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钟国仁曾可艾来到皮肤病专科医院，继续挂专家门诊号。由于来得早，医院里病号不算多。专家坐诊不久便轮到了钟国仁。巧得很，接诊的还是上次那位眼镜硕士。钟国仁将症状说了之后，硕士连眼都没抬就做了诊断，要求除了食物当心和灭除螨虫外，继续吃药一个疗程。不到五分钟，钟国仁出来，曾可艾问怎么说，他只冷笑一声，什么都不想说。r
回到家，钟国仁按照硕士的嘱咐，继续吃药涂药喷药，身上确实不痒了，但吃完药后每每困得睁不开眼睛，仔细看病历发现，硕士这次加大了抗过敏的药量，难怪嗜睡。r
五天过去。钟国仁吃得香睡得好，脸上的色素斑退了不少，眼睛的跳动同样减轻了许多，现在担心的是停药后，身上还会发痒。这天晚上，钟国仁冲完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看了一会电视，便早早睡下。为防万一，曾可艾还是将抗过敏药放在了床头。r
子夜，钟国仁醒了，奇痒又爆发了。曾可艾赶紧倒水让钟国仁吃药，过了一阵，痒渐渐止住。钟国仁急了，不住地喊叫：“天啦天啦，这是怎么了，究竟什么毛病，要人命嘛！”r
曾可艾不住地安慰：“看来真是过敏，这不，吃点药马上止住了。可究竟什么过敏呢？老吃药也不是办法，要不明天做个过敏试验，这样下去把人折腾死了，让人看了都吃不消。”r
“哎，哎，不知冲犯了哪路神仙，不是这就是那，受这等洋罪，还让人活吗？还有，这专科医院什么玩意儿，什么专家硕士，到现在什么毛病都弄不清，不能就吃个药，治个标，止个痒，也太水了，真不如王友林那个乡下卖狗皮膏药的郎中。”钟国仁痛苦不堪。r
“这话到也是，那个硕士只说是骚痒症，痒成这样谁不知道是骚痒症，究竟什么病因根本说不清，这大医院也真能蒙，钱花掉一大把，病情不但没减轻，反而愈演愈烈了。不如啊，明天去看看中医，说不定能找出病根呢。”曾可艾见钟国仁开始眯眼，知道那个抗过敏药起作用了，继续说：“先睡吧，看你困倦的样子。”r
钟国仁说：“再说吧，反正已经脱了一层皮，明天再去一趟皮肤病专科医院吧，看看那个硕士怎么处置，真是不服气。”r
曾可艾没好气地说：“身体自己的，管他硕士不硕士，有什么服气不服气。”说完关灯睡觉。r
钟国仁迷迷糊糊又嘟囔了什么，曾可艾没有听清楚。皮肤病的种类很多，当年在乡下做赤脚医生的时候曾可艾见过不少，有的简直不能看，想起来都恶心，有位老大爷，开始小腿上生了几个小疮，过了一段时间，竟然发展到整条腿，再到后来，那条腿就像一个烂紫茄子，不住地脱皮流水，不时的爬出蛆虫，几个月就被烂腿害死了。想到这些，曾可艾浑身鸡皮疙瘩。r
夜里一番折腾，钟国仁曾可艾起床都比较晚。吃过早饭，他们继续去皮肤病专科医院，继续挂专家号。这下，一直等到十一点才轮上。坐诊的仍然是眼镜硕士。钟国仁一见硕士就激动起来，极不耐烦十分恼火地问：“硕士，我这究竟什么毛病，十来天了，药吃了一大堆，钱花了一大把，一点效果都没有，求你找个原因好吗？求求你！”r
硕士一见钟国仁，同样头皮发麻，他也觉得奇怪，眼前这个病人的皮肤病怎么这么厉害，听了钟国仁一番抱怨，他没有发火，而是红着脸，陪着笑说：“说真的，皮肤病我也见了不少治了不少，像你这种现象还是头一例，从现象上看像过敏，但仔细分析又不太像。我现在只能给你治痒，根本问题一时无法解决，要么这样，看看中医吧，在这方面，中医药有时候很管用，说真的，见到你，我都有些发怵，对不住啊。”r
看硕士如此无奈如此态度，钟国仁想发作也无话可说了，他摇摇头，拿着病历，叹气走了出来，嘴上不说，心里骂道，什么狗屁硕士，简直不如江湖郎中。r
曾可艾听说医生让钟国仁去看中医，很恼火，差点找院领导理论，经钟国仁耐心解释说服，才悻悻回家。到家后，曾可艾顾不得做饭，立即翻电话号码查找熟人，刚想拨电话，电话响了，是吴曾妍从秦州打来的，说身体一切恢复正常，胳膊同样有突破性进展，本周已正式到校上课。如果有可能，下周来看姨父姨妈。曾可艾说了一些诸如注意康复锻炼和安全之类的话。挂断电话，曾可艾拨打电话，拨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原先一起参加医疗培训现在市中医院药房的师姐华丽萍。其实，这个电话曾可艾是极不情愿打的，因为这些人现在都比自己混得好，不联络也罢，联络了总感到低人三分，只是眼下没办法，谁让钟国仁生这怪病，治病总比自尊心重要吧。寒暄一番，华姐十分热情一口答应，说找最知名的专家给钟国仁治病，下午等她电话。r
放下电话，曾可艾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对了，是关于小妍下周要来，要是没有贾怀当，天天来都巴不得，现在倒好，来了，反而成了心病。想到这儿，曾可艾后悔没找个理由不让她来。r
钟国仁问曾可艾怎么了，是否还在生气。曾可艾说：“为这帮庸医气值吗？”r
“那怎么啦？”r
“你没听到刚才的电话，小妍下周要来，真让人犯愁。这哪里是来看我们，分明来找贾怀当的。我看这丫头疯了，也快把我气疯了。”r
钟国仁说：“贾怀当好久没来了，小妍来他未必知道，碰不上面的。”r
“真是个书呆子，说不定没跟我们通电话，早就告诉贾怀当了。现在这些孩子，一个个鬼灵精似的，你以为都像你呀，难怪连个副教授都混不上。”曾可艾没好气地说。r
一听这话，钟国仁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很不高兴地回敬曾可艾一句：“是，我是个书呆子，你能。人家妈妈都没这么在乎，真不知道你操哪门子闲心。”r
“我说钟国仁，小妍如果是你女儿，平心而论，你说怎么处理这事？”r
“听小妍自己的。怎么说贾怀当也是个大学生，反正今后不跟他父母一起生活。再说，八字还没一撇，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r
“说得轻巧，好像你不曾谈过恋爱，这男女之间一旦对上眼，刀都劈不开，现在提防总比既成事实再去拆散容易。我把话说在前面，从现在起，贾怀当请他少到家里来，尤其小妍来了，更不准来，到时候别怪我脸不脸嘴不嘴的。”r
钟国仁还想说什么，电话响了，是华丽萍打来的，曾可艾马上笑着接电话，一个劲地答是说谢。放下电话，曾可艾冲钟国仁说：“约好了，下午三点，华丽萍带我们去看中医院退下来的老院长。丽萍说，周老是国家级专家，经常给国家领导人治病，医术很高明的。”r
“行。不过，到家里还是去医院？”钟国仁问。r
曾可艾问：“什么意思？”r
“如果去医院就公事公办，如果到家里恐怕空手去不合适，我的意思要不要给周老准备点什么。”r
曾可艾恍然大悟，她笑道：“倒也是，看来书呆子一点不呆，比我聪明多了。”她问钟国仁：“要不要打电话再问问丽萍？”r
钟国仁说：“不问别的，问一声到哪儿治就可以了。”r
“是，我这就问。”曾可艾说罢拨起电话，笑着问了情况，回答是到家中，但华丽萍似乎意识到了曾可艾的意思，特别提醒一句，老院长给人看病不准带任何东西，这是规矩，不然会吃闭门羹的。曾可艾看了看钟国仁，只好笑着答应。r
两点四十之前，曾可艾钟国仁早在中医院家属院门口等候华丽萍。十分钟左右，一位穿着入时的中年女人，手上拎着一个皮包，风姿绰约地笑着迎了上来。曾可艾赶紧走过去打招呼，并连忙介绍给钟国仁。两个女人见了面，吱吱喳喳边走边聊，一会儿来到了老院长的楼下。华丽萍让曾可艾钟国仁先在楼下等候，她先上去看看老院长起床了没有。一会儿，华丽萍在三楼的一个窗户上冲曾可艾招呼，让他们赶紧上来。r
曾可艾钟国仁来到二楼，早就听到三楼华丽萍的轻声招呼。华丽萍讲，老院长正在给省里某领导的夫人看病，稍等一会儿就好了。在门口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夫人满面春风地出来了，陪同的是一个同样富态的妇人，两人边走边笑边谈，旁若无人。两个年轻人送她们到门口，然后将曾可艾一行引进。r
周院长在书房给病人看病，两个助手分坐左右。书房里四个书橱内装得满满的，大部分是精装医书。周院长鹤发童颜精神镬烁，看上去十分干练。华丽萍引钟国仁进来后，周院长只说了一句“来了”，就问钟国仁有什么讲究。钟国仁说完后，周院长认真看了钟国仁的手、胳膊、背、退、脚之后，问：“多长时间了？”r
钟国仁说：“将近半个月了。”r
“服过什么药？”r
钟国仁将皮肤病专科医院的处方递了过去：“抗过敏和激素吧。”r
周院长看看处方，号一把脉，再看看钟国仁的手，继续问：“之前吃什么药了？”r
“噢，对了，前段时间得了面瘫，吃了不少中药。可艾，那个方子带了没有？”钟国仁朝在客厅站着的曾可艾问道。r
“带了带了。”说罢，曾可艾在小包里找出一张纸送了过来。r
周院长看了一眼，对钟国仁说：“先吃副汤药吧，有好转马上告诉我。”r
“要不要涂点什么？”钟国仁问。r
“其它药先都停掉，不用涂药。”说完，拿起笔开处方。开好后，坐在一边的助手接过来，赶紧抄录下来。r
钟国仁刚想起身又坐了下来，笑着问院长：“想请教老院长，我这痒是不是过敏症什么的？”r
老院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给助手说了好像是前边那个夫人病的情况，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过敏，是血燥。之前，吃了太多的活血通络的药物，看你的抓痕，基本是沿着血管走的，再看你的皮肤，暗涩干枯，吃两副凉血药调理调理，想必会好转的。”r
钟国仁听得“噢噢”直点头。r
这时候，客厅里似乎又来了什么人。助手将处方递给钟国仁，说：“一天三次，七天一个疗程。上面有联系电话。”r
钟国仁千恩万谢起身告辞，老院长晗首目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