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依着阮家的家训,晚辈们是不可以对长辈撒谎的。所以,阮家老爷和太太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对两个儿子的话还是半信将疑的踏实了一些,但是,对于夜来未归的女儿,他们把担心压在了心底,这个晚上,他们这对儿老人谁也没有多说话,这一些猜测的沉重让他们提不起任何兴致来谈论其他本就不感兴趣的话题。r
阮若虚吃过饭,回到房中换了衣服就斜靠在床头边发起呆来。阮若谷同他一样,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七七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同的是,他是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荡漾着的池水。香港,夜色撩人,而他们兄弟俩个的心里却杂乱无章。阮若谷按捺不住自己的躁动,走出去,推了推大哥的房门,看到正发呆的大哥,轻轻地叫了声哥,阮若虚扭头看看他,笑了笑,回过身来,“进来吧!你也睡不着,是吗?”r
“是啊。”阮若谷在窗前的一张藤椅上坐下来,看着满天的星光,扫了一眼大哥阮若虚,他正看着自己,“白天的时候睡得很足,现在一点困意也没有,而且七七的事让我想得很复杂。”r
阮若虚笑了,按着他的肩膀,“我们就是这样,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也许七七她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一种乐不思蜀的快乐。”r
“但愿吧!只是,我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会影响到七七的安危,而且,我很自责,如果我不买这辆车给她,她就不会开着车四处乱跑,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阮若谷的担心已经困扰了他一个下午乃至整个晚上,可能会延续到七七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他面前。r
阮若虚在另一把藤椅上坐下来,“放心吧!没事的,七七并不像我们想像中那么软弱无知,别忘记了,她是阮若茵,她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我们阮家的血液,天生就聪明超群的,如果不是那次事故让她有了心理障碍,她现在应该是活泼开朗,也许和你我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毫不畏惧。”r
“是啊!大哥,现在我的耳边还经常地回响着七七的尖叫声,那时候,你在美国,我即将去美国,从那次事故中我发现,爹的妈咪是那么束手无策,他们其实已经有些老了,我们应该承担起做儿子的责任了,而对于七七,我们要给她的,不仅仅是兄长的给予,你说呢?”r
“没错,可能还有一种做父母的责任,有一天,父母离开我们了,七七可能会还很小,而我们是要照顾她余下来的生活的。”阮若虚叹了叹气,点点头。r
“大哥,你为什么不结婚?”阮若谷忽然问。r
这个问题让阮若虚忽然愣住了,他看了一眼阮若谷,阮若谷正在看着他,探询的眼光闪亮亮的。r
“哦,这个问题嘛。”他有些窘迫难当,“有些难于回答,那么你怎么也不结婚,你还不是也三十岁了。”r
“天啊,一转眼的功夫,我也进入而立之年了。哎,哥,这许多年来,你就没有心仪的女孩子吗?”r
“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问起这些奇怪的问题?两个大男人在这儿谈女孩子?我们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的闲功夫的。”r
“那有什么不可以吗?多么难得的事情啊,从你进入十八岁以后,我们就相继地离开家,然后,你回来,我留在美国,我们在一起的机会很少,在一起呢,不是谈公事就是公事,难得今天忽然有这样的机会,其实,我是今天看到紫鹂姐才想起来的,你和紫鹂姐究竟是怎么回事?”r
“什么怎么回事?”阮若虚的眼前幻化着紫鹂的脸,由青涩到成熟的一张张脸。r
“你和她从小到大在一个学校读书,我们两家又是世交,你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可是这许多年来,你们竟然都没有一点感觉也没有吗?”阮若谷确实有些不解,这也是两家不解的原因。r
阮若虚笑了笑,“也许就是因为太了解了,熟悉得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一样,所以才会没有感觉吧!”r
“可我认为熟悉没什么不好!”阮若谷的心底浮现出蓓儿梨花带雨的脸,有一种淡淡的亲切感和想念。r
“可太熟悉了,从我有了记忆开始就认识紫鹂了,一起长大,读书,留学,三十年来,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所以,也就不会有结果了。”r
“紫鹂姐也是这样想的吗?”r
“恐怕也是吧!你也看到的,她对我,对你就像对蓝茑蓝鹏一样,亲切有余,惊喜不足吧!”r
阮若谷点点头,确实如此,几十年来,戴紫鹂亲切得就像他的姐姐一样,虽然,她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可是在他的心里,她已经是姐姐,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仔细想来,这种感觉早就有了,只是现在才认真的考虚而已。r
“其实紫鹂姐蛮漂亮的,这么多年我在美国,可是,除了你,也没有听到她跟谁家的公子恋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r
“怎么回事?有时候我也在猜测。她是戴家的长女,蓝鹏蓝茑又太小,她很自然地要支撑起戴家来,这许多年来,她跟戴伯一起打理生意,在香港也算得上是名声在外,其实也有很多名门望族想纳她入门,只是,她都拒绝了,致于原因,始终不得而知,私下里喝茶的时候,问过她,她不回答,还笑言她是不会结婚的,也许,她可能真的是——”阮若虚皱着眉头,略一沉吟,摇摇头,无奈地说,“真的是独身主义者吧!r
“怎么可能?还是没有遇到心仪的对象。”阮若谷笑说着,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哥,忽然发现,家里真好,天上的星星都这么漂亮。”r
“谎话,那你怎么泡在美国不回家,爹的的生意也需要人。”r
“你知道我是在等七七。”他笑看着阮若虚,半真半假的说。再说,我毕业的这许多年,正是好时机,我舍不得离开那儿,我喜欢那儿的环境,太刺激了。”r
“恐怕不只是等七七吧!你是舍不得离开华尔街。”阮若虚斜睨了他一眼,也笑着直言。r
“我知道你了解我,可是不要这样一针见血吧,还是我哥呢?”阮若谷皱着眉头,瞪了阮若虚一眼,嗔怪地说。r
“就因为我是你哥哥才这么说,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就再多说一句,适可而止,别把摊子铺得太大。”r
阮若谷忽然沉吟了一下,脑子迅速地盘恒了一下自己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够妥当让阮若虚有所担忧,他笑了笑,“我当然知道。”r
“行,我知道你现在手心里握着大把的银子找人呢,那我就再推荐一个值得投资的小公司。”r
“你下午说的软件公司?”r
“嗯,若谷,你要不要喝点东西?”r
“现在才想起问我吗?”阮若谷的目光中有一种坏坏的笑意。r
“这不是你的家吗?”阮若虚拍了拍他的肩,嗔怪地说着,站起身,“你可真的像个客人了,喝什么?我让阿玉准备。”r
阮若谷拉住阮若虚,“好了,好了,开玩笑呢!坐下,跟我说说你刚刚说的事。”大哥的为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向来稳妥的阮若虚提的事一定是十拿九稳的,所以,他自然感兴趣。r
“你这个家伙!一提起这事儿你的双眼就亮得让人心慌。”阮若虚推了推他的头,重又坐回藤椅上,“昨天一个内地搞投资的朋友跟我提起,一个软件公司的工程师找到过他,跟他讲了很多关于这公司的内底,看那个工程师谈吐不凡,而且他们的软件看起来也非常不错,很有发展前景,听他说,他们编制程序的时间很短,但是技术很过关。我的朋友现在资金有些紧,又觉得机会浪费了很可惜,蛮遗憾的。我想他这个人办事一向谨慎,如果他说有机会赚钱应该是不假的。你看看要不要考虑考虑?香港回归以后,与大陆的联络无形之中就多了起来,内地的各行业都发展得很快,现在内地的IT行业急需大量投资,而且发展的势头很猛很迅速,你可以考虑在内地投资了。”r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个公司叫什么名字?”r
“远程软件。”r
“嗯,我知道了。”阮若谷点点头,略一沉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大哥,谢谢你!”r
“你这人家伙,做起公事总是一板一眼,客客气气的,让人极不舒服。”r
“我向来公私分明嘛!等七七的事情搞定后,我会找这个公司的老板谈谈的。”r
“哦,我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个公司的老板从来都自称自己为工程师,喜欢别人叫他工程师,而不是董事长或总经理,这是个有个性的人。”r
“是吗?很淳朴?不会是个书呆子吧?”r
“感兴趣了吧!”r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见他了。”r
“由你!哎,七七留学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r
“以七七的成绩申请我们读书的学校应该没有问题,可是,七七究竟想学什么科系恐怕还是得问问她自己,我想她不会选择经济或管理的,这也是我回来的主要问题,我不想代她作主。”r
“若谷,我有同一种直觉,七七不会像我们一样学这些与从商有关的科系,她太安静了,以她的聪明,似乎更应该做科学研究。”阮若虚点点头,脑子里浮现出七七安静地呆坐在房中的样子。r
阮若谷对阮若虚的话深深赞同,他不由自主地点头,“大哥,每次看到七七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时候,我都会心疼得要命。”r
“谁说不是呢?我常常在想,她一个人安静地时候,她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r
“那个该死的刀疤脸,毁了七七的一生,让他那么容易地死掉真是便宜他了。”阮若谷恼火地拍了拍藤椅的扶手,尽管情绪很糟糕,但是,他还是保持着风度。r
“唉,别提了,相信七七可以好起来吧!”r
“只有这样想了。”r
兄弟俩个同时向后仰了仰,头倚在椅背上,两双眼睛的视线平行地射向了天空。r
“大哥!”r
“若谷!”r
安静了片刻,他们同时地张口说话,声音重叠在一起让他们扭头相视一笑。r
“你想说什么?”阮若虚挑了挑眉,看着阮若谷。r
“你想说什么?”阮若谷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他。r
“七七!”他们同时说出口来妹妹的名字。r
又一次相视一笑,他们总是这样有默契。“你说吧!”阮若虚笑着对弟弟说,兄长的宽和总是要有的。r
“天上的星星闪亮得就像是七七的眼睛,可是,七七的眼睛总是被睫毛遮住,她总是那样低垂着睫毛,既让人心疼,又让人怜惜。”r
“是啊,哥,你不觉得,蓓儿的眼睛也是这样闪亮的吗?”r
“嗯!”阮若虚点点头,奇怪地看了阮若谷一眼,事实上就在刚刚他也是在想到七七以后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蓓儿,让他奇怪的不是若谷的想法又一次与自己不谋而合,而是他对蓓儿的同样熟悉。自己每日里与蓓儿朝夕相处对她熟悉不过也就罢了,自从蓓儿到了阮家,若谷就去了美国,他在家的时间很少,没想到他也会注意到蓓儿的眼睛也如同现在天上的星星一样,这让他忽然之间有一种异样的心理,他看了一眼阮若谷,但是,阮若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天上,神情怡然自得,一副他贯有的洒脱。于是,他有些坦然了,因为阮若谷从来都是这样漫不经心,他的思想从来都是这样天马行空地任自驰骋,说不上会在哪时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但是,转瞬间,他的这个念头就会转移到很远。或许蓓儿现在只是他的一个话题,仅仅只是一个话题而已,他不会像自己这样小心地把这个名字也呵护起来,应该不会,他的生活从来都不缺少美丽的女孩子,左一个右一个的绯闻就足以证明了。阮若虚在心里暗暗一笑,既笑自己的小气,也笑自己的转变。然后,他又想起了蓓儿的样子,想起了她哭着的样子。蓓儿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孩子,自从认识她,她只哭过这么两次,第一次是齐妈去世,第二次就是今天七七忽然失踪。可她哭过的脸却真的很好看,玉容寂寞泪阑干,一枝梨花春带雨,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可是,好看归好看,当她泪如雨下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这种痛就像是一道极其闪亮的光一闪而过,忽然之间就让他从困惑中清醒了过来,但是这种清醒让他马上就心内一沉。r
阮若谷笑了笑,扭头看到大哥忽然低下头沉思着,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喂,大哥,你看我们家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还真是让人操心,这一出去就闹出个彻夜不归,真够可以的。”r
“是啊!”阮若虚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蓓儿的心疼不是件应该的事情,按着阮家的婚姻传统规矩,门当户对是首要的,即使不是紫鹂也应该是哪个名门之女,几年来,父亲提起过的与自己相仿的女孩子中每一个都是香港的名门之后,蓓儿她似乎根本不在父母的眼中。这个念头的忽然闪现让阮若虚的心里猛地一痛,这种痛强烈地超过了刚刚的心疼,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凉意。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