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菲没有追问若茵的变化,他很识趣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车回医院的路上,若茵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湿湿的东西滑过,她拂了一把,是泪水,她放在舌尖上尝了尝,咸咸的,也苦苦的。这就是眼泪吗?她问自己。很久违的泪水,在记忆之中她从来没有流过泪,因为她还从来没有无法实现的心愿,她不知道究竟可不可以用幸运或不幸来形容自己,因为几年来除了一场车祸和大嫂的不幸,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从未感觉到生活的沉重,而现在,她的心口却如坠巨石。r
车子驶进了医院,很意外地,她看到了蓝茑的车停在了医院楼下的停车场,她无奈地一笑,昨天两个人斗气到现在,她还没有与蓝茑联络,现在她主动地上门,她立即就知道是蓝茑忍不住了。停好了车,她走到蓝茑的车旁,看到了正坐在车里发呆的蓝茑。轻轻地敲了敲车窗,蓝茑从冥想之中清醒过来,忽然看到正笑看着自己的若茵,笑起来,跳下车,大叫一声,“若茵,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然后,人已经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若茵。r
若茵挣扎了几下,任由她去了,“你这个讨厌的家伙,就知道你会这样,像一只变化莫测的猴子一样。”r
“嗯,只有你最了解我了,为了你我一个晚上没睡,若茵,别怪我了,好不好!”r
“懒得理你!”若茵挣脱开她的怀抱,转身走开。r
“喂,阮大小姐,不会吧!你不会的,若茵,若茵!”蓝茑已经跑过来捉住了若茵的胳膊。r
“大小姐,我在上班,已经来不及了!”r
“那我跟你去,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你工作的地方呢!”蓝茑已经缠着她的胳膊不放手了。r
“坏家伙,烦死人了!”若茵瞪了她一眼,然后,扑哧一声笑了,“你不来,晚上我也要找你呢,我有必要提醒你,你的心理有问题,需要看心理医生。”r
“什么意思!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我有没有问题,我会不知道吗?”r
“哎,医不自治,难道你不知道吗?”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进了大门。r
“知道,不过,我不会有问题的。”蓝茑紧绕着她的胳膊不放。r
电梯停住了,张小北正站在电梯外,若茵笑了笑,“下午好,张医生!”张小北扫了她们一眼看到两个人亲昵的样子,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进了电梯。蓝茑立即不满,看着她的身影,拉了拉若茵的手,“喂,她怎么回事?是聋哑人吗?”r
“你在胡说什么?”若茵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可不是你们戴家的家风。”r
“我是在为你不平,你跟她打招呼,她为什么不理你?”r
办公室里没有人,若茵奇怪地自语着,“没有人,她怎么还离开了?”说着,放下自己的背包,在水笼头下洗了洗手,回头对蓝茑说,“你不洗手吗?”r
“我是心理医生,没有你们外科医生的洁癖。”蓝茑说着坐下来,看到若茵放在桌上的包,好奇地说,“咦,蛮漂亮的,我怎么没见过。新买的包?”r
“嗯,几天前自己一个人逛了逛深城的商场,买了一大堆东西,包括它。”r
蓝茑已经背了包,在墙上的镜子前照来照去的,然后,打开了上面的拉链,翻看着里面的构造,“不错,很好!虽然不是名牌,也不错。”r
“你干什么,怎么翻人家的包的。”若茵笑着说,“真无赖!”r
蓝茑自顾自地翻着,忽然拿起一本病历表,“咦!这是什么?你把病历当笔记了?”说着,翻看起来。r
若茵看到她手中的病历表,猛地跳起来,大声说,“别动我的东西。”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蓝茑手中的本子,蓝茑却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和诊断结果上的几行字,她意外地看着紧张的若茵,“戴紫鹂的?她不能再生小孩了?”r
若茵顿时颓然,立即又怒视着她,抢过了病历本,“你太过份了,怎么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r
“这是你的东西吗?不是你的嫂子,我的姐姐的东西吗?”蓝茑强辞夺理地辩解着,然后,努力地掩饰住心中的不平静,猜测地盯着若茵,“这是秘密吗?”r
“是!”若茵知道已经无法隐瞒,便收好了本子放回包内,“我警告你,不许说给其他人。”r
“这么说,戴紫鹂不知道?”蓝茑的声音有些颤抖。r
“是!”若茵沉重地说,“所以,你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我们要给她保留一份希望。”r
“那么,若虚哥呢?”r
“大哥已经知道了。”若茵轻声地叹息,然后,抬眼看着蓝茑,“拜托,他是你姐夫。”r
蓝茑看着她,没有说话。r
“蓝茑,大嫂很不幸,我们都应该帮助她,你说,是吗?所以,别再跟她对立了,你是她的亲人,是最亲近的人,一定要帮助她,好吗?”r
蓝茑凄然一笑,冷冷地说,“我会的!我一定会帮助她的。”r
若茵看着她奇怪的神情,不由得愣住了,看不透她这究竟是不是因为同情而衍生出来的感化?但是,除此以外,她还会有别的感触吗?“你怎么了?蓝茑,你的神情好奇怪!”r
“哦,没什么!”蓝茑回过神来,“我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走了,你在工作,我也不打扰你了,我们改天再聊吧!”r
若茵奇怪地点点头,“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你要把这件事压在心里,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大嫂和你的父母。”r
“我会的!”蓝茑着急地欲出门,答应着人已经跑了出去。r
“蓝茑,你如果说出去,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若茵在后面大声地嘱咐着,蓝茑已经跑进了电梯,忽然撞在了正走出来的张小北身上,张小北哎哟一声用力地推开了她的身体。她退后一步,站稳了身体,看到是张小北,立即双目倒竖,“干什么你?”r
“走路不长眼睛啊!”张小北看到是若茵的朋友,更加不满地说。r
“你的眼睛长在脚上了?”蓝茑大声地说,像一只竖起了羽毛充满战斗力的斗鸡一样。r
“你!”张小北顿时哑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对付她。r
若茵看到这一切,急忙地跑过来,“蓝茑,不要这样。你不是有事吗?快走吧!”r
蓝茑看了若茵一眼,知道她想息事宁人,但是,从来不受委屈的她压根儿对张小北极度不满,“若茵,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受这委屈?”r
“哎呀,你干嘛?”若茵拉着她进了电梯,关上门,“你有完没完?”r
“没完,若茵,什么人敢对我们这么无礼?不管是香港还是美国,我们可从来没受过这委屈,她是谁呀?敢这样对你。”r
“这是委屈吗?她这个人就是这副样子的,不理她就是了。”r
“我告诉你,若茵,你别在这儿忘记自己是谁了,你可是仁爱的大股东,你还想学以前的皇上微服私访似的,至于吗?”r
“我没有,我只是个医生,做好医生就行了,什么股东?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歪脑筋?”电梯到了一楼,若茵把她推出了电梯,拉着她出了大门。r
“行了行了,你回去吧!伯父伯母不知道你在这儿的情况吧!若茵你说你何苦呢?放着在美国那么好的环境不留下,放着在香港的环境不去,偏偏跑到大陆来,还要受这份闲气。”r
蓝茑的话忽然触动了若茵的心,她愣了愣,看着蓝茑,认真的说,“总有一些原因吧!而且,我在这里见到的是在美国和香港的荫护下见不到的东西,包括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梳理,这也是一门学问。你快走吧,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r
“知道了!”蓝茑认真地看着她,点点头,然后,转身去了。r
若茵回到办公室就把那本病历撕毁了。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本子会是一条导火索,也许真的会把这个秘密揭开。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来想蓝茑为什么要与紫鹂如此对立,但是,让她费解的是她那段丢失的记忆,后来,她想一定是在那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让蓝茑对紫鹂深恶的事情,可是,会是什么事情让姐妹反目成仇呢?她想不到,也没有时间再细想,急诊室里来了车祸的重伤患者,她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手术室,一个下午,她都处在紧张的工作中,从手术室里出来,通身是汗的她忽然意识到,工作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因为可以让她忘记一切的沉重。r
在手术室旁的医生专用浴室里洗去了汗,她感觉舒爽了许多。看到镜子里刚刚出浴的自己,面色不再苍白,她不由得浅浅一笑。另一间浴室里的的水声忽然停止了,顷刻间,张小北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镜前的若茵,她愣了一下。r
若茵看到她,微微一笑,但是,她却看似愤怒地瞪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走开了。若茵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然后才讪讪地收回来,整理了自己的衣物,离开了手术室。r
人还没有走到办公室,张小北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就显她能了,一个人走了两台手术,把主任的病人也抢了,主任已经做好上台准备了,她跑过来说她可以,主任还没有回答,她已经进了手术室了,你们见过这们的人吗?她也太能了吧!怎么连主任的病人也抢,谁不知道我们外科的规矩,手术谁做病人归谁。”r
她的声音停了很久,没有回应。“张小北,你今天怎么没有吃零食?”是卢元。r
“什么意思?”r
“我的意思是你把你的嘴堵住,免得说人是非,累不累?”r
“卢元,你又跟我做对不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不是是非,是事实。再说了,我再累也没有她累,她就想着怎么逞能了,想钱想疯了。”得到了回应,张小北更起劲。r
“行了,行了!烦不烦,什么钱不钱?在你眼里所有的人都是孔方兄的忠实FANS,其实你才是。”卢元再次说话。r
若茵愣住了,脚步已停了下来,她听明白了张小北口中的她是自己,因为自己刚刚在第二台手术之前确实是对主任说让自己来,她没有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竟然抢了主任的病人,而抢病人的后果是什么?她不解地想着,这与钱无关呀?她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来仁爱以后还没有查看过那张被她随手放在抽屉里的工资卡,不知道自己究竟赚了多少钱?可是,主任真的会不满她的行为吗?主任的不满与张小北又有什么关系?她忽然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这让在温暖之中长大的她是那么不适应,咬了咬嘴唇,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退是进,但是,在一念之间,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做错事情,即使因此而惹恼了主任,那也是无心之失,然后她还是继续走了几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r
开门的声音让张小北的话音嘎然而止了,看到若茵,便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若茵知道她还在说着自己。但是,她笑着进去,卢元冲着她笑了笑,一旁的陆战也笑了笑,继续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了,然后,若茵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拿出了毛巾拭了拭头发上的水,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卢元正以一副探询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不解的回视着他,目光清澈,他立即意味深长地笑了,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室内的空气异常地安静,几个人的呼吸声中弥漫着一种化妆品的香味,一定是张小北刚刚用过的,若茵想想把抽屉里自己刚刚拿出来的护肤品又放了回去。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