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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海深仇


苟如柏虽经全力救治,但病情一直不够稳定,由于击中后脑,一直在特护病房监视,每天费用高得吓人,主治医生估计,苟如柏即使保住性命,也可能成为丧失意识的植物人。鉴于这个情况,考虑到县城医疗技术和器械设备的缘故,医生建议苟家人,将苟如柏转往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以免耽搁治疗。r

曾可莲虽说知道苟家人没有认识她的,但还是不想碰上他们,每每路过重症病房,她都低头匆匆走过,不过她无时无刻不在私下关注苟如柏的病情发展,听蒋所长说这个人将成为植物人,她表面上说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其实心中暗自庆幸且踏实了许多,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现在真正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太太的病。r

从目前情况看,即使经过药物治疗,老太太的病情也不会有大的好转,供销社三番五次催曾可莲回去开会研究改制的具体事宜,县公安局刑侦大队专案组也已进驻清明镇,派出所小王几乎一天两个电话,名义上给吴解放通报进展情况,真正用意是通过这些电话,希望吴解放早点回去参与案件调查。r

第三天早上,主治医生前来查房。询查之后告诉吴解放曾可莲,老太太一时半会病情不会有大的转变,如果二三天不再醒来,说明大脑进入休眠期,据国外资料显示,这类病人短则个把月长则半年甚至几年都不会醒来,最长的可达二十年之久,也就是说,现在只要适当用点药,输一些维持生命的补充品,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等待。医生建议找个陪护,两人都守在这里没必要,定期过来看看就可以了。r

吴解放曾可莲觉得,诚如主治医生师所说,两人整天泡在医院也不是办法。他们商量后认为,找陪护的事过些时日再说,眼前还是先观察几天。刚好,镇长专门打来电话,询问老太太的病情,曾可莲知道镇长言外之意,想想苟如柏虽然成了植物人,但这件事人命关天,哪一级都不敢马虎,及时掌握案情以防不测也是必要的,因此,当镇长问吴解放能否走开时,她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弄得镇长很有面子,吴解放同样如释负重。r

按照蒋所长吩咐,下午吴解放到县公安局取了几份文件,然后便风尘仆仆地赶回清明,曾可莲留下照看婆婆几天。r

一连几天对作案现场的勘察,县镇联合专案组对苟如柏遭袭案初步定性为因复仇而引起的故意伤害,作案工具为钝器,手段是从背后突然袭击。经进一步调查了解,拟定了详细的排查方案,列出了可能作案的人员名单、作案动机,并就下步破案做了明确分工。专案组长由县公安局副局长贾水春担任,副组长由刑侦大队长赵培明、乡派出所长蒋晓峰担任,下设三个小组,分赴贾舍村、吴次庄和梅村,考虑到吴解放的实际情况,经商议将其派到邻乡秦时贾舍村并任小组长,带了小王和小张两个。他们了解的重点对象是:刘思海、刘思江、刘思河、贾平汉、贾平民、陈文明、张怀根、赵济星、惠静等。据苟如柏家人和一些了解内情的人介绍,这些人及其家人在“文革”期间,都曾吃过苟如柏的苦头,有的人曾扬言要把他干掉,也就是说他们都有作案动机。r

贾舍村东西不宽,一条宽阔的秦东河将其一分为二,据文献记载,这条河于乾隆十年三月疏浚为官河,是秦州与东方之间的运盐通道。河的东边人口稠密,西边人口稀少,基本是农田。村子沿河而建,南北走向拖了三四华里。村子里贾姓居多,其次刘姓陈姓等。r

专案小组进村后,没有大张旗鼓公开工作,而是内紧外松,以调查农村土地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农民增收情况为由头,进行秘密调查。他们首先从弄清杀人动机入手,分头找人谈话了解情况。r

吴解放决定先从了解刘氏三兄弟入手。刘思江,已故村民刘富宏的二儿子,当年曾扬言要杀苟如柏,现在安徽包窑,他的哥哥刘思海弟弟刘思河接待了专案小组。寒暄一阵后,吴解放便把话题引向了苟如柏。不说往事也罢,提起苟如柏,兄弟二人顿时咬牙切齿,不等专案组调查,他们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当年遭受苟如柏折磨的经过。r

苟如柏随工作队到贾舍村不久,打听到当年参与杀害他外婆吴梅氏的凶手的堂叔刘富宏就在该村,一时间阶级仇家族恨骤然涌上心头,当时正值斗争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于是他借题发挥,决定将这个狗地主批烂批臭。r

晚秋的一个早晨,大队的高音喇叭放完《东风吹战鼓擂》的歌曲后,开始广播通知:“最高指示,安民告示。今天上午九点,在大队操场,召开批斗恶霸地主刘富宏大会,请广大贫下中农准时参加。”音乐之后重复通知。r

八点左右,大队操场已用石灰画好区域,并写上队别。小戏台子同样经过一番精心布置,台前两边的大幅标语和会标都由苟如柏亲自书写。左边的标语是“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右边的标语是“誓与阶级敌人血战到底”。横幅是“批斗大会”。台子的底墙上悬挂着用木头制作的巨幅领袖头像,左前方放了一张批斗发言席,右前方放了一张小学桌两张小方凳。台子左右两侧,各放置了两块厚大的水闸方木。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播放《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等歌曲。人们纷纷带着红宝书,有的偷偷带着纳的鞋底和棉花捻线木锤,拿着小板凳,有说有笑地来到大操场。九点不到,人员陆续到齐,贫管会主任吴玉贵穿着一身臃肿的衣服,走到发言席上,用手指弹了弹话筒,让大家坐好,保持肃静,说大会马上开始。此时,几个基干民兵,已将刘富宏戴上高帽子挂上纸牌押到后台。十多个“五类分子”,一边五六个,纷纷低着头,站到了事先为他们准备的水闸方木陪斗席上。r

批斗大会即将开始,坐在右前方小学桌上的一男一女,首先带领全体高呼口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他们拿着红宝书高呼一句,底下跟着举起红宝书高呼一句,一时间会场内群情激愤同仇敌忾红彤彤一片。r

大会正式开始,苟如柏穿着黄军装,威严地走向批斗发言席,随着他“把恶霸地主刘富宏押上来”的一声吼叫,刘富宏被两个健壮的基干民兵反扭着双手押了出来。随即,“打倒刘富宏!打倒恶霸地主!坚决镇压反革命!无产阶级专政万岁!”等口号响彻云霄。r

刘富宏被押上台后,被勒令向台下的贫下中农低头认罪。“文革”以来,刘富宏已经成为批斗的老运动员,主斗也好,陪斗也罢,反正已经习以为常,不当一回事,九十度请罪更是练出了功夫,个把小时不在话下。r

台上,苟如柏满怀义愤,声讨刘富宏特别是他那早被镇压了的反动派侄子对他外祖母犯下的滔天罪行。苟如柏批斗后,几个拿着稿子的人上台继续发言。这种场面刘富宏见的多了,他只顾低头认罪,苟如柏他们说什么,他似乎一句都没听到。忽然,他在地面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于是将腰躬得更低,原来是一颗颗炒熟的蚕豆,哼哼,准是昨天晚上演《红灯记》台下的孩子砸向鸠山的,他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将手伸了下去,捡了几个,习惯性地放到了嘴里,完全忘记了台下的几千双黑黢黢的眼睛。苟如柏见台下有点骚动,有的甚至发出了笑声,他纳闷怎么了,当发现刘富宏胆敢肆无忌惮地吃豆子时,肺都快气炸了。r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不容分说,飞起一脚,将刘富宏踢翻在地,怒不可遏地骂道:“好你个恶霸狗地主,胆敢蔑视无产阶级专政,今天看革命接班人怎么收拾你!”说罢,又照着倒在地上的刘富宏的头上胸部后背踹了几脚,直踹得刘富宏口吐鲜血,大声呻吟,不能动弹。对于台上苟如柏的突然发威,台下的贫下中农们表情十分复杂,踢第一脚的时候,有的支持,有的哄笑,有的气愤,但看到连踹数下,将刘富宏踹得口吐鲜血,不能动弹时,有的显得漠不关心,但更多的还是同情,个别苦大仇深的老人甚至发表了议论,说,罪是他侄子犯的,与他何干,毕竟也是六十好几的人了,哪经得起这般毒踢,人毕竟还是个人嘛,狗也不能这么打。r

然而,刘富宏经过这番毒打后,并没有屈服,一会儿,他忍着疼痛,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自己将滚在一边的高帽子戴好,将牌子挂正,然后挺直腰杆,任由满脸鲜血直流,那样子十分恐怖。苟如柏见状,不禁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个老东西是在向他示威,于是,叫两个基干民兵上台,强行将刘富宏流着血的脖子按了下去,见刘富宏不住地抬头往两边甩血,苟如柏十分恼火,顺势将按标语的两个图钉取出,强行将刘富宏的鞋子脱掉,放在他的脚后跟,让其惦着脚跟,撅着屁股,两手撑地,接受批斗。不到一会儿,刘富宏坚持不住了,只好任由图钉扎入脚后跟,头上的汗水血水泪水哗哗直流,再过几分钟,头往左边一歪,昏倒于一边,不住地抽搐。见此情景,苟如柏怕刘富宏死在台上,骂了一句:“这就是与无产阶级专政对抗的可耻下场”,然后,然后宣布批斗会结束。r

不久,刘富宏死了,对于死因,人们心照不宣。刘富宏去世后,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没有吭声,没有哭泣,而是草草地连夜将其埋掉,至于埋在哪里谁都搞不清楚。后来,刘的二儿子,也就是刘思江,听说那个惨烈场面,曾私下磨刀,要不是哥哥刘思海姐姐刘思洋竭力劝阻,苟如柏的脑袋差点就要搬家。r

“这个苟如柏真是一个魔鬼。”听到这些,吴解放震惊不已,但转念一想,“难道,事隔多年,刘思江还会寻机报仇吗?好像没这个必要。”但他不敢下这个定论。r

后来调查得知,刘思江根本没有回贾舍村过年,更不知道苟如柏出狱和被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