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窗户上的灯光，贾怀当知道，钟老师曾师母回来了。他兴致勃勃地上楼。一进门，见钟国仁脸红红的，且贴了半脸药贴，看上去十分别扭，他关切地问：“贴这个，有效吗？”钟国仁按着药贴，费劲地说：“谁知道，试试看呗。”r
“怀当来了！”曾可艾一脸愁苦地走出卧室，冲钟国仁忧虑地说，“刚才解放说，可莲送医院后，打了一点镇静剂，情绪稳定多了，刚才已经报了警，只是到现在没一点消息，真愁死人了。对了怀当，前天音乐会好看吗？”r
贾怀当被曾可艾的一席话弄得一头雾水，但他从她忧伤的话音中得知，他们家亲戚中谁出事了，而且对曾可艾情绪影响很大，正想找词儿搭讪，没想她问了这么一句，于是便顺着话头说：“音乐会的节目特别捧，全是明星，只可惜虎头蛇尾！”他见曾可艾不解其意，连忙补充道，“是这样的，那天演出快结束时，突然说有位外地来的女孩儿出了车祸，据说是特种血型，生命垂危，市里动员大家献血，所以演出可能就匆匆收场了。”r
“原来这样啊。”曾可艾连连点头。r
“不过，天下事有时真是奇怪。”r
“怎么呢？”曾可艾问。r
“我们学校组织四五百人献血，居然只有我的血能用，据说那天晚上上千人中才查出三四个人的血型与那个女孩儿相同，为了救她，抽了我一大袋血，弄得头昏眼花的，最后医生还让我把地址留下来，说这种血型少，一旦有情况还希望我去献呢，真有意思。”r
“他们给你营养补助吗？”r
“给了一百元，我不要，非要给。”r
“这有什么客气，献血少没什么，多了很伤人的。”r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国仁联想到了失踪的小妍，忙问：“刚才你说大前天从外地来的女孩儿出了车祸，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r
“不知道！”贾怀当说，“只献了血，没见到本人。”r
“国仁，你的意思，别忙，别忙，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难道是……”钟国仁的一句话，马上让曾可艾同样产生联想，只是贾怀当又被弄得莫明其妙。r
“世上有的事有时就这么巧，不得了，可艾，我有预感，这个出事的女孩儿，会不会是小妍呀。快，算算时间，大前天，外地来的，对了，时间对的。”钟国仁说这话时，脸上贴的药贴都在抖动。r
“天啦，天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曾可艾同样颤抖不已。r
贾怀当似乎明白了什么，忙问：“你们的意思，这女孩儿就是刚才你们说的什么报警什么妍的？”r
钟国仁见贾怀当不明就里，跟他解释说，“是的，大前天，我的姨侄女小妍从秦州来江城突然失踪了，几天来一直杳无音信，听你刚才说车祸倒是提醒了我，小妍会不会出车祸呢，我想完全有可能。这样吧怀当，咱们马上去市第一人民医院，无论如何见一下这个女孩儿，不管是不是，不然不死心，你说对不？”r
曾可艾要一起去，她给钟国仁加了一件衣服，与贾怀当一起，三人打的直奔市第一人民医院。r
来到医院，贾怀当便到门诊大厅询问前天遭遇车祸的女孩儿住在那里，值班医生告诉他，女孩儿做完手术后还未苏醒，现在重症监护室，院里领导交代，除非亲戚，任何人不能探视。曾可艾赶紧上前解释，近乎哀求地说：“医生同志啊，行行方便吧，这个女孩儿极有可能是我前天失踪的姨侄女，为了寻找她，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妹妹，在乡下快支撑不住了，不管是不是，请您让我们证实一下好吗？”r
一听说女孩儿的亲人出现了，医生马上重视起来，因为这两天医院正为这事犯愁，虽然客运公司送来几万元钱，可如果找不到女孩儿的亲人，这抢救的高昂费用，最后究竟由谁承担，连打官司的人都没有，于是值班医生赶紧让他们进来，通报院领导后，随即拨通了重症监护室的电话，很快，那边同意认证，但要求只能一人进去，还要穿上消毒防护服。r
经商量，由曾可艾进去。r
走在通往重症监护室长长的过道里，曾可艾的心脏突突猛跳，她既担心是，又担心不是，这种矛盾心理让其脚步如注了铅一般沉重。曾可艾来到重症监护室，一下惊呆了，那个头上包满纱布，嘴里鼻里和身上插满管子的女孩儿，就是吴曾妍，她忍不住流泪了。看着躺在那儿不省人事命若游丝的小妍，她竟然哭出了声音。医生反复提醒她，这是重症监护室，她才极力控制情绪但还是不住抽泣。她问医生有无生命危险，医生说暂时不能下结论。曾可艾一听，竟“噗”的一声跪下，流着泪恳求：“医生啊医生，求求您，无论如何要救活她，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救活她……”医生赶紧将其扶起，安慰道：“别这样，别这样，我们会竭尽全力的，你放心，放心好了。”r
曾可艾怎么走出重症监护室的，她说不清楚，现在，她的内心极度恐惧，钟国仁的病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小妍的性命才是她此时最最担心的。走出大门，她已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钟国仁的问话都懒得回答。钟国仁贾怀当从她的表情中已经找到答案。r
医院听说女孩儿的亲人出现了，赶紧让医务处派人拿来一张表格，让钟国仁登记姓名之类的信息，并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明天一早过来办理相关手续。r
回到家，钟国仁赶紧拨通吴解放的电话，告诉他们小妍找到了，为了不把他们吓到，故意将小妍的伤势往轻里说了一些。吴解放特别是曾可莲一听女儿出了车祸受了伤，先是一惊，继而恸哭，他们怎么也不信女儿伤得轻，如果轻的话，小妍肯定要通知他们，尽管钟国仁说了许多安慰话，曾可莲还是抱住电话，让他将真实的伤情告诉她。无奈，钟国仁只好将去医院的情况如实告知。电话那头曾可莲嚎啕大哭。过了好久，钟国仁让吴解放曾可莲明天一早赶来江城。这一夜，钟国仁曾可艾同样无法入眠。r
第二天刚好星期天。上午，钟国仁让贾怀当陪曾可艾去医院，自己到银行去取钱。大约九点钟到达医院。巧得很，贾怀当在大厅里刚好碰上前天晚上组织献血的那位护理部主任，这位主任眼尖，一下认出了贾怀当，说要不是及时找到血源，女孩儿早就没救了。贾怀当顺便介绍了曾可艾，便说了与吴曾妍的关系，主任十分惊喜，说一起去看看，他开玩笑说，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怎么行呢？r
主任带领贾怀当曾可艾来到监护病房的观察室。隔着巨大的玻璃隔离墙，贾怀当看到了处于昏迷状态的吴曾妍，看着看着，尽管罩着氧气面罩，贾怀当还是感到这个清秀的女孩儿有点面熟，但究竟在哪儿见过，他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r
贾怀当问主任：“现在情况好吗？”r
“据说还可以，这要看发展，不过年轻人生命力旺盛，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r
“那怎么还没醒呢？”贾怀当问。r
“哪有这么快，一般的病号，都要七到十天才能苏醒，碰到了脑袋，没损坏致命的脑组织，算她幸运喽。”r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曾可艾问。r
“现在很难说，只有等她苏醒后才知道。”r
一会儿，有人叫主任，他打声招呼，匆忙走了，留下贾怀当曾可艾两人。r
“对了师母，下午我们系就要去红旗农场实习了，家里有什么活儿需要我帮忙的，等会儿老师来了我就去办。”r
曾可艾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家里要来人，可能要住一阵子，你去农贸市场帮买一袋大米送上去就行了。”r
贾怀当说：“行！”接着又问，“煤汽罐要换吗？”r
“这个月老钟生病，基本没做饭，还能用一阵子。对了，你去多长时间？”r
“老师说一个月左右，上一期只有二十来天，据说也有拖到两个月的，具体时间没定死。”r
正在这时，钟国仁捂着脸进来。他询问完小妍的病情后，将交费的情况说了一下，说客运公司交的那些钱肯定不够，但现在救人要紧，不够必须先期垫付。贾怀当说他马上回去办事，曾可艾让钟国仁给贾怀当五十元钱，说是帮助买米。贾怀当推让，曾可艾说贾怀当是学生，不拿钱，让其出力已经是不好意思了。贾怀当只好讪笑着接下。r
下午，吴解放曾可莲心急火燎径直来到市第一人民医院。钟国仁曾可艾一直在等候他们。一见面，曾可莲泪流满面，曾可艾赶紧替其擦拭。吴解放将大包小包和两个纸箱放在一边，忙问小妍现在哪里。为了稳定吴解放曾可莲的情绪，钟国仁让其不要着急，过一会儿才通报了医院方面。他们被叫到医务处，接待他们的是头发谢顶个头矮小的方主任。一见面，曾可莲就哭着哀求方主任，无论如何救救小妍。吴解放让其不要吵闹，等曾可莲平静下来，方主任告诉他们，根据市领导的指示，医院方面尽了最大努力，从目前各种检查参数来看，生命体征情况良好，至于下步发展情况，还要等病人苏醒之后作进一步治疗。有一点可以放心，只要有一线希望，医院都会全力治疗。r
方主任一席话，说得他们四个人尤其是曾可莲心情宽慰了不少，但女儿的伤情究竟怎样，像巨石沉沉地压在她的心上。她呆若木鸡，神情忧虑，不时在心中祈求上天神灵，保佑女儿能够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