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阮若茵的妙手仁心r
若茵已经沉沉睡去了,整栋房子静悄悄的,角落里的两盏角灯亮着幽幽的光,这是若茵的主意,说是要为二哥留下一些光明,免得他夜半归家的时候漆黑一片。阮若谷轻轻地进了门,助手把皮箱公文包放在大厅的地中央,他疲惫地说,“你先回去吧!明天我要休息一天,公司的事你去处理一下,没什么事情不要打扰我。”r
“是!”助理答应着,退了出去。r
大厅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挪动着沉重的步子,把自己扔在软软的沙发里,再也没有力气动一动了。蓓儿的每一个神情就像一幅幅画一样在眼前一一闪过,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钢针呼啸着向他刺来,太顺利了,太得意了,她说得没错,是太顺利了,太得意了,所以,从来没有遭遇过挫败的他今天败下阵来了,败在了他爱上的女人面前,距离,距离,这是他曾经讳莫如深的字眼,这是他与周旋在他身边的每个女人都要说的,请保持距离,可是,现在,他不想产生距离的女人竟然与他保持了无法跨越的距离,她的眼光是鄙视的,她的语气是冰冷的,她的身体是僵硬的,她的神色是冷漠的,这是她吗?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整整七年的原蓓儿吗?是那个总是微笑着叫若谷哥的原蓓儿吗?七年里,她的变化如此之大,而自己竟然还停留在七年前的世界里,这是错误的估计吗?还是真的如她说的,自己太自以为是了,总是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她呢?她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么?自己真的是那样一个不堪的浪子吗?他的头开始疼了,疲惫感伴着心痛牢牢地将他束缚其中,他似乎是想挣扎出来,但是,却无能为力。r
若茵在朦胧之中感觉到楼下似乎有声音,于是,她警觉地清醒了过来,猜想着是不是二哥回来了,但是,稍后却又没有了任何动静。二哥回来,他会上楼来看她一眼,然后,再回到房间睡下的。看起来,不是二哥,可是,明明是有汽车开动的声音,还有人说过话。她坐起身来,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楼下,房子里寂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她没有了睡意,有一点恐惧,甚至感觉到了口渴,看看床头上空空的水杯,索性跳下床来,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下了楼。迎面客厅的角灯亮着,借着昏黄的灯光,她看到二哥的皮箱就放在地上,她奇怪的向沙发上望去,二哥阮若谷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胳膊压在额头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她愣了一下,这情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甩甩头,努力地回想着,但是,她的努力是无济于事的,索性也就不再想,二哥一脸的疲惫已经让她开始心疼,于是,她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轻轻蹲下身去,握住了他的手,把那压在头顶的胳膊拿了下来。但是,阮若谷却借力还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若茵被他忽然的力量吓了一跳,娇呼一声,扎进了他的怀里。r
“二哥,你没睡呀!吓了我一跳!”r
“小家伙,想二哥了没有?”阮若谷抱着若茵温暖的身体,像是在孤独中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依靠,柔声地说着。r
“当然——”若茵笑着说,“不想!”r
“嗯?伤心?”他笑着说,在若茵面前,他总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大男人,一个无所不能的大男人。r
“二哥,你真夸张?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吗?你离开我很久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总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而且三天的时间已经很短了。”r
三天?哦,原来才只有三天,怎么觉得已经漫长到了三个世纪之后了,阮若谷的心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他抚着若茵的头发,温和地盯着她如花的笑靥,轻声地,甚至是有气无力地,说,“才三天吗?我怎么觉得那么久了,若茵,二哥这次很想你!”r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在说,我是很想,很想,很想找到你这个小小的依靠,来支撑从不言败却已经败得一塌糊涂的二哥,。r
这样的神情从未见过,若茵不解地看着他,满眼的猜测,“你怎么了?二哥,有心事?”r
“怎么?你看二哥像是有心事吗?”r
“嗯,二哥,你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遇到什么事了?是公司的事吗?”r
“妹妹,二哥可是生意场上的东方不败。”他坐起身来,拉着若茵坐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得意地说。r
“那就是情场上的孤独失败了!”若茵揶揄地笑着说,斜睨着他,目光中满是玩笑。r
这却深深地触动了阮若谷的心事,他本能地愣了一下,若茵已经大笑着,“被我说中了?是不是遇到我未来的二嫂,为情所困了?”r
阮若谷扭头看着笑成一团的若茵,无奈地苦笑,“鬼丫头,原来你什么都懂,我还以为你情窦未开呢?”r
“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情窦不开了呢?二哥,真的?我猜对了?你真的恋爱了?是谁呀?是谁能让我的二哥这样一筹莫展?”若茵被他的样子调动起了所有的好奇心,索性把腿拿上来,转过身来认真的盯着阮若谷哭笑不得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r
阮若谷却面如止水,平和得看不出有任何不适了,他看着若茵,不说话,直到盯得若茵不知所措了。“怎么了?二哥,干嘛这么看我?你说话呀!”r
“说什么?说你这小家伙的胡思乱想有多正确或是多错误?”阮若谷笑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学心理学的应该是戴蓝茑吧!什么时候变成我的妹妹了?”r
“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常跟她在一块儿,习惯性地研究起人的思想来了。”提起蓝茑,若茵立即笑意更浓了,忽然想起蓝茑说过的话,神色却又萧索起来,“二哥,蓝茑和蓝鹏就要回香港了,他们走了,我会想他们的。”r
“你是不是也想回香港?”她忽然的落寞让阮若谷的心里一凉,他几乎是本能地急忙探询地问。r
若茵摇摇头,“我还没想过。”r
她的否决,让他的心顿时宽慰了许多,“哦!”r
若茵看着他紧张过后的轻松,笑着说,“我知道你不舍得我回去的,是不是?我呢,也舍得扔下你一个人,这样吧,什么时候你娶个二嫂进门,我再回去。”r
“这么说是二哥牵绊了你了?”阮若谷笑了,抚着若茵软滑的头发。r
“当然不是,我只是感觉有培森教授在我身边我会很放心,不知道离开他,我会不会独立?”若茵皱着眉头,轻声说,这是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的一个结,她非常想打开它,可是,又怕结果非她想像。r
“若茵!”阮若谷也坐正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妹妹,说,“你习惯了依赖一个人,小时候你依赖齐妈,后来,是蓓儿——”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头猛地一痛,顿住了,随即,苦笑一下,接着说下去,“然后,又是培森教授,你一路长大,这些人都在扶持着你,让你可以放心,勇敢地向前走,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一个一个走来,也会一个一个地离开你,都是因为你在一天一天地成长,你应该独立了,你要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这样,我们才会放心,是不是?”r
若茵抬眼看着二哥鼓励的眼光,倍感温暖,轻轻地点点头。r
看着乖巧的妹妹,阮若谷顿感安慰,他笑了笑,“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可以独立手术,而且可以做得这么好,应该非常自信的,是不是?你要知道我们阮家的孩子,可从来都是自信的。”r
若茵笑了,调皮地扬了扬眉,“我是个例外?”r
“小傻瓜,你是我们的宝贝,这么能干,都是因为你这个小家伙,现在爹的妈咪已经骄傲得不得了了,你可是我们阮家世世代代的第一个医生。”r
“嗯,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更有信心了,其实,我已经很得意了,只不过还想得到你的支持和表扬而已,果然如愿以偿了。”r
“你这个小家伙。”阮若谷看到她眼中闪过的狡黠顿时大悟,“原来是绕着弯的要表扬呢?”r
“嗯,当然,你才刚刚回来,还没有表扬我呢?”她噘起嘴,不高兴地说,转瞬又换了副笑脸,“二哥,后天是我和蓝茑的毕业典礼,爹的妈咪大哥大嫂明天从香港飞过来,你呢?有时间吗?会来吗?”r
阮若谷立即笑了,“当然会!”r
“哦,太好了!”若茵跳起来,又坐回去,抱着阮若谷的头,在他的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然后,叫着,“你是我最好最好的二哥,我爱死你了。”r
阮若谷被她弄得脸上痒痒的,身体上却又轻松了许多,“我也爱死你了!看到你,所有的烦恼全部烟消云散了。”r
“哦。”若茵停下来,看着阮若谷,眼光中有些许的不解,“二哥,你真的有心事?难不成你真的恋爱了?或者说是失恋了?”r
阮若谷心头一荡,蓓儿那充满了蔑视的眼光一闪而过,他勉强地笑着,捏了捏若茵的脸颊,“你懂什么是恋爱吗?”r
“当然!”若茵用力地点头,“就是你这种,愁云淡淡,眉峰微攒,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r
阮若谷苦苦一笑,轻轻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若茵,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多好!”r
“是啊!”若茵睁大眼睛,调皮地笑着,“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多好,那么我一定嫁给你,陪你一辈子,可是,不可以啊,老天不让啊!”r
阮若谷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又在想蓓儿,他在想这次相遇是不是上苍开的玩笑,是上苍感觉生活太无味了,用他来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在上苍看来不但无伤大雅,而且有趣至极,在他看来,却是心烦意乱,沮丧至极的。r
若茵感觉到他忽然黯淡的神色,知道这不是玩笑,她不再笑了,安静地看着他,心中猜测着他究竟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爱情惹的祸?二哥没有否认就是默认了?那么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二哥的身边从不缺少女人,但是,这个家里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除她之外的任何女人。所以,她想不到究竟是一个什么概念的女人可以打败从不言败的二哥。她也模糊了,不解的眼睛盯着阮若谷的脸,轻声说,“二哥,是谁?是怎样一个女人?”r
阮若谷笑了笑,“若茵,你希望是什么样的女人?”r
若茵略一沉吟,然后,认真地说,“首先要是你爱的,然后,是爱你的,二者缺一不可。”r
“嗯!还有呢?”r
“没有了。”她摇摇头,目光迷朦而神迷,没有了,本来就是没有了,除了相爱,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r
阮若谷的心里一沉,在若茵纯粹的内心世界里,不会有任何世俗的东西,不会有那么多让人沉重的东西,可是,他有,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的丑陋,太多的算计,太多的逢场作戏。但是,他分得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一直认为很了解他的蓓儿在蔑视他,因为他的那些绯闻而蔑视他。他从不理会这些绯闻,从不认为这会是问题,因为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需要女人。他一直认为他的感情属于蓓儿,这就足够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在感情与肉体是否可以分开而谈的问题上,已经产生了分歧。这如同两道不同的枷锁,紧紧地束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脚,隔着距离远远相望,走近了,却又像两只刺猬一样,伤害着彼此。r
“二哥,你是不是向思画姐姐妥协了?”若茵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聂思画,那个明明很美丽却总是板着脸的聂家二小姐。若茵向来专心在学业上,本无心这些事情,但是,她听蓝茑说过,这位二小姐对二哥一见钟情,而且下定了决似非二哥不嫁,可是,二哥从来对她都是尊敬有余,亲昵不足的,如果二哥是为了她,应该早就有所表现,不至于现在才出现问题。r
阮若谷听到她提起聂思画的名字,立即皱起眉头,冷笑一声,“不至于吧!那个排骨美人?二哥什么时候对那种女人感兴趣了?”r
“那会是谁?”若茵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蹙地盯着二哥的脸,想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可是,二哥一脸的平静,她想不到还会有谁?既然思画都不是,还会有谁?r
阮若谷不想再让自己的事情让若茵胡乱猜测下去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拉过若茵,“太晚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是不是?”r
“二哥——”若茵挣扎着,“你这是在吊我的胃口,今天我会失眠的。”r
“睡不着就想想你自己的事情,想想蓝鹏,然后,就睡着了。”阮若谷已经拉着她上了楼。r
提起蓝鹏,若茵知道他的语气中意味着什么,立即兴趣索然,赌气似的甩开他的手,“就知道你讨厌,好了,好了,我睡,我睡,你也早点睡吧!”r
“乖!”阮若谷拍了拍她的脸,把她关进了卧室里,然后,自己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他立即长呼一口气,用力地撸了撸自己的头发。进了洗手间,打开冷水阀,把头伸进了水笼头下面,冰冷的水刚一接触到他的头皮,他立即打了个冷战,猛地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湿淋淋的头和扭曲的脸,“阮若谷,东方不败?哼——”他冷笑起一声,挫败感排山倒海地袭来,他,体会到了这样一种失落,很痛苦,很绝望。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