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那又气又急又委屈的样子，落在任何人的眼里，都得为她抹把心酸泪。
这古明顺顿时也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就在刚才，他还犹豫着大哥的求情，想要将这破事儿给顶下来呢！
结果女儿这么一说，他这做爹的心里更加愧疚了。
沈昱就更不用说了，他本就喜欢古南书，在南书还未接手这具身体之前，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捅破，却也是极好的。
此刻瞧着南书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沈昱心里也是一阵绞痛。
“岂有此理！古大叔古大婶子，这事儿可就是你们不人道了，别说南书是你们的侄女儿了，就算是个不相干的人，遇到这种事指不定还要拔刀相助呢，你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沈昱的口气十分不善，而且说得铿锵有力，句句指摘，听得古明昌那火爆脾气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双眼一瞪，眼看就要发火，顿时就被古老头儿一个烟杆子给敲了回去。
他“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回头对着古老头儿怒道，“爹，你干啥？！”
“给我滚回去！你个混帐东西！”
突然被十分沉默的老爹这么一吼一瞪，古明昌也有些虚了。
他弱弱地走到古老太太跟前，十分不满地叨念了一声。
“娘，您看爹咋能打人呢……”
古老太太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眼底里有着不敢相信，看着自家老头子。
还是那句话，古老头儿一直以来在家都是不管事的，整天就知道闷声抽点叶子烟，然后就是下地干闷活。
孩子们的事儿，一直都是古老太太做主，家里的钱也是古老太太在管。
许多时候他虽然觉得老太婆做事偏袒，却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家里的事儿就让她去折腾了，只要没少老二家一口吃食，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结果今天这事儿闹得实在太难看，他要是再不站出来，以后还能挺直了脊梁骨做人吗？
只见他吸了一口烟，随即抬起头来对上沈昱那气急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多谢沈少爷对我们家南书的关心，不过这件事始终是我们古家的家事，我们也没有通知里正来帮忙处理纠纷，说到底，这是我儿子不争气，输了钱卖了孩子，人家赌场的人来收钱终归没错，所以这事儿，还是交给我们自家处理吧……”
古老头儿的话说得慢吞吞的，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能反驳的力量。
沈昱张了张嘴，哪怕他满肚子的墨水，此刻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古老头儿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句句在理。
就算他是里正的儿子，那又怎样？
古家欠了钱，卖了孩子，不管是古老大卖的还是古老二卖的，这欠条儿总归是针对古家人的，是跑不了的。
人家可不是说清楚了嘛？这是家事。
古家的人没找里正来主持公道，那这里正就算在旁边看着，也只能干瞪眼看着。
更何况是沈昱？他就更没有立场来管人家的家事了。
他说不上话，也只得尴尬地看向南书。
南书此刻也是震惊万分，她没想到这古老头儿平日里一声不吭，这关键时刻说话，还挺有份量。
她暂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因为连这身体的正主儿，对这古老头儿的印象，都只是一个喜欢蹲在墙角，沉默着抽烟叶子的老头儿而已。
而古老头儿说完这话，也已经不再理会沈昱，而是走向古明顺。
“老二……你放心，南书也是我孙女，卖孙女这种事，我们老古家，做不出来。”
说罢，古老头儿吐出一口烟来，又幽幽地扭头看了一眼南书。
南书被他这一眼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她总觉得这老头儿视线看起来浑浊，却好像有种能看透人的力量。
眼下她只能看看这古老头儿到底要怎么做了，如果公平处理，她就可以撒手不管了，让古老大自己跟秦风宋华去折腾去。
如果不公平，正好沈昱在这里，大不了真的把里正请过来。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古老头儿却不给她机会把事情闹大了。
“老婆子，你回去取钱。”
“啥？！”
古老太太看着自家老头子，跟平时很不一样，已经有些呆若木鸡了。
此刻听见古老头儿这么一说，乍一听之下，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都是你惯的好儿子！输了这么多钱，你不还给赌场？！”
“老头子！二十几两啊！”
“五十两也得还！”
“哪里来那么多钱啊……”
古老太太说着又要嚎，古老头儿将烟杆子朝地上一磕，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子戾气来。
这下也吓坏了古老太太，更别提古明顺两口子了。
方氏率先稳不住，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发这么大脾气的公公，比自家男人输了钱回家发火砸东西的时候还要可怖。
她立刻冲进屋，将家中的积蓄拿了出来……
“娘，这是我娘家前些日子给我的傍身钱，我都拿出来了。”
语毕，她又抹了抹眼角滑出来的泪，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舍不得这些钱。
古明顺见方氏竟然能拿出来七八两银子，顿时就气得直跺脚。
“你个败家娘们儿，你居然藏私房钱？看我不收拾你……”
“给我闭嘴！你输了钱输了南书，现在还想打媳妇儿不成？我老古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说完，也不等古明昌还嘴，直接一烟杆子就打在了古明昌举起来的手臂上，疼得他“哇哇”大叫。
一竿子不解气，他又狠狠地敲了好几下才算完，结果发现古老太太还在发愣，古老头直接就冲着她怒吼。
“你还不去取钱？别以为我不知道钱放在哪里！”
“……”
古老太太又气又恨，却也不敢再惹怒这个发脾气的老头子，顿时不甘心地跺脚回去拿钱了。
看着古老太太一边走着一边抹泪的背影，南书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她原本以为今儿个会闹得不可开交，才能让大伯承认这欠条儿的事，自己来还债。
却没想到，这古老头儿一出马，竟是要直接替儿子还债……
惊讶之余，她又回过味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古家老两口，明显是偏袒古老大一家的。
因为……南书一家的钱，已经自己还了三分之二了，现在古老头儿逼着古老太太回去拿的钱，那都是帮古老大还的债！
如果不是沈昱赶来了，他迫于压力才出面还钱的话，这事儿指不定还要掰扯到什么时候呢？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那一点点的感动，也慢慢地在消散。
“南书……”
听见有人喊自己，南书立刻抬起头来，却发现是古老头儿。
她怔了怔之后，才应道，“爷爷……”
“你过来，爷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