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耀的事,赵伍兵和夏末秋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放学时简单地道了别,就一个往校门口,一个往后操场的居民区。
“找到了。”夏末秋在操场角落与陈维见了面,她手上的白色猫咪因为他的出现,一溜烟地跑掉,躲进旁边的小花坛。
陈维不满地啧嘴,“你把米糕吓跑了。”
夏末秋走上前去,在陈维旁边坐下,表情认真道,“嗯,我道歉,下午我都没有理会你。”
陈维耸耸肩,“我理解,跟个怪胎,还是个杀人犯怪胎接触,容易惹祸上身嘛。说吧,你现在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赵伍兵,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呀,我又不喜欢他,不熟啊,除非——”陈维幽幽一笑,“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夏末秋犹豫半晌,答应了。就见陈维捡了根树枝开始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眉头皱了又皱,“这是——木命?没见过的命相,难道算命局画错了?”
“沉阴木命,比较少见,你可以理解为招阴邪骨。”夏末秋好心提点道。
陈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跳开一米距离,神色肃然,“沉阴木我不懂,但邪骨我知道,一种会影响周边人运势气场的体质,所以,麻烦保持安全距离,谢谢!”
夏末秋的内心猛地受到十万点暴击,果然,还是会有人怕他,哪怕他什么也没做,也是犯错,声音不由得闷重起来,“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啥?哦,赵伍兵哦,我跟他真的不熟——不过,我跟他的青梅竹马许欣菲关系不错,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赵伍兵7岁时,母亲得了怪病去世了,父亲从外地回来置办丧事,结束后把他送到小姑家。他小姑的丈夫也去世得早,小姑很宠溺儿子楚耀,但对赵伍兵也不错。那时,许欣菲家跟他小姑家对门,三个孩子玩着玩着,关系甚好,那时的楚耀并不是什么混世魔王。奇怪的是,明明挺懂事听话的孩子,却一夕之间变得暴躁乖戾,莫名其妙地把许欣菲推入水缸。
因为这件事,许欣菲搬家了,住到了陈维家附近。因为许欣菲人缘特别好,所以就算是不合群的陈维,也和她成为了好朋友,得知了这三个人的往事。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还是上次喝奶茶聊童年阴影时,欣菲破例告诉我的,她清晰记得被人摁在水里的窒息感和恐慌,还说当时的楚耀好像变了个人,或者说,楚耀突然间变得很坏。再后来,楚耀有所收敛,但依旧沦为了不良少年。”
陈维最后话锋一转,“不过,你初来乍到就打听你同桌,几个意思咧?”
夏末秋把下午被打劫的事说了,当陈维听到他主动交钱讨饶时,嘴角一抽:“我靠兄die你有毒哇!你怎么怂对得起你高贵冷艳的外表吗?”
“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So?你打算放任恶势力不管?”
“老实说,如果是一般的青春期叛逆,我还真管不了,但现在我有七成把握,楚耀是被上身了。”
“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不要蒙我,上身能上七八年?”
“咳咳,准确的说,楚耀当时应该是丢了一魂三魄,被其他灵体趁机侵占了身体,导致劣根性爆发,性情大变。我知道这种事说出来了可能没人会信,但如果我也不管,赵伍兵会一直被欺压,不免有些可怜。”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是他太懦弱了。”
“啧,你说话都这么难听吗?”
“啧,少年,你爸喊你回家吃饭啦,走了!”陈维说着,跟猫似的一溜烟跑走了。
远处,中年男人匆匆奔跑而来,喊道:“小秋,小秋!”
“爸?你怎么——”
“我、我在校门口等急了,担心你出事。”夏灿阳跑快了,呼哧呼哧地喘。
“我在学校能有什么事……”
“我听人说过,学校都是建在坟场上的,留有脏东西,你以前又出过那档子事儿——呼,没事就好,回家,咱回家。”
夕阳下,父与子渐行渐远,陈维抱着白猫米糕站在花坛边目送他们,神情有些落寞,“有些羡慕呢。”
“米糕啊糕,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你可千万千万不许离开我哦,好吗?”陈维微笑着哄猫,语气里带着温柔的诱惑。米糕虽然没听懂,但还是喵了两声。
回到家,夏末秋发现气氛不对,二叔坐在沙发上抽烟,落雪天晴不知去哪儿了,饭点时分,只有杨莉在桌边消灭饭菜,见夏灿阳他们回来,便默默起身去准备碗筷。
“瓜崽,怎么不吃饭,小雪小天呢?”夏灿阳走上前问道。
夏暑光掐灭烟头,郁闷地吐烟圈,“小雪又闹脾气了,小天盛了些饭菜,陪她在房间里吃。我没啥胃口,你们吃吧。”
“哎,小雪怎么闹脾气了?”
“跟前几次差不多,苏主任又打电话说她下午逃课了,但小雪矢口否认,说自己一下午都在学校。”夏暑光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想不通这事。
“那,是不是苏主任弄错了?”
“其他老师也说没见到小雪。”夏暑光正色道,“但,我分明看着小雪小天一起出校门的,表现如常,不像有心事逃课的样子。回来后,杨嫂因逃课的事说了小雪几句,小雪不服气,梗着脖子和杨嫂吵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爸爸,哥,你们回来了。”这时,夏天晴端着两个大碗下楼了,表情无奈,“姐姐好像很委屈,都没怎么吃,剩了好多。”
“爸,二叔,我觉得姐姐没有撒谎。”
夏灿阳扶额,“那,那是老师们说假话了?为什么啊?”
“如果都没说谎呢?”众人看向夏末秋,他神色凝重道,“设想一下,如果妹妹分明在教室上课,但其他人看不见她,双方自然会出现不同的说辞。”
夏灿阳一副接受不能的样子:“可这,怎么可能——”
“家里发生的奇怪事不少了,多一件也不算多。而且,平行空间并不少见,也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夏末秋在外游历时,曾听人说起自己的灵异亲身经历:他受邀去朋友家玩,敲门却无人应,便打电话说自己到门口了,对方却在电话里说,“我开门了啊,没看见人。”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他和朋友默默挂掉电话。然后,他搭电梯到楼下转了几圈,再去敲朋友家的门,这次门开了,朋友表情复杂地让他进屋,两个人绝口不提刚才的诡异电话。
还有一个是精神病案例,那个病人不疯不傻,就是不理会人;听力没问题却仿佛听不见人说话;有人靠近他,他也仿佛没看见;如果有人拉他,他会受到惊吓。更诡异的是,他总是朝无人的方向点头微笑。
师傅说,这人的魂魄到了另一个地方,只是身体还映射在这个世界罢了。
“徒儿,保留对这个世界的未知吧,没有什么事非要有答案不可。我们只是需要结果。”
结果就是,他绝不允许任何东西伤害他的家人。
门笃笃地被敲开,夏末秋进门,就见夏落雪坐在窗台,双马尾随风轻晃,她看着窗外的树,头也不回,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我、我来——问你饿不饿。”夏末秋原本想说“来看你被什么东西缠上了”,转念一想,尽量不要吓到她,于是硬生生拐了个弯。
夏落雪回头了,她心情不好时看谁谁白痴,瞪谁谁闭嘴,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夏末秋好气啊但还是要保持围笑,“你在看那棵柳树吗?”见夏落雪懒得应声,他便走到窗边。
夏灿阳跟他说过,庭院以前开了块地种了些蔬菜,爷爷奶奶过世后菜园没人打理,便改成种树,引水沟旁种了七八棵柳树,靠墙的一圈种了香樟和槐树,夏天甚是凉爽,连空调都省了。
夏落雪窗外的柳树,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树干上有一道赤红的砍痕。两年前,杨莉在树下打电话时,被柳条抽破了头,血流了半张脸,到医院缝了好几针额头。有年纪大的邻居猜测这树成精了,帮夏家请了道士。道士与柳树通灵,说这树并无邪念,他的道法能降妖伏魔,却对心存善念的生灵没什么作用。
但杨莉坚持要砍了柳树,夏灿阳拗不过她,只好请了伐木工人。刚锯下去,就飞出一滩褐红色的血腥味的液体,工人被吓坏了,打死也不干,“家里的老一辈人说了,树灵砍不得。你们还是好生伺候,必要时,它可能会帮你们的。”最后,杨莉只好作罢。
“哎,你想不想妈妈?”夏落雪看着柳树问道。
夏末秋觉得应该是在问自己,但这问题,不好回答啊,“我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送走了,我连她的模样都不曾亲眼见过。”
“妈妈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又好看又温暖,但她想你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掉眼泪,她说过要在你回家那天送你一样礼物——可她等不到那一天。”夏落雪的双眼落满遗憾,嘴角却上扬着,“不过我知道,妈妈一直在家守护着我们。”
夏末秋听出些倪端,看看柳树,又看看夏落雪,“你该不会想说妈妈的灵魂寄存在柳树里吧?”
夏落雪撅嘴,“我知道你们不信,但我就是在树下见过妈妈,我绝对没有认错!”
“柳树属阴,确实可以吸引魂体,但人身死,仅存一魂三魄,头七返魂,再入轮回,就算妈妈生前执念颇深,依靠柳树阴气停留于世,她也不再是纯粹的她了。况且,从气息上看,仅能看出柳树的灵气,没有灵体的迹象,妈妈应该不在这里——哎哟!”
夏落雪反手就是一个枕头,“你跟那个破道士一伙的啊,胳膊肘子朝外拐,为什么就是不愿相信妈妈住在柳树里啊?!”
“可,哎呀,你等、等下,我把话说完,人死后仅存的念是很薄弱的,时间一长就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游魂,你又怎么保证妈妈还能记得生前的事?”
夏落雪举着枕头一顿天马流星砸,“我不信,妈妈怎么爱我们,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都是大骗砸!”
夏末秋抱着头任她砸,已经不指望能和11岁的小妹讲清道理了。他见过很多案例,都是亲人死去后,执念太深,不惜伤害在世的亲友来满足自己。而且,他确实只感受到柳树的精气,真的没有灵体的存在啊啊啊妹妹求放过啊QAQ!
夏落雪直到累了才停手,心情也好了许多,指使道,“我饿了,给我买肉松面包和巧克力奶。”
夏末秋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说好,突然问道,“你在学校里有朋友吗?”
“没有!我才不稀罕跟她们做朋友,动不动就装没看见我似的,本来还想和她们炫耀我哥的颜值呢!”夏落雪再度举枕头,“还不走?”
夏末秋三步并两步地跑下楼,心说女人这种生物真的是很可怕。
夏灿阳赶紧问道,“小雪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好,她身上的气场比常人弱了许多,加上柳树精的影响,她的磁场波动太大,甚至有灵魂出窍的危险。另外,我在她房间里没有找到导致她气场变弱的原因,目前只能靠药理补气来稳定她的情况。还有,她现在饿了要吃肉松面包和巧克力奶。”夏末秋面带假笑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夏灿阳愣愣点头,“哦,行,知道了。小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给我买份牌坊面好了。”他晚饭还没吃啊。
夏天晴举手,“爸爸,我可以要一盒草莓牛奶吗?”
“行,买,都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