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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已经准备就绪,若茵进了消毒室,换掉了新的手术服,看了一眼都已经准备好的护士们,才意识到培森教授不在身边,这是一场必须由她来单独完成的手术,只有一个助手,是培森教授的一个研究生,自己的学弟。在一瞬间里,她停顿了一下,那种胆怯再次出现。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眼前浮现了孩子妈妈哀求的面容,也浮现出了从前培森教授做过的这种手术时的场面,没有CT做参考,是一种风险,更像是一场赌博。她闭了闭眼睛,调匀了呼吸,书上所说的病例,培森教授口授的那些病例全部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她稳定下来,走到台前,看着光溜溜的孩子的头颅,轻轻地按了按,平静地说,“开始手术!”r
开颅钻递了过来,她接了过来,忽然,她已经平静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手术开始了,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她的眼前只有病人,只有这一个急需要抢救的生命,她在向死神挑战,看看谁能够抢到这个小小的生命,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留住他,让他感受到人间的美好,而不是地狱的可怕。r
两个小时以后,手术结束了。若茵长呼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湿湿地沾透了汗水,回过身来,她正要动动自己的身体,忽然发现手术服还没有脱的培森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微笑地看着自己,她的心里一松,不由得笑起来。师生二人相视着,培森教授忽然张开双臂,高兴地说,“祝贺你,我的宝贝儿,你真行!”r
若茵拥抱了培森,然后,抬起头来,胆怯地说。“哦,教授,你知道我犯了个错误,我在冒险!”r
“不,你是一个好的,非常好的医生,在这么急的情况下,照CT只是耽误时间,有经验的医生都会按着自己的经验来判断血肿的位置,进行手术。茵,你做到了,虽然,你不是一个经验很老道的医生,但是,你却做到了,这都是因为你对医学知识掌握的牢固准确,还有你这双勇敢的手,茵,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r
若茵感激地望着培森教授认真的目光,笑了,“教授,正是因为您的不放弃,才会让我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缺陷,您给我了很长的时间来纠正自己,整整两年,教授,谢谢您!”r
培森教授笑着拍了拍若茵的肩膀,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一定要先感谢自己!”r
“教授,我只是忽然明白了医生的意义,就是您平时常对我们所说的,做医生首先要想到的是生命的意义,因为生命的不再性,所以医生成为一种尊崇的职业,就在刚才我忽然懂得了,我是在和死神斗争,于是,我变勇敢了,成为了一个战士。”r
培森的笑意更浓了,他示意若茵出手术室,去来菌室,在路上,他边走边说,r
“茵,你是我的学生中最有天份的一个,虽然,你是一个女学生,受到身体素质的影响,但是这不能成为阻碍你成为世界一流的脑外科医生,所以,你还要再努力!”r
若茵含笑点头,“我会的!教授,您也要努力哟!”r
培森教授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我如果停下来,就会被你们这些孩子超越了,不过,我很希望出现那样的状况,你们越是优秀,我做为老师就越是有成就感!我会骄傲的。”r
若茵心里一动,她扭头看到培森教授帽子下露出来的银发,忽然一阵感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博大胸怀啊!做为一名医生,做为一名学者,培森教授都是最优秀的,但是,若茵发现,从做人的角度而言,培森教授却更加地优秀,她开始庆幸了,因为她遇到了一个拥有完美人格的恩师,学到的不仅是救死扶伤的精神,更重要的是他的人格魅力将影响她的一生。r
换了工作服,若茵跟随培森教授到病房中转了转,在刚刚完成的几个手术中,中国男孩儿被送进了监护室。若茵和培森教授进去在病床前看到了体征监视器上传输的很正常的数字,满意地笑了。培森教授详细地问过了病人的自然状况,然后,嘱咐了若茵注意的事项。若茵在脑子里一一记下,培森放心地去了其他的病房。若茵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历,看到了孩子的中文名字,蒋天意,天意,多好听的名字,看起来这是上天给这个家庭的礼物,所以,他们视若珍宝,所以,认为这是天意,才会取这样一个名字的吧!她微笑着看了看病房外等着的孩子的家人们,一张张很中国的脸,她的心里一暖,他们已经在翘首以待她的出现了。蓝鹏和蓝茑也出现在了外面。于是,她笑了笑,作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观察到天意的一切都还好,她才出来。r
刚迈出病房,天意的家人就全部围了过来,易子寒贴在窗子上盯着还在昏迷之中的天意。r
易妈妈感激涕零地握住了若茵的手,不停地念着佛,“太谢谢你了,太谢谢医生了。”r
若茵笑了笑,任由她的手被温暖的握着,“老人家不要这样,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r
杨菲看到她已经摘下口罩和帽子,盘在脑后的乌黑长发及灵动的双眼,确认了她就是昨天路边的那个让他心驰神往的中国女孩子,他惊喜异常地盯着她微笑的美丽脸庞,“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r
若茵的视线转移到杨菲的脸上,笑了笑,“先生不要客气!”她的目光清澈得让杨菲的心忐然不安起来,这一会子的内疚自责和乍见她的惊讶搅得他心乱如麻,不知所措。r
“你是中国人？”杨茉终于在沉寂了许久以后,好奇地问。r
若茵看了杨茉一眼,笑了笑,点点头,“哦,是,我来自香港。”r
“可是,你的国语好流利？”杨菲不解地问。r
“哦,小时候一位家庭老师是中国北京来的,所以,我的国语还好!”r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来自深城,与香港一水之隔,也算很近了,我叫杨茉。”杨茉继续讨好地说,如果天意真的有什么不测的话,她这一生也休想安心了,尽管自责犹在,可是,她总算是轻松了一点,所以她对眼前这个美女医生已经充满了感激。r
“是吗？很近的。你好,我叫阮若茵,没有英文名字,他们都叫我茵。”若茵笑着说,抬眼看到蓝鹏和蓝茑含笑看着自己,就笑了,“你们可以放心了,小家伙现在的生命体征很正常,平安地渡过感染期,就不会有事了。”r
易子寒听到她的话,急忙跑过来,“医生,我儿子的智商会不会受到影响,他是很聪明的。”r
“看康复的情况吧!”若茵保留地说。r
“这么说,他很有可能会有智力障碍？”杨茉的心里一坠,问题脱口而出。r
“很严重的脑外伤病人如果对并发症的治疗上出现问题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是,我相信我的病人应该不会,因为我们会给他最好的治疗,所以,你们可以放心。”若茵好脾气地安慰着,“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曾经也是一个因为车祸受到脑外伤的病人,现在不是很好吗？”r
她的话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易妈妈又开始念佛了,易爸爸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这么说来,外孙会好的,会好的。”杨茉又恢复了愣神的状态。杨菲看着若茵微笑的神情,心里暖暖的紧紧的,“太不可思议了,这样以来,我们都会宽慰一点了。谢谢你,阮医生!今天如果没有你,真是不敢想像后果会有多么严重!”r
“先生言重了,今天没有我,还会有别的医生。小家伙是上天给你们的礼物,所以,你们不会失去它的,只是,以后,要好好珍惜这件礼物,不要让他有任何危险了。”r
若茵始终保持着她的微笑,这种微笑让杨菲的心已经乱得不能再乱,眼下,他真想马上就给易水寒打一个电话,既沉痛地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又惊喜地告诉他他又遇到了那个中国女孩子。这种情绪好复杂。r
看到蓝鹏兄妹俩着急的神情,若茵笑看着杨菲,“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医院是不用留家属的,守在这儿也没有用,所以,你们可以回家休息,明天再来。”r
“阮医生,我想进去看看我的孩子。”易子寒轻声地求着若茵。r
若茵笑了,“太太,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孩子在无菌室里受到监护,你可以放心。如果你来回的出入,给他的治疗和恢复可能会有负面影响,你应该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的,是吗？”r
“可是,他醒过来看不到我会哭的。”易子寒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想到年幼的儿子突遭重创,受此痛苦,便心痛不已。r
“他会挺过来的!”若茵平静地说,两年来,她见过许多这样的事情,年少的孩子因为车祸或是高处坠落而发生的这样的状况,每一位母亲都是这样心疼不已,但是,孩子们总会挺过来的,所以,她虽然理解一个母亲的痛苦,却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了。r
培森教授从病房里出来,向医生办公室走去了,笑着示意她应该走了,还有事情要做。于是,她轻轻地抚了抚易子寒的肩膀,什么也不再说,转身向培森教授快步走去。r
易子寒感觉到了她手上传来的温暖,心里顿时平静了许多,她泪眼朦胧地望着若茵的背影,充满了感激。r
若茵路过蓝茑和蓝鹏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们伸出的双手,“等我一下,马上就好!”r
“哎,快些!我也——”蓝茑做了个成功的手势。r
“怎么？你成功了？”r
“嗯,和你一样!好吧？”r
“嗯,宝贝儿,你可真能干!一会儿回来再说,我要送你一件礼物。”若茵笑着捏了捏蓝茑尖尖的下巴,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赶紧跑开了。r
蓝鹏看着他们两个亲昵的动作,笑出声来,“喂,你们俩个有毛病吧!”r
“去你的!”蓝茑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肋骨,抬头看到杨菲和杨茉兄妹俩沮丧至极的脸,以及易家一家三口担忧的神情,笑着说,“你们别担心,这孩子不会有事的。”r
“谢谢你!”杨菲抬头看到蓝茑镜片后同样乌溜溜的双眼看着他们,不由得心生感激之情。r
“是啊,若茵是个好医生。”蓝鹏骄傲地说。r
“你们是她的朋友吗？”杨菲紧张地问。r
蓝茑的眼光在杨菲脸上扫了一眼,他干嘛那么紧张？有什么不对吗？她笑了,对于同是中国人的亲切和今天的绝佳心情,让她开心地打开了话匣子,“是啊,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若茵从小就聪明得不得了,你们知道吗？她可是用六年的时间学完了本科到博士的全部课程,是培森教授最得意的弟子,今天的手术,在来不及照CT的情况下,她成功地找到了血肿的位置,用最快的时间清除了血肿,救了这个小家伙,就连培森教授都在夸奖她呢,所以呀,你们感激若茵是对的。”r
“我们当然感激她。”易子寒在一旁轻声地说,“一看到她和我们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听到她说我们可以听得懂的中国话,我们顿时放心了许多了。”r
“那就好,那就听她的,先回家休息吧。你们守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医院是不允许有家人陪护的。”蓝茑打断了易子寒的话,劝慰着他们。r
杨菲从那种自责之中稍微缓解了一些,听到她说若茵,心里顿时开朗了一些,这个时候,他知道还是要他出来主事的,于是,他揽了揽易子寒和易妈妈的肩膀,“叔叔,阿姨,姐姐,我们听医生的,回去吧,我们要先挺住,然后,才能照顾天意,是不是？”r
易子寒沉吟着,内心中舍不得扔下宝贝儿子一个人在医院里,但是,抬眼看到二老疲惫的脸色,心里又多了一种痛,再看到杨茉悔意迭生又胆怯的神情,她的心顿时又是一痛,轻声叹了叹气,算是默许了。r
杨菲这才带着他们离开了医院,回到酒店休息下来,吃不下东西也要吃下去,易子寒在二老面前支撑着,惟恐父母的身体因为这意外的惊惧而受到损伤,所以,她不得不故意做出放松的心情来,她的神色缓解下来,其他人虽然仍然忧心忡忡,但是,总算是缓和了紧张的气氛。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