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曾可艾关于吴曾妍要回东方的电话，曾可莲中午就从市联社赶过医院来。她与刘嫂一道，将病房内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去商店买了女儿平时喜欢吃的水果等食品。r
四点多一点，她去了车站。等了近一个小时，班车终于到达。见到女儿，曾可莲十分高兴，不停地问这问那，吴曾妍只简略地回答一两声，且不停地询问奶奶的病情。曾可莲也只做一些简单的回答。r
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奶奶，吴曾妍泪水潸然。r
昨天，吴解放因激动多喝了一点酒，一直睡到晚饭时分才爬了起来。吃完晚饭，曾可艾支开吴曾妍，悄悄婉转地与吴解放说了吴曾妍与贾怀当的一些令人担忧的事情。吴解放听后，经过再三权衡，同样感到事态严重。为了找出一个让吴曾妍好接受的回到乡下休养的理由，今天早上早饭快吃完的时候，吴解放对吴曾妍说：“小妍啊，昨天晚上我和姨父姨妈商量了一下，下步呢，你跟我回乡下休养一段时间。”r
“为什么？”吴曾妍看看默不作声的钟国仁，再看看同样低头不语的曾可艾，不解地问吴解放。r
吴解放沉着脸说：“奶奶病了，病得不轻。”r
吴曾妍感到很突然，急切地问：“什么病，什么时候得的？”r
吴解放说：“怪病，二个多月了，现住东方人民医院治疗，怕影响你学习，一直没有告诉你。”r
吴曾妍愣了一会儿，然后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啊。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r
吴解放说：“我想下午就走，你看行不？”r
吴曾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r
吴曾妍非常爱戴奶奶，待渐渐长大知事，听说奶奶是因为爷爷牺牲悲伤过度而得失语病的，更加怜爱这个过早守寡孤苦无言的老祖母。说心里话，猛然听到爸爸让她回乡下休养，因为想天天见到贾怀当的缘故，吴曾妍还真想说不情愿，既然老祖母病得很重，岂能不回东方看望。r
上午，贾怀当因有课没有过来。吴曾妍感到很失落。吃过午饭，经过收拾打点，曾可艾叫了出租车，送他们父女到车站。只因走得匆忙，竟然没机会与怀当打声招呼，尽管走得义无反顾，吴曾妍心里多少有点遗憾。汽车开动了，她再次环顾车站，希望贾怀当能在送站的人群中出现。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每天那么想见贾怀当，哪怕看一眼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她曾私下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见贾怀当就那么开心，一听到他的声音都那样陶醉，难道这就是喜欢，就是爱慕？不得了，自己好像真的爱上这个人了。每每想到这些，她就怦然心跳面颊发烧。难道是相同血型产生的特殊效应？难道真的有所谓超自然的特殊缘分？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老天爷在她危难之际把他送到面前，这就是天意。现在，贾怀当是本科生，人又英俊，而自己才是中专生，她想，之间的差距会不会成为相互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呢？r
一路上，吴曾妍思绪万千，从过去想到眼前，再从眼前想到长远，直至想到今后与贾怀当一起生活的美好情景……r
面对不省人事的奶奶，吴曾妍极其伤心，奶奶太可怜了，平时除了用那只干瘦的双手打一些极其简单的手语，其它什么也表达不清。小时候每每见了奶奶，不是一个劲的逗自己玩，就是一个劲地逗自己笑，每当看到孙女被逗笑时，她那发自内心的欣喜无法形容。吴曾妍终身不会忘记春节前去乡下看望奶奶的情景，她给奶奶嘴里塞上一块香蕉，奶奶高兴得什么似的，眯着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浊泪，两只僵硬的手不停地抚摸孙女的头发，那份满足与爱怜，天地之间难以寻觅，一时间弄得吴曾妍手足无措辛酸不已。现在，奶奶这个样子，吴曾妍能不伤心难过？r
曾可莲告诉吴曾妍，奶奶背上生了一些褥疮，吴曾妍赶紧到护士站找来酒精药棉和药品，让刘嫂和妈妈替奶奶翻过身，小心翼翼地擦拭。看到奶奶枯瘦的身躯，吴曾妍泪流满面。为了让奶奶背后的褥疮尽快痊愈，吴曾妍要求自己留下，与刘嫂一起，亲自护理奶奶。曾可莲执意不肯，说她刚刚出院，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些时日，吴曾妍哪里听得进去，说奶奶背上的褥疮一天不好她就一天不离开，急得曾可莲跺脚摇头咂嘴巴。r
无奈，曾可莲与吴解放商量，她和女儿一起留下看护老太太几天。r
晚上，一家人带上刘嫂在附近的小饭店点了几个菜，简单吃点饭。曾可莲建议一起住到市联社接待站去，说那里干净一些。吴曾妍坚决不去，说那里距医院太远，万一夜里奶奶醒了身边没有亲人怎么办，一定要住医院招待所。曾可莲哭笑不得，费了一番口舌见拗不过，只好听之任之。不过，曾可莲还是叫吴解放到医院小卖部买了毛巾、香皂、手纸、牙膏、牙刷、拖鞋和塑料脸盆等生活日用品。r
刘嫂仍然住在病房。吴解放住一个标准间。曾可莲吴曾妍住一个标准间。r
安顿女儿睡下，曾可莲来到吴解放的房间。r
曾可莲低声问：“可艾电话里说的那些事，真有那么可怕？”r
吴解放悄声说：“起初可艾跟我讲我不太相信，可思前想后回忆一下你那宝贝女儿看那小贾的神情，确实感到有些不太对劲。”r
“怎么不对劲？”r
“特别爱慕、特别兴奋、特别满足，眼睛似在放光放电。”r
“那小贾呢？”r
“据说同样情意绵绵，有事没事往可艾家跑，越跑越勤，没事找事，可艾说，以前个把月才去一次，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r
“这孩子究竟有什么问题？”r
“要说小贾本人没说的，大学生，长得精神，对了，笑起来的情态有点像可英，个子高高单单的，待人接物都还说得过去，关键是他的那个家庭实在让人难以接受。”r
“怎么呢？”r
“一个呢，他的爸爸叔叔弟兄俩才娶上一个老婆，有人说，这孩子是老大还是老二生的弄不清楚。二个呢，他的爸爸妈妈在贾舍是出了名的二流子，整日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三个呢，他的爸爸人品很差经常偷鸡摸狗。对了，上回我跟你讲碰车讹人的那个老头就是他爸。据说他的那个叔叔还有点说头，但也是凶神恶煞的。你说说，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一群人，我们小妍怎么能……难怪可艾着急。”r
“原来这样啊，那可怎么办才好呢？”曾可莲十分忧虑。r
“所以，可艾才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与我商量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现在的问题是，两个年轻人已经对上了眼，黏到了一起，虽然表面看大家没有说明，但这层关系一旦点破，发展下去就不可收拾，况且今后他们都在外面上学，通信打电话十分方便，想到这些我就十分不安。”吴解放长声叹息。r
“那么，能否找小妍谈谈，将小贾的情况告诉她呢？”r
“我不说了嘛，这种事挑明了更糟，弄不好使现在这种谁也没有点破的关系突飞猛进，昨天晚上我考虑了很久，思来想去，感到还是不挑明的好，听可艾的意见，采取冷处理，先将他们分开，静观发展态势，如果关系继续发展，到时再提醒阻止，兴许效果会好一些。现在虽说不讲门当户对，但悬殊也不能这么离谱，这叫今后怎么相处怎么在市面上走呢？”r
“不过，你知道谁更主动呢？不是说男想女隔座山，女想男隔层布嘛。”r
吴解放啧啧嘴吧，苦恼地说：“是啊，现在问题就出在这儿，据可艾观察，你家小妍更主动一些，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r
“小伙子长得真的很帅吗？”r
“不跟你说了嘛，就小伙本人，谁第一眼见了都会喜欢，如果有机会你见上一面，保准不会反感，你家小妍平时看人那副挑剔眼光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都给迷住了，可见小伙子的魅力。”r
“是吗？那这事就怨不得小妍了。她怎么知道他家的根底这么糟呢。我倒觉得，这事不能简单处理，弄不好会适得其反，明摆着，两个孩子相恋本身并没过错，错就错在他们一开始就投错了娘胎。我看，照现在这个情势，想将他们硬性拆开不是件容易的事，弄不好会越拆越紧，这种事生活中多的是。”曾可莲心思重重地说。r
“那也不能消极放纵听之任之呀。不管怎么说，一开始就做防范工作总比木已成舟再去拆船要强百倍。你是她妈，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把路走错了，也得动点脑筋想点办法，到时候后悔是没有用的。”r
曾可莲说：“这都说的什么呀，好像就你关心女儿。上次去报到的那天晚上我跟你说小妍，特别注重打扮，弄得不好在谈恋爱，担心她没有经验上当受骗，还记得当时你怎么说的，‘别瞎操心，既然长大了，就会更成熟’，现在事情真的来了，反而说我不动脑子不操心了。这些都不说了，反正有一条，这事早晚回避不了，我到是想找个适当时机坐下来，开诚布公地与小妍谈谈，讲清利害得失。现在讲婚姻自由，小妍如果认死理，别说你我，到时候谁都没办法。”r
吴解放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看看再说吧，眼下只能这么着了。真是烦心事一个接一个，这还让人活吗？”r
曾可莲不再言语，默不做声地回到女儿那边休息。她小心打开门，没敢开灯，蹑手蹑脚地走进，轻轻脱衣上床就寝。r
曾可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仔细回味吴解放的每一句话，同时在想象那个叫贾怀当的小伙子究竟长成相什么样。她甚至荒唐地想，如果那个孩子活在世上，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对了，他现在会在什么地方，说不定早夭折了……r
“贾怀当，哈哈，贾坏蛋，哈哈……”吴曾妍的一阵梦话将曾可莲从迷迷糊糊中惊醒。这下，她更加难以入眠了。她想，小妍这孩子连梦中都是贾怀当贾怀当的，可见想把他从她心里赶走并非易事，这可怎么办才好呀……r
想到这儿，曾可莲不禁流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