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便瘫软在地上的蓓儿,意识还在刚刚与阮若谷的对视之中游离着。他的样子还是那么神清气爽,他的衣着还是那么看似随意实则考究,他的眼睛还是那么黑白分明洞悉一切,他的整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时,还是会散发着那样不可思议的魔力,诱惑着她的目光不忍离开,牵扯着她的每一个神经,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他几乎从都没有变换过在她心中的位置。七年前,他游走于各样女人之间时,没有改变过她对他的迷恋,七年来,他的那些从来没有结果的绯闻也不曾改变过她的牵念。那一眼的对视,足以融化了太多因分离而带来的陌生,足以把太多过往的时光悠然一下拉回了眼前。只是,七年的历练让她更加地冷静,她依然选择逃离,也依然要承受逃离之后的痛楚。冷汗一层一层地覆上来,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她抚了抚胸口,努力地平息着急促的呼吸。r
敲门声响起,她的心猛地抽紧了,脑海里立即浮现了阮若谷的影子。“谁?”她艰难地问。r
“洛琳,是我,格蕾丝!”原来是她的助手。r
她努力地站起身来,拉开了行李箱,有气无力地说,“进来吧!”r
格蕾丝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姑娘,金发碧眼,丰满又不失窈窕,她欢快地跳着进来,看到面色苍白的蓓儿,立即站住了,奇怪地问,“洛琳,你不舒服吗?”r
“哦,没有!”蓓儿掩饰着自己,随即又紧张地说,“哦,是有一点。”r
“你怎么了?”r
蓓儿笑了笑,“没什么,休息休息就会好了!”r
“那就好!”格蕾丝笑着坐下来,“你的行李还没有整理呢?我帮你吧!”r
“不用了,你忙你的。”蓓儿现在很希望她快些离开这里,给她一个人清静的空间,让她缓和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个美国姑娘太热情了,竟然坐下来,看着她怪异的躲闪的眼光。r
“我刚刚看到一个奇怪的人,我猜他是中国男人,他在挨间房间地找人,看样子一定是在找他的爱人。”r
格蕾丝的话让蓓儿一下子更紧张了,她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格蕾丝,“他是什么样子的人?”r
“高高的个子,斯斯文文的样子,可是,举止很疯狂哦!”格蕾丝笑着说,“洛琳,你们中国男人是不是都这样痴情的?看样子,我一定要嫁一个中国男人,听说中国男人对婚姻很专注?”r
蓓儿勉强地笑了笑,艰难地空咽了一下,格蕾丝说的会不会是若谷?高高的个子,斯斯文文的样子,中国男人,这儿还会有另外一个高个子的中国男人吗?她已经心乱如麻了,不由得怔忡地站在窗前发起呆来。r
格蕾丝感觉到她的安静,抬眼看了看她,“洛琳!”r
蓓儿没有动,她接着又叫了声,“洛琳!”r
蓓儿还是没有动,甚至连眼珠也一动未动。她奇怪地盯着蓓儿,不再说话了。r
“蓓儿!”阮若谷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蓓儿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转过身来,盯着门的方身,瞪大惊恐的眼睛。r
“洛琳!”格蕾丝惊讶地看着她的变化,扭头看了看门,紧闭的门外,阮若谷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r
蓓儿的心里一阵强似一阵的乱成一团,痛苦中夹杂着喜悦,想向前迈步却又被某种东西紧紧地牵绊着。只是盯视着那雪白的门,耳畔中阮若谷的声音已经渐行渐近了,她感觉到了他声音中的嘶哑,感觉到了他的焦灼,感觉到了他的痛楚。于是,她艰难地挪动了脚步,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她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迈出了门外。r
阮若谷正向这里走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个方向的每一扇门,忽然打开了一扇门,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蓓儿那张被忧伤和痛楚的神情凝固着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愣住了,已经不停下坠的心忽然停在了半空,他呆呆地注视着这张让他魂牵梦萦了七年的脸,艰涩地叫了声,“蓓儿!”r
这一声蓓儿让蓓儿的心里猛地一颤,他眉头紧锁,这种神情在他的脸上是多么显见,他的意气风发呢?他的不以为然呢?她柔肠寸断,眼泪立即漱漱而落,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若谷哥!”r
阮若谷的心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长长地叹气,然后,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犹疑地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脸,感觉到泪痕的湿润,盯着她婆娑的泪眼,顿时心碎了,“蓓儿,是你吗?”r
蓓儿轻轻地点点头。r
“你还好吗?”r
她继续点头。r
“我真笨,是不是?”阮若谷苦笑一下,自嘲地说着,眼泪滑下来,他也管不得了,“竟然问这么傻的问题。”r
“若谷哥,你在哭吗?”蓓儿轻轻地说,宛如一个小女孩儿的不解。r
她的这句话忽然之间把他们同时拉回了十九年前,初次相遇的夏天,阮若谷即将离家来美国的那个晚上,六岁的若茵从噩梦之中尖叫着醒来后,他站在若茵的床头心疼地偷偷地掉眼泪。蓓儿就站在他身边,偷偷地问过他这句话,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被她看到了眼泪,既羞涩又理直气壮地说,“是啊,我在哭,为我妹妹哭,不可以吗?”r
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他笑了笑,“是啊,我在哭,为你而哭,不可以吗?”r
蓓儿立即笑了,但是,眼泪却更加地汹涌而出。r
身后的格蕾丝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神情早已经告诉了她,这是一对儿分离了很久的情人才会有的对视,眼泪与对话,其中一定有一些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她的嘴巴张成了不可思议的O型,然后,悄悄地退了回去。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