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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金曲(5)


  这事樊歆也曾想过,但只是戏言,毕竟那么这么高大上的奖项,对她这种出道不久的新人有难度。于是她笑着答:“顺其自然吧,就算不得奖,仰望一下也是幸福。”

  汪姐道:“什么仰望,你有优势的!这种大奖都是在一流影片里诞生,你刚好为这样的电影献声,而且上一届最佳金曲奖的作曲人正是温浅,如果你这次唱的好,没准还真能成。”

  赫祈点头,“对,这首歌很富有感染力,老外评审们很在乎这一点!”

  汪姐像已经看见樊歆站在颁奖台上一样,喜滋滋道:“你知道吗樊歆,上上一届得奖的华人歌手是苏越,得奖后她的身价一夜暴涨数倍,稳坐乐坛第一天后的宝座,如果这次你拿了这个奖……嘿嘿!”她抱着樊歆激动地大笑,“那我汪和真的经纪人生涯,就又出了一个天后!”

  汪姐话里带着玩笑,樊歆的心却一暖。自入行以来对她最好的人除了慕春寅婉婉外,就是汪姐。虽然她不再是自己的经纪人,但偶尔慕春寅忙于公务无法陪伴之时,她便会毫不犹豫补位。

  樊歆感动的跟汪姐碰了个杯,慕春寅亦拍拍樊歆的肩,他深邃的五官在灯光下英挺清隽,说:“要对自己有自信!”

  高管们喊起来,“对!音乐不谈什么新人旧人,动人才是王道!来来来,为了音乐,为了梦想干杯!”

  一群人热情四溢的碰杯,樊歆被他们感染,跟着喊:“干杯!”

  香醇的美酒入喉的一霎,她忽然无限满足。

  是的,音乐哪分什么新人旧人,只分动不动人。就如同梦想,哪分什么早晚,只看努不努力。

  一群人嗨到深夜十一点才结束,莫婉婉还没喝够,扯着樊歆说:“今天这顿姐没喝痛快!明儿换姐单请你啊!咱继续!”

  樊歆笑了,以为她说醉话,就敷衍着答应,谁知道第二天莫婉婉真说到做到,将樊歆拖出去吃晚饭。

  Y市最贵的餐厅,樊歆被婉婉拖进去时一怔,就见席中端坐一人,正慢条斯理地喝茶,那漂亮的指尖提起青花瓷的古典水壶,往骨瓷小盏中缓缓注入,淡清色的香茗微波潋滟,飘着雪白的几瓣花,茉莉花香随着他清隽的笑弥漫开来,满屋风华。他抬头看樊歆,有种沉稳的从容,仿佛他是主而她是客,“来了。”

  见樊歆一副意外的模样,温浅略微一挑眉,显出几分恼意,“怎么,不欢迎?”

  莫婉婉打圆场,“怎么会!”她将樊歆往位置上一按,解释道:“温浅是我喊来的,人家好歹也是作曲人是不是,怎么能少了他!”

  樊歆便没再说话。

  三人点了一桌的菜边吃边聊,饭吃到一半,莫婉婉接了一个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她撂下两人急忙忙跑了。

  少了插科打诨的莫婉婉,房间静悄下来。吃完饭后樊歆将多余的饭菜打包,见温浅好奇看着,便解释道:“这些别浪费了,可以放在街头树脚,给流浪的小猫小狗吃。”

  “你喜欢小动物?”

  “嗯。”樊歆微微笑,“以前收养过一只被汽车轧了腿的猫,照顾了它半年,看它重新站起的一刹那,我特别开心。”

  温浅道:“你倒是好心肠。”

  大抵是闲聊能让人精神放松,樊歆不由自主就顺着话接下去,“也不全是好心肠,只是看到它就想到我自己,我也有很久一段时间,受了重伤站不起来,做各种手术,很痛苦……”她话至此处意识到什么,猛地住了嘴,遮掩道:“呃……以前生病了做手术,不是什么大事……”

  温浅的瞳仁一霎紧缩,他懂她的话,一定是当年为了救他被撞飞后的重伤经历,他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樊歆却已若无其事的起身,说:“不早了,回去吧。”

  下楼的电梯里只有两人,没有人说话,密闭的空间气氛安静。

  温浅的视线落在电梯墙壁上,四壁明净的镜面映出樊歆的身姿,她一袭小香风春款套裙,鹅黄色布料将肌肤衬得白皙细腻,那一头如墨长发乌缎般垂在腰际,显得腰身窈窕,只够盈盈一握。

  温浅看着她,想起方才餐桌上的最后一段话,有一霎恍惚。

  他无法想象,这样纤瘦娇弱的她,当年为救他身受重伤后吃了怎样的苦。那一句轻描淡写的“做各种手术”,包含多少血泪疼痛,多少挣扎与坚忍,才能一步步熬到今天,以另一个身份,若无其事的在他面前,梨涡浅浅,语笑嫣然,将过去苦难统统抹去。

  她要有多喜欢多喜欢他,才能做到这一切。

  他曾是对“情深不悔”这类词嗤之以鼻的。可如今,他第一次在她的身上体会到——她对他,担得起这四个字。

  而同她的深情相反,他不曾喜欢过她,甚至三番两次讥讽过她。他这样不值得喜欢,她却甘愿为他舍命,至今半句怨言也没有。见到他,她永远都是那个温和恬然的模样,笑意清雅如莲花,面容有微微的羞赧,温声细语唤他“温先生。”

  有人说,世上的深爱有两种境界,一种是笑而不言,一种是痛而不语,她,当如是。

  他忽然汗颜——他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她的恩情与感情,虽然莫婉婉说她从未想要报答。

  蓦地“叮咚”一声,电梯的声响拉回了温浅的思绪,温浅敛了敛心神,跟着樊歆一道走出电梯。

  晚春的风还有些凉意,樊歆的裙角在夜风里翩跹如蝶,两人走出酒店,她回头跟温浅礼貌告别,“温先生再见……”随后又补了一句,“您不用送,我自己打的回去。”

  温浅默了默,把肚里的疑惑说了出来,“人家明星出行都是保姆车随时伺候,前有助理后有保镖,你怎么老打的?”

  樊歆笑了笑,为这事她前几天还跟慕春寅抗议过一次,自从******事件后,只要她离开慕春寅的视线,慕春寅就得派保镖跟着她,便连她WC都有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在女厕所门口持械蹲守,因着太过招摇,她抗议了几次,最后慕春寅经不住她软磨硬缠,便规定她如果在离盛唐不远的地方可以不带保镖,但前提必须是莫婉婉陪在身边——这话还真是看得起莫婉婉的武力值!

  当然,这话没必要跟温浅讲,于是她抿唇浅笑,“温先生还不是还不是独来独往。”

  温浅道:“那一道走吧,你去前面打的,而我没开车,步行回公司。”

  樊歆点头,跟温浅一道向前方十字路口走去——那里的士最多。想着慕春寅今晚有应酬,不到半夜回不来,她再没什么顾虑,沿着步行街缓步前行,就当是饭后散步消食。

  步行街是幽静的林荫小道,夜幕降临,喧哗的白昼早已退场,城市在夜色中归于宁静。白玉兰花造型的路灯散着昏黄的光,穿过香樟树茂密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走着,偶尔各自安静,偶尔平和交谈。快走到路口时,樊歆见路旁有个老婆婆正在兜售鲜花,十块钱一捆,并不是花店里包装精美的花束,而是自家种的栀子花,被连叶带花的拿皮筋扎成洁白的一小捆,朴素的卖相下却有浓郁花香扑鼻而来。

  樊歆不忍见老人家守夜卖花,便将最后三束全买了去,她将兜里唯一的一百掏出来,没让老婆婆找。

  买完花后两人继续往前走。花太多,樊歆抱了一整怀,温浅与她相隔两步远,他双手插在兜里,似乎在看墙上的影子,又似乎在看她。须臾他开口了,“原来你的好心肠,不止是对小猫小狗。”

  樊歆道:“只是觉得老婆婆很辛苦罢了。”

  他神情疏淡地将目光移到她怀里的花上,问:“世上值得同情的人那么多,你能全部帮到吗?”

  樊歆目光鲜见的认真,“也许在温先生眼里,这种事轻于鸿毛不足挂齿。但我不一样,我相信勿以小善而不为,所以举手之劳能帮就帮。”

  温浅道:“如果你要帮她,大可以给钱打发,没必要买花。”

  “这打发一词多轻蔑。”樊歆轻笑,“刚才婆婆旁就有一个乞丐,是个年轻男人,好手好脚却不劳而获。按理说年老的婆婆更有资格这样做,但她宁愿风吹雨晒辛苦卖花也不愿别人施舍……对这样的人,你觉得你的打发她会接受吗?”

  她看向温浅,眸光越发一本正经,“不要在助人时践踏她的自尊,不论她贫穷或富有。”

  温浅看着她,有一瞬的静默。

  担心自己的话让对方尴尬,樊歆笑了笑,缓和气氛,“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温先生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温浅仍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须臾后低声道:“不,你说的对。”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助人本是善举,蔑然施舍或是伤害。

  此后一路两人都没再说话,就那么不快不慢走在小路上。

  道路两旁是民国风的小洋楼,路旁栽着许多蔷薇花,一簇簇攀在白色的篱笆墙上,一片粉色锦绣,温浅不经意间去看身侧的樊歆。

  那一刻的画面似法国文艺片里的慢镜头。安静的街道,微黄的光线,投在墙上的斜长人影,沉淀着时光的复式小洋楼,路畔白色橡木篱笆与开得炙热的蔷薇花……女主角抱着纯白栀子花自篱笆墙下缓缓穿过,街道洋房花朵灯光皆沦为她的背景。画面中央的她低眉微笑,侧脸轮廓优美精致,浓密长睫似翻飞的蝶翼。

  慢镜头还在继续前移,镜头外的观众却有微微的失神。

  两分钟后两人走出步行街,到了岔路口,前方便可以打的了,樊歆跟温浅告别,“温先生,我走了。”

  “嗯。”温浅颔首,在目送她离开后,沿着右边的路往前走。

  前方街道霓虹闪烁,左边车行道车来车往,右边人行道红男绿女结伴而过。欢声笑语车马如流,将整座Y市烘托得如不夜城,温浅沿着路灯的光影,慢慢朝公司走去。

  热闹属于别人,孤寂属于他。夜里的荣光大楼比月光还冷清,可他没有选择。

  他揉揉眉心,倏然觉得怠倦,这念头还未片刻,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有人追上了他。

  他一转身,就见樊歆气喘吁吁的脸,她看起来极不好意思,用蚊蚁般的声音问:“那个……您能借我一百块钱吗?我刚才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卖花的婆婆,没钱打的回去……”

  温浅忍俊不禁,前一刻的怠倦一扫而空,“你一个大明星身上只装一百块?”他手摸到了兜里的皮夹,却偏偏摆出不合作的神情,“我为什么要借你?”

  樊歆竟无言以对。

  想想没钱就得走一个小时的路回去,樊歆干脆耍无赖,“你要是不借我钱,我就跟着你到荣光去。我见人就说,温先生好抠门,一百块都不给我……”

  她抱着大捧花束,巴掌大的小脸掩映在白色的栀子花中,故作无赖的口吻有顽童般的稚气。温浅从未见过她这番模样,忍不住摇头,“你真是……”后半句没说,只露出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最终他还是将皮夹掏出来,“要多少自己拿。”

  樊歆抽了一张一百,招手拦了辆的士,上车的一霎她猛地转身,朝路畔温浅跑来,分了一束花塞到他手里,笑道:“这是借钱的利息。”