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眼睛说再见

仿佛一个人在黑暗之中摸索了很久,若茵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一丝光亮的方向,她努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最熟悉的病房里,雪白的窗帘遮住了阳光,满屋耀眼的洁白。那个最熟悉的人是戴蓝鹏。r

我怎么会晕倒的？r

蓝鹏扶着她坐起来,你在发烧,不舒服怎么不回家休息,到处乱跑？r

到处乱跑？为什么？她抚着发木的头,努力地想着为什么？努力地想让自己想起从前的事情,但是,结果一如从前的徒劳。易水寒的话再次响起,想知道什么？期待什么？她的心又开始痛了,要的是属于别人的东西,而她自己呢？她抬眼看看蓝鹏,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关心和疼爱。蓝鹏!她干裂的嘴唇里忽然发出一声无助的声音,然后,她投进了蓝鹏的怀里,眼泪涌出来,她无助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r

蓝鹏拥着她,她的身体在颤抖,肩膀上有湿润的感觉,他愣了愣,随即更紧地抱住了她,柔声说；若茵,怎么了？这是你吗？若茵是从来不哭的,为什么会哭？r

为什么会哭？从来不哭的若茵为什么会哭？为一个男人哭吗？为什么会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止住了眼泪忽然就下了最后的决心说：蓝鹏,我们结婚吧!r

蓝鹏愣住了,扶起她,看着她泪痕犹存的脸：若茵,你说的是真的吗？r

是!若茵轻轻地说,目光迷离；我要一场盛大的婚礼,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r

蓝鹏忽然困惑了。他看着若茵,她的声音轻柔中透着坚决,但是,目光却躲离了他的注视,他有一种不确定的感觉；若茵,你爱我吗？r

若茵似乎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爱情应该有两种,一种是让人心跳加快的,另一种则是为了婚姻。r

你给我的是哪一种？蓝鹏的声音很轻。r

你需要哪一种？她低声问,似乎是事不关己。r

蓝鹏对她的态度感觉到了更深地困惑：我两种都要。r

你对我心跳加快过吗？你想过跟我结婚吗？她的目光终于盯着他的眼睛了,等待着他的回答。r

有,但是,你是不是没有？戴蓝鹏很认真地问,这同样是一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人,同样要求完美。r

但,我现在想跟你结婚,不,是我在向你求婚,蓝鹏,你愿意娶我吗？她轻轻一笑,苍白的面色竟然有一种楚楚可怜。r

戴蓝鹏果然心跳加速,他的完美主义在这个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点点头：我愿意!r

阮若谷的电话在这时来了。r

是远程公司的事吗？若茵马上想到了是这件事。r

我不想左右你的决定,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我曾经跟你说过,易水寒这个人是个很好的人,人品和能力都相当好。r

是,你是说过!若茵面无表情,满心复杂,如果不是他经常夸奖易水寒,这个人怎么会先入为主地占据了她的心呢？r

那你怎么决定的？r

我有我的意见和决定。r

阮若谷哑然,然后尴尬地笑了。r

2r

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易水寒心里一点头绪也没有,阮若谷的回话也是模棱两可,难于决定。他心灰意冷地靠着椅子,望着窗外发呆。阳光很明媚,但是,他的心情很灰暗。r

杨菲走过来,轻声说：水寒,董事们都到了,等着你开会呢？r

他哦了声,然后,轻声问；阮若茵到了吗？r

还没有,史学雷到了,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很得意。r

易水寒站起身来,穿上西装,抚了抚头发,抹了把脸；走吧!r

会议室里,大大小小的股东们都在等着易水寒的到来。出乎意料的是沈遥和苏远也都在,看到易水寒进来,他们神色极不自然地将眼光转向了别处。易水寒看到环形会议桌的顶角上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竟然坐着史学雷,他冷冷一笑,走过去,看着得意洋洋的史学雷,笑了：史学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r

不急,不急。史学雷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动。r

那还不起身？易水寒冷冷地说。r

我看是你着急了？怎么？你怕了？史学雷笑着说。r

就算给你这个位置,又能怎么样呢？易水寒笑着说,俯视着史学雷：还不是在仰视着我？r

史学雷立即大怒,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易水寒。r

你们不用争了,这个位置应该是我的。若茵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家的目光只顾着集中在他们二人身上,若茵什么时候进来的,竟然没有人知道。她一身素雅秋波横转地看着易水寒和史学雷。r

所有的人全部愣住了,他们曾经在董事会上见过若茵,但是,那时的若茵娇柔得宛如邻家小女,现在的若茵则目光冷淡,干净利落。r

她走过去,站在董事长的位置旁,冷冷一笑：这个位置就这么诱人吗？然后,挑了挑眉,看看左右两旁的易水寒和史学雷,最后目光停在易水寒的脸上；我可以坐下来吗？r

可以!易水寒低沉地说,然后,坐在若茵身旁的位置上,低着头心事重重双手相扣。r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你的位置,阮小姐!史学雷也在若茵另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来,笑着说着。r

若茵斜睨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文件袋,轻描淡写地说：诸位好!在今天这个远程公司股权重置的会议上,我想我有必要以最大股东的身份暂时主持这次会议。诸位,没有意见吧？r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史学雷连声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同意。r

只易水寒双眉紧锁,低头看着自己紧扣在一起的双手,r

易先生,你呢？若茵微微笑着,转眼看着易水寒轻声问。r

易水寒愣了愣：我没有意见!r

若茵点点头,环顾四周,继续说：今天会议的主题是远程公司的股权分割问题。在座的诸位都是知道的我手中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接下来的应该是易水寒易先生的百分之十七,史学雷史先生的百分之十五,杨菲杨先生的百分之十二,沈遥沈先生的百分之五和苏远的百分之三,张先生的百分之三,于先生的百分之二,当然还有其他的一些零散股。r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然后,目光停在苏远和沈遥两个人身上：沈先生,苏先生,你们二位,应该是远程公司的创始人吧!r

沈遥和苏远对视了一眼,然后,沈遥轻轻地咳了一声：是这样的。苏远也点点头。r

若茵点点头,感觉到易水寒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脸上,她垂下眼帘,笑了：那么,你们的股权现在已经授权给了史先生,是吗？r

沈遥更加地难堪,但还是艰难地说了声是。r

为什么？若茵追着问,声音很柔。r

他们不再作声了,所有的人目光在若茵与沈遥和苏远之间转动着。史学雷和易水寒则更加疑惑。但若茵的面色平静,看不出是何本意。r

看出他们不再说话,若茵笑了,然后,接着说：史先生是用什么方法得到了远程创始人的授权呢？r

史学雷看到话题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愣了一下,然后,干笑了两声：信任吧!他们比较信任我,认为我会把远程公司带到更好的高度,因为我手中有更多的资金给他们更多的利润。r

若茵点点头：易先生,史先生说这样的话,你是怎么想的？r

易水寒忽然笑了：如果你能把远程带到更好的高度,我感激不尽,拱手相送。r

若茵淡淡一笑：史先生,看起来,你赢了,不但赢得了沈先生苏先生的信任,也赢得了易先生的信任。r

尽管史学雷觉得不可思议却还是硬着头皮笑逐颜开地点头：当然,当然!r

那么,我还想知道远程公司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才是更好的呢？若茵追问。r

史学雷看着若茵,不知道她的问题后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他顿了顿,然后,笑着说：当然是为股东们获得更大的利润。r

“那你靠什么为股东们获得更大的利润呢？”若茵微笑地看着他。r

当然是靠市场。史学雷得意地说。r

易先生,您呢？r

易水寒抬眼看了看史学雷,冷冷一笑：技术!技术上的不断创新。r

若茵点头,环顾四周：现在,我要强调的是,史先生获得了沈先生苏先生及其他一些小股东的授权。所以,他现在一个人占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而我们现在的CEO易水寒先生只占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累加上他获得杨菲杨先生的股权授权是百分之二十九,也就是说除了我,史先生现在是远程公司最大的股东,所以,史学雷先生召集了股东召开这次会议,目的很明显,他要----逼宫。r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易水寒眼光一闪立即盯着若茵的侧影。史学雷忽然前倾紧盯着若茵。r

若茵反而在众人的诧异中微微一笑：几天来易水寒先生和史学雷先生都找过我,希望得到我手中的股权的授权。这里面是我的股权授权代理证明书,在这张授权代理书上,我签下了我的名字,我想对大家宣布的是,我要把它委托代理给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人。r

在这样短暂的一个瞬间里,整个屋子里几乎只有人的心跳声,空气滞重得让人窒息。全屋的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若茵,仔细地听着她双唇之间吐出的每一个字。r

若茵依然一脸地平静,她转过头看看史学雷：史先生,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那么,我应该言而有信。r

这样的结果已经不言而明了。易水寒一脸的平静衍然成佛。r

若茵似乎料到了易水寒的反应,于是,她微笑着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袋：天亮之前我做了个梦,梦到一只金色的麒麟脚踩五色祥云而来,都说麒麟送子,是祥瑞之兽,这让我想起了易先生曾经跟我说过的一句话。r

她停下来,看着他们,一张张满是期待的复杂的脸,有期盼的,有无奈的,有困惑的,她微微一笑,继续说：远程是他的孩子,没有人比他更爱远程。他为远程公司的定位就是技术上的不断创新,我想这是上苍在提醒我,把孩子留在父母身边总好过其他人,那么,我把这个孩子送给——易水寒先生。r

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史学雷已经经跳了起来：阮小姐,这是你的言而有信吗？r

若茵看着暴跳如雷的史学雷,冷冷一笑,：不错,是我的言而有信,因为你说过会让远程有一个更好的高度,我也希望远程有一个更好的高度,既然目标是一致的,那么让易先生把远程的技术提升到最高点,市场份额也就随之占有,利润也会随之提高,你做为股东难道不满意你赚得盆满钵满吗？这样的结果你不满意吗？r

史学雷顿时哑然,他压抑着心头被戏弄的怒火坐下来。若茵却依然微笑着,看了看四周的许多双眼睛,：既然如此,今天会议召开的结果也就不言而明了,得到我的授权,易水寒先生依然是远程公司的最大股东,也依然是远程的首席执行官。在座的诸位也应该无异议吧!r

杨菲立即高兴地说：当然没有意见,当然没意见!其他的小股东也纷纷赞成。沈遥和苏远尴尬地点点头,再没有人说话了。r

若茵点点头：既然这样,那么我可以宣布会议结束了,还请各位为远程公司的长远发展多多努力,拜托了各位!r

转过头,她看着一旁盯着自己的易水寒,微微一笑：拜托了!易先生。r

易水寒还是无动于衷,若茵已站起身来,向所有人躬了躬身。抬起头,感觉到易水寒的盯注,她浅浅一笑：旧历的六月初六是我和戴蓝鹏的大婚之日,还请易先生光临寒舍。r

易水寒顿时怔住了,忽然之间被这句话冰封成了雕像。他双眼精亮地盯着若茵,她转过的脸和嚅动着的嘴唇让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了。他的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字,是“不”,但是,他却知道这个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去的,他艰难地抿紧了双唇,心又在痛不可挡,嘴上却说：恭喜!r

若茵被他的神情刺得更痛了,可是,她却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r

其他人也都散去了,史学雷瞪了易水寒一眼：我不会善罢甘休的。r

易水寒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拄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已经无暇顾及史学雷了,他的耳边全部是若茵刚刚说过的话,结婚,她忽然之间就要结婚了,在他成为有妇之夫之后,她也即将成为有夫之妇了？真的这样吗？真的这样错过了吗？他的心在不停地痛着,若茵的神情明明就是在试探他,明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若茵,我该怎么办？我是这样自私地一个人,无法拥有你,可是,当别人拥有你的时候,我却要疯了,若茵,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有什么权利阻止你？我要怎么样阻止你？若茵,若茵,他的心中不停地呼喊着这个名字,每叫一次心便碎了一分,一次一次,一分一分,他被痛楚撕得支离破碎。r

杨菲也陷入了震惊,尽管已经被若茵婉言拒绝,原就自卑的他不再怀有任何幻想,但是,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他还是满腹的失意。从那种失意中清醒过来,他才发现满屋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和易水寒两个人,而易水寒正抚着额头一言不发地发呆。他的手肘碰了碰水寒的胳膊：水寒,她说的是真的吧!r

易水寒没有说话,收回了手,颓唐地向后仰去。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来开这样的玩笑,更何况,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但是,但是,他却要疯了,一张平静的皮囊之下,他那颗被痛苦撕得粉碎的心脏却还是持续着不断的疼痛。r

秘书小姐忽然急切地跑了进来,拿着一张银行卡,急急地说：两百万美金!两百万美金!易总,易总。r

易水寒根本没有看她,但是,她却忽然将那张银行卡拍在了他的面前：易总,你说这张要作废的卡里只有五百块,可是,我刚刚去查过了,整整两百万美金,而且,存入的时间是七年前,难道你忘记了吗？r

七年前这几个字猛然攻入了易水寒的大脑,他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秘书,两百万美金出现在几年没用的银行卡里,他忽然之间什么都懂了,阮七七,现在的阮若茵,七年前的阮七七,只有她才会有这个能量把两百万美金神不知鬼不觉地存入他的银行卡。r

他不说话了,事实上,他是说不出话了。忽然,他站起身来,迅速地向外跑去,他想他要追上若茵,一定要追上她。走廊,电梯,若茵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不放弃地跑出去。r

阳光不知何时藏在了云层的后面,天气又变得阴晴不定了,几块乌云又在天边涌来,一场风雨即将到来。r

易水寒看看天空,有一种预感忽然涌上来,他转身直奔地下停车场。然后,他看到了若茵的车,车子安静地停在许多辆车中间。他停住了,看着车窗后面正在发呆的若茵。他平息了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双腿如坠千金,他向她走去,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r

若茵正平复着自己已经很安静的内心。易水寒忽然出现在车旁,她愣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车窗,她看到易水寒被痛苦烧灼着的眼睛,于是,她安静地等着易水寒表明来意。r

易水寒的胸口正在蹦跳着“我爱你”三个字,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谢谢!r

若茵淡淡地笑了笑,垂下眼帘：只想说这些吗？r

他却只能点点头：真的谢谢你!r

若茵再也不想看他了,因为她知道他在说谎,他的双眼已经泄露了他所有的秘密,他却在继续着他的谎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忽然之间理解了他,也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他原本就不属于她,她的爱原本就错了,既然错了,那就要各归各位,生活要继续,爱却只能停止。于是,她咬咬嘴唇,苦苦一笑,柔声说：你——从此好好的吧!如果你想反收购的话,可以找我哥哥借钱,他很欣赏你。至于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r

若茵!易水寒的心痛中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涌过,她的柔声细语击碎了他所有的伪装,他饱含深情地唤着她的名字。r

若茵的心里一疼,眼中涌出了泪水,她勉强自己咽了回去：回去吧!再见!r

她迅速地开出了车位,转个弯,飞驰而去。r

后视镜里,易水寒如雕塑一样失魂落魄的影子越来越远了,结束吧!一切都结束吧!她在心中暗暗地说着,可是,泪水却如决堤的水一样汹涌而出。她忽然转弯将车开出了市区,停在了无人的荒郊,看着满眼的草长茑飞,枝繁叶茂。她心碎神伤,痛楚不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无数个为什么疯拥而至,她扑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