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庚尚未来得及细想,便觉得周身灵气微微一坠,背脊之上袭来一阵莫名凉意,一时之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来的灵压?”周大庚心中暗暗说道,眼角余光却是瞥向身后。
此时却由不得他再多加细想,周大庚单指一挥,那面通灵木盾便再次出现。这次的木盾并没有像方才一般沿着他周身旋转起来,居然是径直朝着周大庚身后飞去,只见这人脸大小的圆形方盾在这须臾之中竟是迎风便涨,眨眼间便化作两三人高的巨大盾牌,其形之大,使得小半块盾牌都深深陷入了泥沼之中。
周大庚显然对自己的这面圆盾颇为自信的样子,随即一边回身,一边开口说道:“何方神圣?潜入我尖峰……”
话音未落,却见周大庚双膝微屈,单手扶住心口,突然间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正欲粗喘两口,却是喉间一甜,一口殷红之液便是喷涌而出。
“呼呼”周大庚大口喘气,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得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这尚未回过神来的模样,委实让一旁的虹七有些莫名心疼。
周大庚正要抬头确认此事因何而起,却听见头顶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奇怪响动,随即便有什么物件下落之声传来,不等他抬头看,便被大把的冰屑夹杂着少许木屑砸了一身。
周大庚瞧着这一地碎物,更是缓不过神来了,只觉得周身倍感冰凉,自己原本强健的体魄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好像的冰灵气。”周大庚自语道。
“冰灵力?难不成……”周大庚脑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悟。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木盾了,可现如今的木盾中心处,却平添一枚手掌大小的圆形洞孔,无数裂纹沿着这洞孔蔓延开来,这满地撒落的木屑却未能给予他熟悉的厚实感觉。洞口和盾牌边角上满是厚实的坚冰,犹如一片高不可攀的墙,将他与通灵圆盾间的心神联系,牢牢地分割了开来。
周大庚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处,嘴角不停地颤动,片刻过后才微颤颤地启唇道:“是……是师伯吗?”
木盾的另一边并没有声音回应他,这使得周大庚更是慌张起来。就在这时,却是远处的闲寂真人隔空大喊道:“大庚!再坚持片刻,我这就过去助你!”
周大庚觉得耳畔和心间都有些许恍惚,“助我?在师伯面前助我?闲寂老儿何时这般仗义了。难不成……”周大庚想到此处,颇有一番拨云见日的感觉,只见他一扫先前卑恭的神情,双臂于胸前一挥,那柄棍棒便再次出现在其掌中,挥舞之间,道道劲风吹得天边冰屑一阵飘散。
“何方宵小!胆敢戏弄于我,今日定要将你仗杀于此!”周大庚颓势不再,朝着木盾的另一端放出狠话道。嘴上虽是放荡,但周大庚已然吃了一次暗亏,况且此人能将其依仗之一的木盾毁去,定也不是无能之徒,此刻的他哪能再掉以轻心。
周大庚双腿来回互蹬,欲借那破孔一窥盾后来敌身份,却不想那洞孔之后一道漆黑身影闪过,吓得他一个踉跄,险些从空中摔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的周大庚委实是有些后怕,只得重返地面,朝着远处闲寂真人喊道:“闲寂,速速助我!”
周大庚这才发现,那闲寂真人不知何时已是同那鲁蛮缠斗了起来,周大庚定眼望去,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闲寂真人一反常态,朝着鲁蛮嘶吼道:“小子,凡事懂得分寸,你师弟已是让大庚有了性命之忧,此时怎可儿戏?快快收手,同我一道出手解此困局!“看其样子,竟是无法从鲁大手中讨得半点好处。
周大庚闻言,立刻从这片言只语之中解析起来,方才闲寂所言,似乎他已是看清盾后之人,是鲁蛮的师弟?周大庚在难以置信之中回身望向虹七,只见虹七正拾起那柄倒地青剑,一双眼睛死死得盯在自己身上,只待自己露出破绽来,便要提剑疾驰而来。
不对!是另一人!
周大庚雾里看花良久,终于是茅塞顿开,方才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是鲁蛮的另一个弟子,贼六!可这双煞于诸峰间作恶多年,自己同他俩交手亦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二人虽说身手极好,可平日之中也唯有被自己追得跑的份儿。以至于他至今都无法相信废去自己木盾之人,竟是此子。
也罢,眼见为实了!
周大庚思量之间,双眼却是始终同虹七对峙,两人就这般互相迷惑着彼此。可此时周大庚心中有了打算,于是轻蔑得看了一眼虹七,便转身朝着木盾另一面奔去。
虹七见此,欲要阻拦,可无奈方才那一棍,惹得双手现在还是不听使唤,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朝着木盾另一端喊道:“老六,快跑!“
此言一出,更是让周大庚心中设想坐实几分,也让其双腿摆动地更为迅捷,真的是那小子吗?
木盾之上,凝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墙。周大庚突然很是庆幸,自己那木盾虽说已然破损,可终究是将如此规模的冰墙牢牢挡在了另一侧,要是这冰墙顺势压在自己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周大庚的目光循着冰墙搜寻了起来,眨眼间,便有一袭破损的黑袍映入眼帘,黑袍中的少年单手紧握着插在冰墙之中的一把银色匕首,另一手按在胸口之上,那胸口此时正夸张的起伏着,原来他一直都刻意压制着自己的声息。
此时此刻的贼六,像极了一只瘦弱的小兽,不堪重负的身躯羸弱不堪,毫无反抗的能力,唯有眼神,狠辣如初。
“是你吗?”周大庚眼神之中仍有一丝犹豫之色,虽说平日之中自己待这些后辈颇为严厉。而这两个极为乖劣的清景弟子时更是时不时便要被自己追赶驱逐一番,可他却从未真真施以狠手,多为小惩一番便是作罢。日子久了,便是他这样的刀子嘴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道:“后生可畏啊!”哪怕这二人并不是自己峰上的弟子,哪怕这二人行事一向嚣张跋扈,鲜有收敛。
贼六闻声后,按住胸口的手终于解放了出来,他喘出的一道道粗气遇冰成雾,盘踞在冰墙之上。
冰墙之上,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周大庚立刻循声望去,竟是有一柄银色匕首,从那破损之处的洞孔之中滚出,沿着厚实的冰墙滑落了下来。
周大庚清楚的记得贼六的匕首,是一对的。而另一把,此刻仍旧坚实的插在冰墙之上,被贼六牢牢地握在手心之中。
周大庚将手中棍棒插在泥壤之中,俯下身子拾起了那柄银白匕首,这柄匕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发射出的银白光芒颇有些刺眼,倒是于贼六一向隐匿的身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光滑的刀面上唯有一条血槽彰显着它的凶狠。而此时的匕首尖口处,正有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片牢牢的啮合在刀面之上。
这不正是圆盾缺失的那一部分吗?
此刻已然无许再做辩解了,周大庚惆怅的心突然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觉得有些解脱。两人之间再度归于平静,唯有贼六逐渐舒缓的呼吸声表明了时间的流逝。
“咣当”一声,被周大庚紧握的银色匕首被其重新丢回了冰墙之上,只是刀尖处的木块已然不知所踪。“呼哧呼哧”棍棒重新回到周大庚的手中,再次卷起了道道有力的劲风。
紧接着,周大庚莫名的怪笑了起来。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原来并非我一人未曾全力以赴,阁下同样也是深藏了一手啊。这么多年来,倒是在下眼拙了。”
“那么接下来,便换我向阁下讨教一招吧?礼尚往来,我周某人也不能被小辈看轻了吧!”几朵铅云之下,周大庚的身影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周大庚抹了抹嘴角的血液,握棍的双臂再次紧了几分,言语之间,便来到了贼六跟前。紧握木棍的双臂高举过肩,作势要打。
“小六等我!还请周长座手下留情!”不远处的鲁大见此,急忙开口喊道。
“小子,既然挡了老夫的去路,此刻你也别想脱身。”闲寂真人随即说道。鲁大一招一式之间皆显磅礴力气,可身法却也受限,以至于每每欲要脱身,都被闲寂真人来了下来。
周大庚此刻悲愤交加,哪有心思听这二人言语,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之人,只见他双臂之上青筋暴起,看这阵势真的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这一棍下去,怕是真要显出些红白之物里。
而此时的贼六大半个身子都蜷缩在破损的黑袍之中,有些许液体顺着裤脚流淌而下,也在这夜色朦胧之中,却让人分不清是血是汗。他的呼吸逐渐平缓,但却不见其身影有所动弹。这将死之局,何人来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