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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治愈(3)


  明净的玻璃窗外,夕阳下一片浩瀚的薰衣草花田,这六月初的季节,数以亿计的薰衣草在风中摇曳,开到轰轰烈烈,满天满地梦幻般的蓝紫色!

  樊歆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而房间的门开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人走进来,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可这张面孔却一改常态,没再穿清淡的浅色系衬衣,而换了件橙色针织衫,向日葵般温暖的色泽。

  男人向她靠近,露出和煦的笑,问她:“醒了?”

  她昏昏沉沉瞧着他,怀疑自己在做梦——那些绝望的时光里,她有好几次做梦,在痛苦中渴盼着他的出现,带她离开那些阴暗的不堪。

  可这个梦还没完,男人俯下身来,将她肩上的被子掖了掖,他掌心一片温热,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她这才回了神!

  不是梦!这触感是真切的!

  她迅速起身,瞧着四周问:“这是哪?”

  他眸光温柔,声音像是安抚,“你不用紧张,这里很安全。”

  她左顾右盼,“婉婉呢?”

  “去日本了,这是她留给你的话。”温浅递来一张对折的小卡片,看对折的痕迹,温浅应该不曾打开过。

  樊歆展开卡片,龙飞凤舞的几行字,是莫婉婉一贯的“狂草”。她从没想过,莫婉婉会用这样文雅的方式留言。

  “女人,我去东洋啦,不用担心我,过两年我就回来。

  临走时想起八年前的事,很感叹。

  八年前我们刚认识,有一天我生日,一个人喝着啤酒在宿舍阳台上哭起来,你看到了,问我为什么哭,我说想念我妈的云吞面,可她没了,我再也吃不到了。

  你问完就走了,我以为你像那些同学一样,不过是客套的嘘寒问暖。可两个小时后你气喘吁吁回来了,抱着一个保温瓶,我打开一看,满满一碗云吞面。

  那天下着大雪,天气很冷,你回家煮的,那会你胖得很,跑起来特别吃力,抱着保温盒不好拿伞,你淋了一身雪,手都冻僵了,还拼命将筷子塞我手里,说:“快吃!再不吃面要泡软了!”

  你大概没做过云吞面,手艺很不地道。可我吃着面还是哭了,不是因为我十二年没吃过。而是我突然发现,很多东西我以为是永久的失去,但其实上天会在另一个角度补偿我。

  就如同,我失去了母亲,却收获了一个姐妹,不幸中的幸运。

  我曾好奇过,不可一世的头条帝喜欢你,高高在上的温浅也喜欢你,甚至连我这种跟谁都处不来的刺儿头也喜欢你。后来我才想明白,因为你是暖的……没有人会拒绝温暖。你捂暖了清冷的温浅,而我,花了十几年时间都没做到。

  扯远了,言归正传……其实我想说的是,上天未必绝情,有人伤害了你,总会有一些人治愈你。对我如此,对你也是如此。

  我不能肯定你遇到了什么伤害,但温浅千里迢迢找来,可见真心,如果还有可能,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或许这是上天对你的补偿呢?

  你永远彪悍的女骑士!”

  樊歆握着卡片,从未料到大咧豪迈的莫婉婉,会有这样的细腻温情。

  三秒钟后她抓起手机拨了出去,几声响后那边接通,嘈杂的声音像是在机场,不待她开口,樊歆已开门见山问道:“婉婉,不管我是怎样的人。我只问一句话,如果不是我,你会甘心折断心里的小豆芽吗?”

  “讲真啊?”莫婉婉在那边笑起来,“应该不会,没了小豆芽姐大不了再种排小树苗啊!”

  她忽然安静下来,嗓音无比郑重:“樊歆,就因为我砍掉了自己的小豆芽,所以你不需要再砍掉你的。”

  顿了顿,她提高声音说:“好好珍惜你们的小豆芽!”

  樊歆的眼圈一红,有温热的液体往上涌,“婉婉……”

  其实这一切冠冕堂皇,不过都是借口。这个短发利落,从来任性恣意的女人,这一刻的离开,只是不愿三人相对的尴尬。

  她一贯玩世不恭,嘻哈的外在却是决绝如铁的内心,在爱情与友情间,她毫不犹豫斩断爱情,捍卫了友情。

  樊歆终于哽咽出声,“婉婉,以后你生日,我还给你做云吞面。”

  “好,面别再煮老了……”莫婉婉故作嫌弃的笑,挂了电话。

  电话切断了,里面只剩嘟嘟的忙音。须臾一只手伸过来,安抚般拍拍樊歆的脊背,是温浅的。樊歆扭头看他一眼,经历一个多月的聚散别离,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偏过了身子,背对着他沉默。

  温浅的手空在那,面有失落,须臾仍温声道:“你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姐姐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吃了很多苦,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因此而疏远我,更不要误以为这是分手,我从没想过要分手。”

  见樊歆不答话,他试着去握她的手,“歆歆,这次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樊歆再次避开他的手,轻声问:“你说这些话,是因为责任心,还是因为爱?”

  温浅默了默,问:“你觉得我不爱你吗?”

  樊歆摇头,浓密的眼睫遮住了眸中的情绪,“我不知道,你是很好,可你的心太深,我摸不到……我常常觉得不踏实。”

  温浅凝视着她,他蹲下身去,与床上的她平视。

  他的位置改变了,窗外落日的光一瞬打到他脸上,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还有青青的胡渣,人也瘦了一圈,这是一贯清贵的他从不曾有的状态——是为了找她奔波劳累的吗?

  她心一紧,嘴唇不由颤了颤,他察觉出她的变化,抓起她的手,轻轻贴到了他的颊上。

  他说:“我怎么会不爱?这个月我上天入地找你,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有天在监控里看到有个像你的背影上了无锡的大巴,我便追到无锡……还有天梦见你去了巴黎,在开着蔷薇花的公寓里等我,我醒来后就往巴黎赶,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公寓,那会我坐在你曾经的卧房,失落极了……得到你在H市的消息后,我一分钟都不敢歇,马不停蹄往这赶,汽车行了大半夜泥泞路来到这,看到窗户上出现你的影子,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闭,你就成了幻觉。”

  “我知道,这次分离我有不可推诿的责任,我性格上有些自闭,内心的话不习惯向人诉说,让你没有安全感,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包括我的家庭。”

  她惊讶于他的坦白。他向她凑近了些,轻声感叹道:“歆歆,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生在温家。”

  “为什么?”

  “呵,凡是去过我们温家的人都会惊讶,这是一个怎样畸形的家族。封建社会结束了这些年,族里的人还停留在遗老遗少的阶段,小时候我最讨厌的就是家庭聚会,叔伯们在客厅抽着老式的烟筒吞云吐雾,一面陪小老婆玩牌,一面让保姆跪下来捏脚捶背……每到这时,我父亲就会将我带走,带我去没有烟熏火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