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茉没有想到到了饭桌上,自己又一次备受冷落,哥哥和易水寒再一次地说起他们的程序,系统,软件之类让她难于听懂的话,而且一说起来两个人就兴奋莫名,自己则只能在一旁听着,插不上嘴,索性闭上嘴。最后,她忍无可忍地瞪大眼睛,大声说,“喂,你们太过份了吧,存心的是不是？”r
他们这才停下来,同时看着杨茉瞪大的眼睛,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r
杨茉赌气地扔下筷子,“如果是这样就不要让我来嘛,你们说的话我又听不懂,又插不上嘴,让我坐在这儿多难受,你们还能不能为我想想嘛。”r
“好了,好了,你怎么把筷子扔了。”杨菲不满地看着妹妹的任性。r
“哦,杨茉,对不起,别生气了。”易水寒急忙的把她扔出来的筷子放好,又提起一只蒸得红红的螃蟹放在她面前的碗里,“是我不好,我和你哥哥就是这样的,每次见面总是说起没完,对不起了,不要生气,来,吃东西,吃东西,这可是你哥哥的血汗钱啊,不能浪费的,你要是再生气,脸就像这只螃蟹一样了。”r
他的话让杨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嗔怪地瞪了他们一眼,“你才像螃蟹呢？”说着就重又拣起了筷子,脸色又恢复了平静。r
“你看你!”杨菲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易水寒说,“我妹妹就这脾气,你不要介意。”r
“说什么呢？”易水寒轻轻用手肘拄了拄杨菲的胳膊,“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还说这种话,再说,今天本就是我们不对,说好了带你妹妹好好玩儿的,我们只顾着说公司的事情,她这样做就对了,要不然,我们还在这儿说个没完呢,快吃东西吧!这螃蟹真的很好。”r
杨菲笑了笑,“我们一见面就这样说个没完,真是,哎,这两天我也一直在对自己说,别灰心,会好的,我就不信中国的IT市场可以这么冷落我们。”r
“哎,杨菲,不行我们去北京看看,中关村那儿环境还是不错的,比我们这儿要好得多,也许在那儿可以融到资金。”r
“你真想把房子卖了,再搏一次？”杨菲立即明白他心中想的事情。r
“嗯,唯有如此,每次去找买家的时候,我就心如刀割,何苦呢,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都说人挪活,公司挪了,也许就活了。”r
“这样吧,我把自己的房子卖出去,还了贷款还有二十万的结余,而你的房子可以用来抵押贷款,这样不就可以凑五十万,应该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r
“那不行,我没这房子可以住回我父母那儿,你怎么办？再说,现在你不是一个人,还有妹妹呢？老家父母身体也不算好,年纪大了,你要尽一个儿子的孝心,要把他们接过来养老,没房子是不行的。”r
“我和杨茉可以暂时租房子住,父母也不急于一时,我说过了只是解一解燃眉之急,过了这个难关,也许我们有了好转,那时房子也不是问题,你说呢!”r
“多谢你这么有信心,但是,你要知道投资必然有风险,万一这些钱再砸进去,有去无回,那么我们就真的成了穷光蛋了,一无所有了。”r
易水寒说着竟然哼起了崔健的一无所有,眼光扫到杨茉脸上,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杨菲又一次忽略了杨茉的存在,他看着杨茉莫名其妙的神情,笑了笑,“你看,我和你哥哥就是这样,有没有感动？”r
杨茉这次确实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也明白了他们之间的这份肝胆相照的友情。她点点头,看着杨菲,轻声地说,“哥,你们遇到了难关吗？”r
“嗯!暂时的,哎,不要跟爸妈说,知道吗？会过去的。”杨菲点点头,尽管心急如焚,可是,亲人是一定要安慰的,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他的心里淡淡一笑,随即脸上也笑了出来。r
“需要很多钱吗？我怎么听你们说需要几十万,你哪有那么多钱？”杨茉着急地问着,的确,几十万对于远在哈尔滨的父母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如果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吓坏的。r
“这就是深城,信息时代的深城,一切都增值了。”易水寒笑着说,杨茉的神情很可爱地聚在了一起,她是担心,也有一些惊讶。r
“可你们究竟怎么回事？放着大公司的工程师不做,非要自己做公司,看看,现在都亏了吧!”r
杨菲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我们还没有一败涂地,我们手中握着几项专利,几个软件,这可都是钱,万不得已我们把它们卖掉就可以换来几十万不成问题。”r
“可你们现在不是不舍得卖吗？不是还在硬撑着吗？”杨茉不服气地说。r
易水寒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沉,的确,他们就是在硬撑着,他们就是不舍得把它们卖掉,谁会舍得卖掉自己的孩子呢？他不由得苦笑一下,满脸的无可奈何。r
“你,你怎么这么乌鸦嘴？”杨菲不满妹妹的直言不讳,有些恼火。r
易水寒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杨菲,杨茉说得没错,我们得面对现实,而这现实是残酷的,我们一定要做好一切准备。”r
杨菲不再说话了,餐桌上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易水寒感觉到空气的压抑,一口气喝光了放在面前的一杯啤酒,然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嘴里细细地回味着啤酒的苦味,心头四味俱全,唯独缺了一味甜。r
杨菲闷头地吃着面前的一种叫苦苣的菜,那种苦味慢慢在嘴里泛开,愈来愈浓烈地占据了他的神经,酒精的作用涌上来,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不由得抽了抽鼻子。r
易水寒听到了他发出的这种声音,轻轻地捅了捅他的胳膊,但是,同时,他也被他感染了,连日来失败的创伤袭来,不愿面对的总归是要来的,不承认也要接受,沮丧的情绪再次袭来把刚刚的意气风发打倒在地,他低下头,也不再说话。r
杨茉没想到自己的话让这两个刚刚还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大男人忽然之间变得如此沉默和消沉,她的心里一疼,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她才嗫嚅着嘴唇,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凝固,“哥,我还有一些钱,你都拿去吧!”r
她的话让他们同时抬起头来,盯着她忽然平静温情的脸,他们同时笑了。杨菲的心里一暖,抚了抚她的头,“傻丫头,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我知道你是个好妹妹,不过,你要相信哥哥。”r
“哥,我从来都相信你,我只是不愿意相信这是个事实,真的。”杨茉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从来没有失败过,从来都是最好的,小时候你总是第一名,而且考了最好的大学,你从来都是家里的骄傲,我也从来都以有你这样的哥哥骄傲,我以为你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到最好。但是,今天你告诉我说你会一败涂地,会一无所有,我怎么也不相信。”r
易水寒被她的话触动了,他抬眼看到她的眼泪正籁籁而落,再看看杨菲的眼圈也在微泛着红,他长呼了一口气,把自己的伤感咽了回去,“你哥哥现在也是最棒的,他是中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软件开发工程师,他还会是你的骄傲,你一定要相信他。”r
杨菲伸出手来握了握妹妹的手,“哥哥不会一无所有的,这次失败了,我们也会东山再起的,智慧创造未来嘛,我们有聪慧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一切都不是问题,你说呢？水寒!”r
“就是,放心吧,妹妹,我们是最棒的,你一定也要像我们一样有信心,OK？”易水寒笑着说。r
杨茉这才止住了眼泪,点点头,噘着嘴,扫了他们一眼,“那你们就多吃些东西吧!这样才可以好好干活,再想出一些好办法来,是不是？”r
“哎呀,杨菲,你妹妹可真是好妹妹,我怎么没有这样的妹妹呢!”易水寒笑着向后一仰,故作妒嫉地说。r
杨菲笑了笑,“那是你还没有领略到女孩子难缠的地方,小时候,常常缠着我,就像跟屁虫似的,走到哪儿跟到哪儿,被人欺负了,就大义凛然地说,你等着我让我哥来收拾你,哎,你说就我这小体格能收拾谁呀？”r
“哈哈,是不是长大了遇到坏小子还要她为你出头啊？”易水寒取笑他。r
“说对了!”杨茉笑起来,精神抖擞地说,“我上中学的时候,他在高中部,被几个小太保截了钱,还是我出头给他要回来的,从那儿以后,都是我在保护她。”r
“还好意思说,每天不学习,就和一群小太妹混在一起,要不然怎么就考个三本。”r
“拜托,我本来就不喜欢学习,如果不是你学习太好,老爸老妈用你当模子逼着我学习,我早就弃学了,没准儿比现在出息多了,学了这么个会计专业,成天跟数字打交道,真是郁闷死了。”杨茉翻了翻眼睛,无奈地说。r
“从现在开始你就踏踏实实地好好工作,你这种个性做这种工作真是让人不放心。”r
“你怎么这样儿啊？”杨茉气急败坏的瞪着哥哥,看了易水寒一眼,“水寒哥,你看看他呀,他总是要指挥着我。”r
易水寒看着这兄妹俩唇枪舌战的情景,不由得笑了笑,“因为他是哥哥嘛!”r
“不理你了,我要吃东西,说了这半天什么也没吃到。”r
“就是!快吃吧,菜已经凉了。”杨菲疼爱地把菜向妹妹推了推。r
易水寒忽然意识到天似乎已经很晚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表,“天啊,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有事,要回去了。”他想起了家中的七七是不是在饿着肚子,等着他回家,想着她是怎么样一副楚楚动人的神情,似喜似怨地等着他的回家,一想到这儿,他已经归心似箭了。r
杨菲看了看他,不解地问,“什么事？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r
“哦,我姐姐这两天就要生小孩子了,我得回去看看。”易水寒脑子一转找了个最好不过的借口。r
“姐夫没在家吗？”r
“哦,在,但是,他一个人也不行。”他说着,已经快步向外走去了,转念想到杨茉,又回来,顺手拍了拍杨茉的肩膀,“妹妹,后会有期。”r
“臭小子,说什么呢？快走吧,人手不够告诉我。”杨菲知道他又在贫了,用筷子做了个打他的动作,r
易水寒做了个鬼脸,有一种阴谋得惩的得意,然后,笑着跑出去,在吧台,他偷偷地结了账,然后才放心地走。r
杨茉扭头看着他向外走去的背影,回过身来,对杨菲说,“哥,我喜欢他!”r
杨菲嘴里含着的酒差一点喷出来,他瞪大眼睛看着妹妹,她一脸的认真,“怎么？很惊讶？”r
“是,的确很惊讶!你喜欢他什么？”杨菲很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认真地说。r
“他和你一样聪明,但是比你可爱!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的手。”杨茉竟然伸出了自己的手,眯起眼睛回想着易水寒那修长的手指。r
“手？”杨菲大惑不解地问。r
“没错,就是手,你没有发现他的小指是那么长吗？”杨茉笑着,把一筷子蟹黄放进嘴里,仔细地回味着这味道。r
杨菲想了想,易水寒的手指确实很好看,但是,这跟手指有什么关系？他不解地看着妹妹善变有神色,此时已经一脸的晴朗。r
“是不是想问我这跟手指有什么关系呀？”杨茉得意地笑起来,“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喜欢他。”r
“有病!”杨菲随口溜出来一句老家的方言。r
“为什么这么说我？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妹妹与你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吗？”轮到杨茉不解了。r
她的话让杨菲愣了愣,是啊,难道自己不希望吗？可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可思议呢？是易水寒的问题？还是杨茉的问题？或者说是自己的问题？想来想去应该是自己的问题吧,是自己在心底就觉得这不合适,他们不合适,易水寒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杨茉有太多的不完美的地方,他看了一眼杨茉,她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只螃蟹身上,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神情有多么怪异了。这就是杨茉,没有一点心机,又善变得如同六月的天气,或许,她只是一时的新鲜,转身就会忘记了吧!他想,但是,随即,他又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到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了？自己竟然不希望妹妹喜欢易水寒,为什么？他想不透了。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