好功名之徒,必情淡义寡!”r
“我、我又如何?”戴平惊道。r
“我家姐姐正值妙龄,眉清目秀、婀娜多姿,你却无动于衷。不是情淡义寡,却是为何?”牧童问道。r
“只是嫂嫂,啊,不,苗姑娘……”戴平语无伦次道。r
“你在菜园中、田地里、这一路上,我是看得一清二楚!”牧童转而笑道,“你在大树下青石板上的梦,以为别人不知晓吗?”r
“什、什么?什么梦?”戴平惊慌失措道。r
“姐姐,你也不知?还是装作不知?我忘了,当时姐姐还问来着。”牧童笑道,脸上的五个指印越发明显。r
“放肆!”苗雨闻之挥掌击来,却被牧童翻身下牛躲过。r
“村中那么多人,谁人不知去梦城的路?白老伯为何非要你来送他?到了此地,翻过了此山便是梦城,奈何又让你送到梦城?”牧童又问道。r
“你今日再敢胡言乱语,我便要打死你!”苗雨怒道。r
“你若打死我,谁来给父母养老送终?姐姐当真要做不孝不悌之人?”苗雨闻之一愣,只听牧童又道,“姐姐辜负了白老伯的一番苦心,我看这蛮子也非可托之人!”r
“你这孩子……”苗雨被弟弟触到隐处,黯然落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