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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卷一:0089十一宗命案(5)


  通哥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竿子答:离开那里后,我走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渐渐地也就放弃了。二十年了,警察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找得到。我又回到了东闽市,就在市里迎宾市场里的一个猪肉摊找了一份工作,然后租了房子,想要重新开始。肉摊上还有一个帮忙的,叫小筑,他喜欢在网上交友,经常和陌生女孩出去开房,每次开房回来,都会向我炫耀,我也想找女孩,但又不想女孩知道我是废人。市场旁边的谈南路上有一个红月亮按摩店,我去过几次,因为下体坏了,就让那个娜娜给我表演自慰。我们闲扯的时候,她无意中说到有个客人每次和她做爱,总喜欢念别人的名字,她还跟我说出了那些名字。在那些名字里,我听到了李梦梦的名字,我还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当年奸杀案的受害者,我知道这个客人肯定不简单,就给钱让她帮忙打听,她告诉我那个人叫张国修。我跟踪他,知道他在棉厂上班,还是个主任,也知道他老婆叫林秀梅,退休在家,女儿叫张珊,在外地上班,家里还有一个小保姆,叫张小燕。我了解了的他的一切后,猜测他或许就是当年杀人案的凶手,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有一次我以送肉的名义进了他们家,趁机取走了散落在沙发上带有毛囊的头发。

  通哥问:你想做亲子鉴定?

  竿子答:当时我也不知道那些头发是谁的,就全部做了鉴定,结果我真的与其中一人有亲子关系,系父子关系,张国修真是我爸爸,她就是当年强奸李梦梦、杀人奸尸的凶手!

  通哥问:所以你就对他们痛下杀手?

  竿子答:当我知道他是我爸爸后,几乎不敢相信,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但事实上,就是他。当我看到他和林秀梅有说有笑地买菜时,我真的很恨,当年他杀掉三家十口人,毁掉三个家庭幸福的凶手此刻竟然若无其事地过着平凡日子,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要动手,我要亲手毁掉他的家庭,让他在一步一步崩溃中看着自己完蛋!

  通哥没说话,冷冷地看着他。

  竿子继续说:我是一个猪肉摊帮忙的,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林秀梅是一个喜欢贪小便宜的女人,一些特价肉就能引她去我家。随后我又以在林秀梅失踪前见过她为由引走了张珊。当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张珊上的时候,我联系了张国修,说见过他女儿。他毫无防备地到了我提出的地点,接着被我打昏,带回了家。我记得当我磨刀准备分解他的时候,他向我求饶了,二十年不曾相认的爸爸向我求饶了。我问他是不是当年杀人案的凶手,他甚至没得有多想,就承认了。我问他,当年那些人肯定也向你求饶过,你放过他们了吗。接着还告诉他,我是如何对付他老婆和女儿的,他听后彻底崩溃了。

  通哥问:你为什么在杀人碎尸后将张国修的尸体烹煮?

  竿子答:我想用他的尸体做成一锅汤,一锅浓浓的肉汤,我要带给那些受害者喝一口,当年他们含恨而死,如果知道我给他们送来了凶手的肉汤,一定会满意地喝光的,我还带来了一壶,你们要不要尝尝?

  尝尝,尝尝这些年的怨恨、痛苦和恐惧。

  张国修一家三口被害案圆满告破,凶手竿子自首,完整供述杀人动机和过程。这件案子牵扯出的二十年前的系列入室强奸杀人案也引发了关注,不过凶手已死,张国修的杀人动机和杀人过程已无法得知,更多细节也随之成了永远的谜。

  不管怎样,这对那些受害者的在天之灵都是一种慰藉,虽然这种慰藉来得有些晚。

  在事后的调查中,当年三起案件的受害者坟墓前,真的多了一个保温壶,不知道是不是竿子放下的,不过那些保温壶里却是空的,里面残存着肉汤的味道。

  没人知道那些肉汤去了哪里。

  在变态者眼里,他们才是受害者。

  当这个新闻被登上报纸的时候,引发了强烈反响,甚至有人在得知了竿子的经历后,还去看守所探望他。

  他是一个杀人犯,残害了四条人命,还有分尸烹煮,作案手法令人发指,四名受害者中还包括他的亲生父母。同时,他也是受害者,带着母亲的恨意出生,在降临到这个世界后,经历了惨绝人寰的虐待,最后走上了不归路。

  将案卷移送检察机关审查起诉的那天,我和通哥开车路过了一所大学,看着那些十八九岁的男男女女,他们笑着、打闹着,我忽然想,如果竿子能够降生在一个平凡家庭中,现在也应该是大学生了。

  造化弄人,人生叵测。

  记得曾经听过这样一句名言: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

  通哥的诡案经历之连环灭门案

  2010年5月19日,星期四,我工作的第148天。

  那天下大雨,下得稀里哗啦的,这种天气最适合窝在家里睡觉了,但通哥偏偏要带我去广西柳州出差。

  广西柳州啊,还真是遥远的地方!

  我们坐的是绿皮车,车厢里充满了泡面味和人的体味,通哥坐在我对面看杂志,我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听歌,过了几个小时,我就腻歪了,嚷嚷起来:“通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懒得搭理我:“网上有的是小说,自己去看。”

  我哀求道:“那些小说都是编的,没劲。我想听点劲爆的,尤其是那种讲出来就让人冒冷汗的真实案例。”

  他还是不愿意搭理我:“没有。”

  我继续哀求:“讲一个吧,就讲一个,我求你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没有。”

  我贱兮兮地说:“这个可以有啊!”

  他白了我一眼,说:“这个真没有!”

  起初,通哥死活不肯,后来在我各种秀下限的骚扰下,他终于放下杂志,勉强讲了一个。这是一个和连环有关的案子,以下为通哥的自述:

  在遇到这件事之前,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冥冥中注定,我觉得那都是编出来吓唬人的,当警察的,不能信这信那,就得坚持唯物主义、坚持无神论。

  那是1999年,我正好30岁。

  那一年,中国发生了好多事,国庆五十年大典啊、澳门回归啊什么的,反正挺热闹的。

  当时的市区还没扩建,只有两个公安局,一个运河分局,一个新华分局,我在运河分局。

  我记得那天是11月27号,礼拜六,天特别阴,阴沉得跟要掉下来似的,但就是不下雨。那天是我们值班,也真是邪门了,从早上到下午,一个外勤都没有。

  我和邱楚义坐在办公室,也都没事干,就闲扯淡,东墙扯到西架上。

  邱楚义是我警校的同学,同寝室的十个人,我们俩关系最铁,毕业后一起被分到了运河分局刑警大队,成了同事。

  4点一刻,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我接了一个电话,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我用的是局里配的经济型手机,诺基亚5110,不过在那时算新潮了。当时市里正在举行“警民一家”的活动,我们的照片和手机号码都被做成挂牌挂到各个场所,商场、学校和各个企业工厂,很多市民直接给我们打电话反映情况,反映什么的都有,千奇百怪啊,有正经的,也有骚扰,还有直接给我打电话说想和我搞对象的。

  我没多想,就接了电话,对方声音挺怪的,听不出是男是女。

  他问我是不是李广通,我说是,他说他杀人了,想报案。

  我登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问他是谁、在哪里杀了人、杀了谁。我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我叫李功,住在南郊新村17组7号,我把我爸、我妈、我老婆、我妹妹,还有我俩儿子都杀了,你们快来吧!”

  他的声音很镇定,听不出什么气息上的起伏,说完就挂了。

  邱楚义见我脸黑了,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出了杀人案,还是一个人杀了全家六口。邱楚义大骂娘,说这是灭门啊!

  那时候分局没那么多警车,我和邱楚义骑摩托就往南郊新村赶。

  入冬的风,打得脸生疼啊!

  当时我就盼望是报假警的,虽然性质恶劣,顶多就是关几天看守所,但当我们赶到南郊新村17组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一些人,他们都不敢靠前,见我们两个穿警服的来了,就有人叫:“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是真出事了,立刻给指挥中心打了电话,让他们派巡警和技术中队的同事过来。

  我们将摩托停在一边,没等我们招呼,那些人就齐刷刷地让开了,那户大门敞着,我看了看门牌号,17组7号,就是这里没错了。

  邱楚义是傻大胆,拔腿就往院子里走,我跟在他后面。

  我们刚进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房门口台阶上的男人。30岁出头,瘦巴巴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手里攥着一把刀子。他应该就是那个报案的李功,见我们来了,还跟我们笑了笑,说:“你们来了啊!”

  我心里直骂娘,这家伙是疯子吧,杀了人还跟没事人似的跟我们打招呼。

  邱楚义身手利索,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刀子,三两下子就把他压在地上,上了背铐。李功脸贴着地,说:“他们都在屋里,你们进去看看吧!”

  说真的,他这话说得我头皮发麻,尤其还是从这种文弱书生嘴里说出来,但真正让人发麻的还在后面。

  我推开门,进了屋,一眼就看到趴在外屋门口的老头,身子下面一大摊血,都凝固了,我蹲下摸了摸他的胳膊,身子也凉透了。我往里屋走,一侧眼,见一个老太太躺在炕上,被子上也都是血,脸上被闷了一个枕头,我取下枕头,看到她紫皮茄子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她也没救了。我继续往里走,在最西面的屋里,我看到了一个不到20岁的姑娘,披头散发的,趴在写字台上,脖子被割了,也断气了,血把她的裤子都浸透了,随身听里还放着周亮的那首《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闹喳喳/也不知她为什么又发呆/”

  可能是电池没电了吧,声音从喇叭里出来的时候都变了味儿,挺好听的一首歌,那一刻听起来竟然鬼里鬼气的。

  当时我腿有点软,毕竟刑警也是人。

  我镇定了几秒钟,转身又往回走,最后看到了东屋的娘仨儿,都是给抹了脖子。女的死在缝纫机前面,死前应该是在做衣服;两个孩子则在炕上,但被蒙上了眼睛,都是脖子上给了一刀,干净利索。

  说真的,当了七年刑警,我见过的杀人案也不少,分尸碎尸甚至是烹尸的都见过,但越恶心的我反倒越不害怕,最多了就是把尸体往变态里处理;相反,第一次见到这种灭门的,死的还是老人、女人、孩子,看着都让人蛋疼啊!

  一下子看了六具尸体,我很不舒服,胃里也跟着抽搐,就想快点从东屋出去,透透气,转身的时候却感觉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我踉跄了一下,往回退了两步,但我眼前什么也没有,当时我也有点蒙,站在那儿看了半天,直到听到邱楚义喊我,我才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巡警和技术中队的同事都赶来了,刑警大队的老队长王强也来了,见我脸色像黄纸似的,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屋里还有东西,一直等到技术中队的同事取证出来,我才跑过去问他们有什么特别发现,他们说没有。

  我也没多说什么,我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刚才出屋的时候确实撞到了什么,晃晃悠悠的,像是一双腿。

  人腿。

  经查,李功,32岁,某供电所供电员,被杀害的确实是他爸妈、老婆孩子还有妹妹,而对于自己的杀人罪行,他也供认不讳。

  当晚的讯问笔录是老队长王强做的,我和邱楚义负责记录。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李功说的每句话都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了。他的表情竟让我有些害怕,不仅是我,就连傻大胆邱楚义后来都说李功的眼睛在发光,跟狼似的,好像在他的身后还藏着什么。

  以下为笔录内容:

  老队长问:我们是东闽市公安局运河分局的民警(出示工作证),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说假话或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听清楚了吗?

  李功答:听清楚了。

  老队长问:讲一下你的基本情况?

  李功答:我叫李功,1967年7月11日出生,汉族,大专毕业,本市人,桐乡供电所的供电员,家里七口人,有我爸、我妈、我老婆、我妹妹,还有两个儿子。

  老队长问:你的社会经历?

  李功答:我自幼上学至高中毕业,高中毕业后打了几年零工,1990年6月进了桐乡供电所,一直工作至今。

  老队长问:你以前是否受过刑事行政处罚或被劳动教养过?

  李功答:没有。

  老队长问: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回运河分局吗?

  李功答:知道,因为我杀了一家六口的事情。

  老队长问:具体交代一下。

  李功答:好。

  老队长问:昨天你是什么时间回的家?

  李功答:晚上9点多吧。我加班了,所以回去得有点晚。

  老队长问:你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干什么?

  李功答:我爸在外屋拾掇,我妈应该睡了吧,我妹要考教师证,每天下班后,她都闷在西屋看书不出来,我老婆在东屋做衣服,我俩儿子也都睡了。

  老队长问:你当时在干吗?

  李功答:我买了一包鸭血豆皮,放冰箱里了,然后就回屋了。

  老队长问:你给谁买的鸭血豆皮?

  李功答:给我爸买的,他平常喜欢喝点小酒,就点鸭血豆皮。

  老队长问:继续说。

  李功答:我回屋后,我老婆嫌我回家晚了,数落了我几句,她没事就数落我,总说我窝囊,还说我不挣钱。

  老队长问:然后呢?

  李功答:我站了一会儿,就去外屋拿了一把刀把她扎死了。

  老队长问:具体讲一下?

  李功答:当时她正在给儿子做衣服,我走到她身后,左手一下子抱住了她身子,她没反应过来,没等她回头,我就用刀子直接割了她脖子,刀子挺快的,她基本没怎么反抗,喉咙里隆隆了两声就趴倒在缝纫机前面了。

  老队长问:你为什么要弄死你老婆?

  李功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