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静悄悄的,老太太依然昏睡着。刘嫂已收拾好包裹准备离开。护士说过一会儿还得打葡萄糖点滴,老太太病情十分稳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变化。吴解放希望刘嫂下午就能回来,他说曾可莲病了,同样没人照料。r
很晚了,吴解放才赶回家。打开家门,里边黑漆漆的没有开灯。曾可莲仍然躺在床上,看样子一天没有下地。吴解放没有立即开灯,而是蹑手蹑脚地到厨房烧水做饭。经过一阵忙碌,简单的饭菜终于做好。r
打开灯,曾可莲睁开惺松睡眼。r
吴解放问:“好些了吗?”曾可莲微微点头,看样子仍然不太舒服,她声音沙哑地问:“妈妈怎么样?”吴解放说:“还是老样子,医生说一时半会不会有变化,只是天气越来越热,怕要移到空调房间去,费用要高一些。”曾可莲说:“高就高呗,总不能像上次那样,再生出褥疮,到时候又要劳神不少呢。”r
“饭做好了,能起来吃吗?”吴解放问。r
“可能是昨天晚上着凉了,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嘴里苦苦的,浑身酸酸的,一点儿胃口没有。少盛一点吧。”说罢,曾可艾穿衣起床。r
吴解放盛上饭菜,曾可莲经过洗漱,颤颤抖抖地坐到桌前。吃了两口,胃里闹得慌,于是停下筷子,坐在一边愣神。r
吴解放看出曾可莲分明有什么心事,边吃边问:“妍妍这孩子虽然脾气拗,但总归是通晓事理的,道理讲清了,她会做明白人的,你也别太担心了。”r
曾可莲叹气道:“问题是这个姓贾的孩子本人不差,说他家庭不行,道理摆不上桌面,连我都感到没说服力,没法开口,烦死人啦。”r
吴解放只顾咂吧咂吧吃饭,似乎无话可说,其实在寻思曾可莲的这番话:道理虽然摆不上桌面,可现实就是这样,人往高处走,水朝低处流,门当户对虽然不提倡了,但两家条件也不能悬殊太大;再说,这般思虑都是为了女儿,为她今后的幸福;更何况,有件事曾可莲一直不知,贾怀当至今还是苟如柏案的的调查对象之一,现在所有人都排除了,万一贾怀当果真是那个作案嫌疑人,洋相就出的大了;当然,那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姑且这也是一条不是理由的理由吧。r
秦州是座千年古城,唐代有位高僧曾多次从这里东渡。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也曾多次驻足该地。秦湖公园是国家5A级自然风景区,这里的“齐山堂”号称江淮第一古刹,历代文人墨客留下诸多诗词歌赋。吴曾妍所读的秦州护校就在这座美丽公园附近。接到母亲电话,吴曾妍很不情愿,她只好给贾怀当打了电话,让其下下周再过去。直觉告诉吴曾妍,这次回家兆头不好,但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她的心中没有底数。r
周末,吴曾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中。吃完晚饭,曾可莲将吴曾妍叫到卧室。曾可莲刚想说话,吴解放探头进来。吴解放严肃地冲她们娘儿俩说:“你们两个出来。”曾可莲给吴解放使个眼色,见其没有看到,便抢先吴曾妍走了出来,拉了一下吴解放的衣角悄声说:“有话好好说,孩子大了,别弄得吓人兮兮的。”吴解放未置可否,绷着脸坐在沙发上。r
吴曾妍感到气氛不对,纳着闷儿走了出来。吴解放示意吴曾妍坐下,看了看曾可莲,停顿片刻,清清嗓子,用居高临下口吻说:“今天,开个家庭会,认真商讨一件事。”曾可莲见吴解放板着脸,冲他说:“刚才不是说了,别弄得紧张兮兮的!”然后语调温和地对吴曾妍说:“小妍呀,妈妈问你一件事,听说,最近你在跟人交往,真有这事?”r
突然让其回家吴曾妍已感突然,现在父母又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起这个问题她更加感到突然,她想,自己也不是孩子了,刚刚涉及情感生活,无形的手臂就都伸了过来,真是不可思议,她从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反感和抵触。更何况自己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居然也这么世俗。r
沉默片刻,吴曾妍平静地回答:“是。”r
话音刚落,吴解放迫不及待地问:“那么,有人说你跟贾怀当,就是救你的那个大学生交往是真的?”r
吴曾妍同样冷静地回答:“是。”r
吴解放一听,血直上涌,但竭力控制情绪:“什么时候开始的,谁主动提出来的?”r
吴曾妍虽然好气又好笑,但出于对父母的尊重,还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指低声回答:“大概一二个月吧,是我主动的。”r
吴解放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曾可莲赶紧给他使眼神,他只好憋了下来。曾可莲说:“听说,贾怀当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别的不讲,能够献血救人,足可说明人品不差。加上是个大学生,今后会有不错的工作。可是小妍,仅凭这些,行吗?婚姻是终身大事,除了要了解对方的人品长相出身身体等,社会背景同样重要,比如父母如何,家人怎样,这些你都知道吗?”r
吴曾妍没好气地说:“知道,贾怀当有个无赖的爸爸,二流子妈妈,还有一个不三不四的叔叔,在贾舍是出了名的下三烂人家。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爸爸妈妈,这些与贾怀当、与我、与你们,甚至与姨父姨妈有何相干呢?”r
一席话,刺激得吴解放跳将起来:“你,你,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讲话,你是真不懂事还是假不懂事,那样的家庭,那样的无赖,你是谁,我是谁,我是你父亲,你是我女儿,去做这样人家的儿媳,居然说与我们没关系。我看是我脑子出了毛病还是你的脑子出了毛病,啊?”r
曾可莲见吴解放勃然大怒,吴曾妍脸色惨白,立即责备吴解放:“怎么了,怎么了,三句话没说完,怎么急成这样,看你把孩子吓的,有话不能好好说?”r
吴曾妍从未见过爸爸冲自己发这么大火,顿时委屈得两串泪珠滚滚而下。曾可莲赶紧拿来毛巾边替女儿擦泪边说:“小妍呀,爸爸妈妈为你好才这么着急,按说这个贾怀当是不错的,我虽然没见过他,听你爸爸和姨妈说,小伙子很帅气,也很本分,从相貌上看根本不像那家人,可现实摆在这儿,说实在的,起初可艾跟我说这事我也没在意,可听了有关他的家庭和家人的一些事情后,我还真的替你操心。”r
“你们哪是操心,分明是图面子,要虚荣,看不起人,不尊重人!”说罢,吴曾妍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r
吴解放火了,吼道:“你听听,你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这哪是女儿向父母说的话。都是你平时纵容的。还上什么学,书都念到狗肚里去了。告诉你吴曾妍,从今天开始,不许再与那个贾怀当来往,他如果不听劝阻主动联系你,让我发现了,别怪我不客气,到时候后果他自己负责。这个人不是献过血对你有恩嘛,你觉得欠他的是吗?好,我们十倍、二十倍补偿。真是,不撤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面目,竟然想起这档心事,做梦!”r
吴曾妍听了这番话,哭得更加伤心了,她不停地说:“不讲理,不讲理,怎能这样不讲理。”r
曾可莲见吴曾妍越哭越伤心,示意吴解放别再说了,然而吴解放越说越激动,拍着桌子吼道:“我警告你吴曾妍,我就这么不讲理,其他事我们可以商量,唯独这事不行。老子今天正告你,这事如果我答应,除非把我的脑袋割下扔到茅坑里,否则休想,不信走着瞧!”说罢气愤地走了出去,“砰!”地关上院子大门。r
曾可莲将哭成泪人一般的吴曾妍扶进卧室,边帮其擦泪边安慰:“你这孩子真是,再怎么委屈也不能跟你爸这样讲话,他是真心为你好,才生那么大气的,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说过你半句?看你把他气的。”r
“这哪是为我好,分明就是死要面子。”吴曾妍哭着继续说,“不同意就不同意,干吗把话说得那么难听那么绝情?我又不是小孩子,凭什么干涉我的私事,再说我又没做错什么,大呼大叫的,太不讲理了。”说罢又“呜呜”哭了起来。r
坐在一边的曾可莲抚摸着女儿,一个劲地发呆叹息,她一筹莫展,不知道再劝什么好,她自己都不知道女儿与贾怀当交往究竟错在哪里。唉,婚姻啊婚姻,为什么总是那么令人不可思议?看看女儿,想想自己,曾可莲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